写给初恋的第一封情书

　　云江二中向来有一个传统，每年举办“五四青年节”晚会，即毕业生送别晚会。操场上的主席台成为熠熠生辉的舞台。艺体班的舞蹈生穿着纯真的白裙，扭动纤细的腰肢，翩翩起舞。如同偶然掉落在水面的花朵，在湖中荡漾出层层涟漪。

　　舞台上的人跳完在校的最后一支舞，台下的人挥舞着荧光棒与他们告别。

　　“你看，我们学校的校花……”

　　“真好看。”

　　“我的女神！”

　　“我微博还关注她了。”

　　旁边班级某个脸熟的男生一边发出声声感叹，一边点开校花的微博，给身旁的人介绍。

　　章晓溪出于好奇，转头去看。几个身着白色舞裙的女生从他们班后匆匆跑过。凭借微弱的灯光根本分辨不清容貌。

　　晚会还未进行到一半，各个班级座位的后半部分已经散作一团。有不少人把前面的班级队伍当做挡牌，在后面围成一个个圆圈。他们聊天、玩游戏，好不快乐。

　　说到底，这场晚会对大多数人而言，只有感慨时的热泪盈眶，每个人都会名正言顺地把晚会当做理由，让自己放松放松。

　　王梓烁和苏曜从一号门出了田径场。周喆、晓溪和以沫紧随其后。夜里的静远湖静悄悄的，一池湖水平静的毫无波澜。他们屏着气，沿着青色的石板路，穿过一片小树林。几个人放慢脚步，躲在离保安室不远的雕像后面。

　　保安室的门半敞着，学校的伸拉门退开了一半。

　　“你们在这儿等着。”

　　王梓烁交待了一句，嬉皮笑脸地靠近站在保安室门边的保安。

　　“刘保！”

　　对方闻声扭头，王梓烁赶紧奉承地双手递烟给他。

　　“你小子。”

　　眼前约有一米七的干瘦男人右手食指点了王梓烁两下，满意地接过香烟。他在说话间露出因常年吸烟熏出的满口黄牙。

　　王梓烁一面假意与刘保寒暄，另一面在背后做出“往外赶”的手势。

　　其他四人弓着身子，迅速地溜出了校门。王梓烁抓紧时机，亮出从其他班买来的假条，大摇大摆地出了学校。

　　苏曜把电动车留在车棚里，几个人往上走了一段路，才招到两辆蓝色的空出租车。

　　这也是属于他们的狂欢夜。

　　出租车先后停在花园路的“彩虹”酒吧前。灯牌如吧名绚烂地闪耀着。

　　“彩虹”是云江县唯一的一家酒吧，位于县城中心地段的地下。几年后，云江县的酒吧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无论过去多少年，无论新开多少酒吧，“彩虹”依旧是年轻人的首选。老牌固然有老牌的魅力。

　　晓溪想起第一次和大家来这儿的场景。白天的“彩虹”照常营业，客人寥寥无几。不开灯的空间像一个无边无际的黑洞，装满她的忐忑。一行人挤在一楼的一个小包间里玩游戏。里外用黑色的帘子隔开。桌子中央放着闪着微光的白色心形蜡烛。

　　起初，因着王梓烁的父亲是“彩虹”的合伙人之一，这儿才成了他们一个消遣的去处。久而久之，几个人爱上了这儿白天与黑夜天差地别的落差感。那种感觉与大多数人最终体会到的一致。人生来孤独，却必须置身喧闹的人群。

　　晓溪同以沫并排下楼。铁质旋转楼梯发出“咚咚咚”的响声。晓溪每次走这楼梯都小心翼翼，仿佛梯空下的黑暗会把自己吞噬进去。地下传来震耳欲聋的音乐。晓溪脑海里渐渐浮现出苏曜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样子。她瞧着苏曜的后脑勺，难得地强忍住了笑意。

　　昨天大课间，苏曜因酸累一圈一圈地转着脖子。提前到教室的物理老师整理好资料，便注意到晓溪正在盯着苏曜的侧脸。她顺着晓溪的目光，自然而然地问出一句“是好看哦？”

　　突如其来的提问立马像冰封似的冻住了两个当事人。晓溪心里频频点头，表面上却若无其事地“嘿嘿”笑。苏曜的脸霎时就红了起来。

　　待物理老师被其他人缠住时，苏曜秉着“苍天饶过谁”的念头，干干脆脆地撑住下巴，直直地望着晓溪，“还没看够？”

　　伏在桌上的晓溪顿时喜笑颜开。

　　“没有。”

　　苏曜连连摇头。他觉得眼前的人“无药可救”了，自己只能当做什么也没听到。

　　沿着吧台往里走，卫生间门口的长队映入眼帘。其中不乏穿亮片短裙的女生跟着节奏摇头晃脑，一两个浓妆艳抹的女生正拿着粉扑轻轻地蘸取粉饼。

　　王梓烁带着一行人落座在二楼远离楼道的角落位置。不一会儿，一位看起来年龄和他们相差无几的男生提来一打啤酒。他的黑马甲套在白衬衣的外边，里边的衬衣下摆掉出一大截。

　　王梓烁和苏曜熟练地给每个人的杯里倒满酒。

　　向来活跃气氛的周喆踮起杯底，轻敲酒桌，“来，碰一杯！”

　　“祝我们明年毕业快乐！”

　　周喆实在找不到理由，便随便说了个，女生也就随意地抿了几口。不过，这一点儿也不耽误男生爽快地灌进一杯酒。

　　以沫放下酒杯，惬意地靠在沙发上，“听说，去年主持校园歌手大赛的男生考上中戏了？”

　　“是啊。”

　　“真是厉害。”

　　晓溪不由得想起胖洋提起“校草”时说的话。别人又有才华、又有颜值，你们呀，更得加把劲。

　　“你还是只准备考播音吗？”

　　突然间，周喆成了大家讨论的焦点。

　　“嗯。”

　　“不要只盯着一个呀。”

　　“万一没考上怎么办……”

　　“再看吧。”

　　“什么时候去集训？”

　　“就这个暑假。”

　　半年后，苏曜站在人山人海的艺考学校门口，给晓溪打了个电话。他带点无赖地说，你跟我说声加油吧。那个时候，章晓溪才反应过来，无论是按部就班的大多数，还是去闯另一条独木桥的人，心里都没底。不知道一条道走到黑会是什么样子。虽然未知的恐惧与不安每时每刻都伴随着人们，但他们仍对尽头的光有无限的向往。

　　“我们离毕业也不远了呀……”

　　骤然间，不远处传来男子的大骂声，他周围的啤酒瓶碎片砸落一地。电光石火之间，一群人拍案而起。将陷入即将分别愁绪中的晓溪几人强拉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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