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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这下子,饶是性格温顺的露白,都没忍住在一旁小声憋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隋安看着一脸尴尬的秦翳,笑得十分嚣张:“多了这么大个儿子,高兴不?”
秦翳白他一眼,再看宋天时就没了好颜色。她淡淡道:“我不是你娘。你既然是隋大夫的爱徒,那可以叫我姐姐。”
宋天时显然不明白这有什么不同,他一脸天真纯澈的笑容,伸手握住她的腕,左右盯着那镯子看。
“行行行,给你给你。”秦翳把镯子一抹,递给了宋天时。
说来奇怪,这镯子摘下来,她反而心头有了点轻松的感觉。
毕竟是和上一世有关联的东西,看着总让她不觉联想到不快乐的过去。
“谢谢姐姐。”宋天时眼睛亮晶晶,举着镯子就要看,没成想手一松,在秦翳反应不及的尖叫声中,啪嚓碎了一地。
“……”
隋安笑得好像要头裂,捧着脑袋直哆嗦。
·
从此之后,她便多了一个小尾巴,她走到哪,宋天时就跟到哪。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只是站在她身后两步的位置看着她笑。
隋安和秦光裕对此都很有意见,一个觉得自己收的徒,总是跟着别人;秦光裕觉得这孩子虽然是个傻子,但是也是个少年了,总跟着女儿,叫人看见也不像话。
秦翳一直以来都是孤僻的独女,想象过有个兄弟姐妹在身边是什么样的。如今见他喜欢黏着自己,赶也赶不走,劝也劝不动,就随他去了。
时间一晃到了五月中旬,整座城筹备许久等待的人,终于来了。
商贾除了掏钱,凭出身根本配不上出现在皇帝眼皮子底下。不过作为主人,秦光裕还是要去铺子里待命,等着被访问。
秦翳实在有些担心,那林途没从秦家抠得便宜,若是奴颜媚色去整些有的没的,那就麻烦了。
不过后来确认了她的担心是多余的。不过两天,就传来了林途被削官发放的消息。
皇帝一落脚,一眼没见到一个落魄的人。没想到那些被赶出城的乞丐觉得横竖是死,不如搏一搏,皇帝刚夸完林途治理有方,他们就乌泱泱涌进了城内。
龙颜大怒,彻查一番,连贪的款都一一查了出来。直接去了林途的官职,将人发配去了边界。
秦光裕回来讲得口沫横飞,那天子震怒是多么恐怖,他一个大老爷们儿都感觉到了沉重的压力。秦翳听着,却是敛了目,悄悄溜回了屋。
“姐姐?姐姐?”宋天时轻轻戳了戳伏在案上的秦翳手臂,乖巧地叫她。
“别闹,姐姐在想事儿呢。”秦翳眨了下眼,哼道。
可宋天时好像觉得她扑闪的睫毛很好玩似的,开始用手拨弄她的睫毛。
秦翳本来还因为想到上一世周无筝登基后的事而心情凝重,被他这么一撩拨,没了思考的氛围,好气又好笑地说:“你干嘛呢?”
“姐姐,不哭。”宋天时轻轻说。
秦翳心狠狠一颤,她看着面前少年温柔的笑容,一瞬间觉得,他好像什么都明白似的。
她因为父亲的话,想到曾经的周无筝,坐在大殿之上,清朗如月的青年华贵如此,手中没有一条人命,因为恶事都是她来做,恶人也是她来当。
他成了千古仁厚的明君,她却是他弃之如蔽的恶毒原配。最后和他一起登上大殿,享受万众跪拜的,是他心头那抹月光。
红尘男女,十有八九成怨偶,不是栽在柴米油盐,就是权利金钱。
她没有说话,也无甚表情。可宋天时却敏感地发觉出她情绪不对。
秦翳也觉得神奇,原来想到曾经的那些事,她是想哭的么?可她怎样都可,就是不配哭。
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自己走的,人是她死缠烂打要爱的,怪不得别人。
宋天时还在拨弄她的睫毛,好像在揩拭她的泪。
秦翳轻轻抚了抚他的头,露出一个笑来。宋天时见她笑了,也不拨弄她的睫毛了,乖乖坐着看着她,和她对着笑。
“做个痴儿也挺好,不用掺和世上的腌臜事。你既叫我一声姐姐,以后我必会尽力护你。”
宋天时听不懂,只一直笑。可蜷着的手,却在案下悄悄攥成了拳。
――――――――――――
皇上呆了不过短短几日,又离开了飞云城。临走前也没忘给这儿新推了个县令。据说那县令是别处迁来的,性子温和仁厚。
民生逐渐好起来。秦光裕听了秦翳的,时常去布施,就这样和平地过着,秦翳又开始闲不住,想做点什么。
秦翳一直喜欢研究诗画,秦光裕就给她请了个夫子,夏天正盛时,她开始潜心学画。
画无外乎是画些风景美人,但她不常出门,也没去游历过名山大川,画腻了院子里的花卉草植,就开始学着画人。
宋天时就成了她现成的模特。他乖巧又听她的话,给一盘梅子就能乖乖坐着几个时辰。秦翳的画里,最多的还是宋天时。
醒着睡着,赏花吃梅,种种模样。不知觉的,画过了几个时节,又到了转年五月。
今天是她十六岁生辰,整个秦府都捯饬得特别喜庆。秦翳哭笑不得地看着父亲,连白若仪都打趣,这不是生辰,这是嫁女呢。
“诶诶诶,宋公子,这个不能吃!”露白急急地拦住宋天时,他的手还冲着桌上的梅子虚张着。“这是等会儿宴会的待客点心,你……”
秦翳不甚在意地打断道:“无妨,吃了就吃了,再拿一盘就是。”
“小姐,你太惯着他了。”露白叹气,这一年来她们关系很好,她也变得比以前能表达想法了,“以后他要是欺负了小姐可怎么办呐?”
秦翳轻轻一笑:“他这个样子,不被我欺负就不错了,还会欺负我?……不过你看看他,是不是又长高了?”
去年还比秦翳矮一些的少年,现在已经和她比肩了。
“诶……?还真是。手长脚长的,应该会长很高吧。”
宋天时无知无觉,捧着得来的梅子吃得欢快。
“翳儿!”秦光裕穿着一身玄色锦袍,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带着白若仪一起进了宴客厅。
秦翳今天穿了一身白衣,反而是最朴素的。她福了一福,看着父亲落座。
“等一会儿一起去前院儿迎宾,翳儿你这一身素衣……”白若仪微蹙着眉,“来,跟我去换了。”
秦翳觉得穿什么都可以,但母亲既然开口,她也不好推辞,跟着白若仪去了内院。
在门口,露白拦下了要跟进去的宋天时,秦翳停下步子好笑地看他:“姐姐去换衣服,你在这儿等着。”
宋天时懵懵懂懂,点了点头。
白若仪挑了一条正红色的裙子给她,连妆都精心给她化了下。
秦翳看着镜中人,短暂的恍惚了一下。
她有多久没这么用心装扮,只是为了自己呢?镜中少女的模样,正是一朵花开得极盛之时。眉眼如画,朱唇点漆,灵动的杏眸含着一汪清澈的水似的,仿佛随着她一个眼神,就有光会闪烁迸发。眉心一朵春花,和衣衫一样的红,衬得她更是肤若凝脂。
“我的小翳儿,出落得这么美了。已经是大姑娘了。娘真欣慰啊。”白若仪温柔地笑着,抚摸着秦翳一头柔顺的长发。
秦翳看着她,鼻间有点酸。她睫毛飞快地颤了颤,露出一个笑来:“娘才是最美的,什么时候都是。”
白若仪被她捧得心花怒放,牵着她的手出了屋。
露白正一枚一枚给宋天时递梅子,看到秦翳整个人都傻住了。她家小姐喜静喜欢简单的衣饰,她还是头一次看见她穿红描妆。与平时不同的热闹颜色和精致妆容也很适合小姐。
“看傻了?快走吧,还得去迎客呢。”秦翳打趣她,也学了隋安说话。
露白脸颊红扑扑地,跟在她后面,小声跟宋天时嘟囔:“小姐今天真好看!”
宋天时听她讲话,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抬头看着秦翳。
他嘴里还有一颗梅子,嘎吱嘎吱嚼着,并没有笑。
宋天时长得好看,可如果不笑,那双眼睛冷淡得令人心惊。秦翳奇怪地问道:“怎么了,天时?”
宋天时眨巴眨巴眼睛,瘪着嘴:“酸。”
秦翳轻轻一笑,仿佛春风一过,满园牡丹齐绽的姝色,直晃了一下人眼。
宋天时沉默地看着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又伸手找露白要了一颗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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