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红旗与王飘飘

　　听说华章那批退伍的人今天就能到家，李红旗赶忙推上二八自行车，先去西街口找大刘，再驮着他骑上一小时，出了县城，向着东边一路飞驰。打这小子入伍开始，他们仨有两年没聚过了，三个大老爷们儿，竟然写了几沓子信，也偷摸去打过几次电话，这回，终于把他盼回来了。
　　到了华章家，李红旗把自行车随手靠在墙边，便冲了进去。没想到，早到了一步。“哎呦，你俩怎么来啦，是来给老三接风的吗？”说话的是华章的妈妈，她今天穿了一件红色碎花的衬衣，把头发整整齐齐地捋到耳朵后面，看起来和年龄不大相称。“是啊，赵阿姨，我听我爸说，咱们县那批入伍兵今天就能回来了，我这不赶快就过来了！”李红旗和刘小清已经有两年没来过这儿，但一进门，便还是自然地掀开粗布门帘，一屁股就坐在了屋里的炕上。这家没什么变化，他俩也一样没变化。
　　“怎么家里就您一个人啊，大哥呢，还有嫂子，怎么都没在啊？”“哎呦，他哥上县城干活去了，他嫂子回娘家去把胖小接过来，你们看看，现在这才不到十点钟，哪有跟你们俩臭小子一样，大上午不干活都在家里等吃等喝的啊。”李红旗拍拍脑袋，有点不好意思。刚刚高考完没多久，以他的成绩，想都不用想也知道，那是肯定上不了大学的。他爸也知道他这个情况，已经开始想办法给他安排工作，好歹是正经的高中毕业生，找个工作倒也不算什么太难的事儿。至于大刘呢，从小脑袋瓜子灵光，天天和他俩混在一起也没耽误学习，初中毕业就成了人人羡慕的中专生，大刘爸爸就是他们初中时候的教导主任，一门心思想让大刘上师范。大刘一边说着服从安排，一边去读了会计。现在一毕业，等着他去工作的厂子也不少。大刘倒是不着急去工作，想着再混上几天也不迟。现在啊，县城的大街小巷全是蹬着大黑二八四处乱蹿的20岁大小伙，所以，李红旗和刘小清也没觉得这事儿有什么不对，让华妈妈一说，倒是有些脸红了。
　　正愁着尴尬，有些没话聊的时候，华章终于进门了。华章还穿着一身绿军装，胸前带着大红花，看起来比原来壮士了一些，也黑了一些，但个头儿依旧还是那样，相比之下，李红旗和刘小清高出了将近一头。“靠，回家还想见个亲人呢，怎么看见你们俩孙子了。”华章的话还没说完，便迎来了一顿“拳打脚踢”，最后，李红旗揉揉他的头，感觉竟然鼻子酸酸的，李红旗在心里暗骂自己，真是个娘们儿。之后，华妈出来使劲儿伸着手，揉了揉华章的头，说“回来啦。”李红旗转头一看，刘小清的眼眶也红红的，自己真是看不了这种场面，赶快出来吱声，“哎，老华，赶紧把东西放下，衣服也换了，去隔壁借个自行车，跟我回县城吃饭去，现在走，刚好赶上中午，哥们儿请你搓一顿儿大的，给你接风！”“哎，别走啊，我这准备半天了，你们也留下来一起吃啊，我准备了一大堆吃的呢。”没等华章说话，华妈先开口了，李红旗赶快向华章递了个眼神儿。“妈，没事儿，我这回回来还怕吃不到饭啊！难得红旗和小清跑过来跟我耍大方，我先跟他们去了，晚上等大哥嫂子还有胖小都回来了，咱再一块儿吃！”
　　听到这些，华妈倒也没再说什么，嘱咐了几句路上骑车小心，别喝酒，早点回家之类的，也就张罗着去收拾华章带回来的一大包行李，随他们去了。
　　于是，三个小伙一路上有说有笑，有打有骂，一个小时的骑程也不显得远，来了县城正中心的白天鹅饭店。李红旗这次也是狠了心了，决定把他姐这次给他买好衣服去参加工作的钱全都花掉。
　　“怎么样，你们俩这次都有着落了吧？”撇开了一路上的闲篇儿，华章开始问出他最关心的问题。“有什么啊，大刘人家算人才回县城，好几个厂子等着人家去做黑账呢，我这儿，还没个准数。”李红旗点起一根烟，把刘海往边上吹。“少来了，李伯伯能不管你的事儿？你怎么还开始抽烟了，还有你这个西瓜皮头，这都怎么回事。”“怎么着，当了两年兵还当成正经人啦？我爸什么岁数你不知道啊，你走的时候不就已经退二线了，现在早就正式退休回村里养老了。人走茶凉知道什么意思吗，我这儿啊，还不一定落个什么活儿呢。”一时间，华章心里隐隐有些为李红旗担心，但仔细想想，毕竟是前任副县长的儿子，再怎么着能有多差，还是多为自己担心吧。
　　后来大家没再提什么工作的事儿，聊的话题无非是以前的同学怎么样了，尤其是班里长得最好看的那两个女同学现在怎么样了，再不然就是军队的事儿、高中的事儿、中专的事儿。虽然仨人这三年不在一个地方，过得不一样，但说起来倒依旧同原来一样臭味相投。直到将近下午三点，饭店里的服务员实在是等不下，黑着脸去问他们什么时候可以收拾，这仨人才离开。李红旗还非拽着俩人去自己家睡一晚，华章想想回家后还没跟自己妈说上两句话，还是先离开了。
　　“红旗，你觉不觉得，老华这次回来，不太一样了。”李红旗和刘小清晃晃悠悠地推着一辆车往回走，他们还是喝了点儿酒，华章没怎么喝，李红旗喝得倒是不少。“变了吗？我看就是黑了。”李红旗又拨弄了下刘海，跨上自行车，晃晃悠悠地往家走了。“嘿，你慢点，别你爸一回村就没人能治你了。”李红旗一手扶着车把，一手向后扬了一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真好啊，老华、大刘，都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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