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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踪
十一小长假,吉杰和林娜、陈嘉、乐思思几人约定,到西子山游玩。
西子山在原野市的西郊,北临黄河,西靠少室山,是一座连绵起伏,海拔不高的山岭。这座山没什么好风景,所以到山上游玩的人相当少。而西邻的少室山,那里的少林寺天下闻名,更把这座小小的西子山给比得啥也不是了。
其实就算在原野市,也未必有人知道这座山的名号,因为它太小,又处在少室山脉所在范围的边缘处,加之此山里既无奇石,也无异水,平淡得让人都不记得有这座山的存在。而山里面零星的居民,这些年也大都到城里去打工做活,弄点活钱度日,山里面就更难见到人烟。
一座破败的山岭,既无风景,又无名气,谁会没事进去游玩?再说了,进去了,偶尔见到一位山民,也是老眼昏花,不识南北之徒,若有急难,能得到什么帮助?如此一来二去,这里更是山颓岭荒,树木都不繁茂了。唯有野草不识人间冷暖,偏偏生得颇为密实。并且这种草非常怪,在别处再如何土肥水美也无法存活,只生老在这荒山里,却也悠哉游哉,貌似十分自得。因此此地人称此草叫西子草,谓其只能存活于西子山里。
这个小长假到来前,吉杰本不想再和朋友相约出游,也不想呆在家里看周边熟悉的人和事,就想着在市郊的山野走走转转,不必劳心费神再去寻访什么名山大川。一来路途遥远费脚力,二来舟车劳顿多花钱。合计来合计去,少林寺虽不远,却是不想再去了,一到节假日,人多到不堪的地步,也的确没什么好再看的了。于是,一个徒步西子山的计划酝酿成熟。
他的计划是,开上车子,带上吃的住的,到山上找一个合适的地方露宿两晚。目标是夜深欣赏星空,体会山中的静寂,倾听天籁之音。
他本不想找伙伴,只想自己一个人静静,但事到临头,却又改了主意,觉得还是有几个伙伴较为安全妥当。于是,一呼数应,林娜、陈嘉、乐思思全都雀跃不已,因为他们几个,平时颇玩得来不说,还几乎跟他有着一样的想法。
几个人就这样出发了。
即日,车上高速,按既定目标,向着西子山飞驰而去。不消一个钟头,即来到了最靠近的西子山脚下的西子湖边。
西子湖是个半圆形的湖泊,绕着城市的西部边缘,如同一个天然的护城河。要知道,几千年前,这里也的确是当时原国的护城河呢!斗转星移,时光飞驰,原本的护城河变宽变浅,后来更绵延成了一处湖泊,四周围成了泽地。可惜早些年都干涸了,湖底裸露,泽地不再,除了一些野生的杂草短树,飞鸟穴兽,什么也没有。近几年政府开发市区周边,引入黄河水,把西子湖又给盘活了。水清草美,树木青葱。更修了很多砖石小路,成了一个大公园。西子湖如同焕发了青春。吉杰几个人上一个十一假期时曾来这里逗留了大半天,玩得不亦乐乎,回家后还写了一首《秋到西子湖》的诗,结果大家都觉得很好,曾经还传抄很广呢!
这首诗是:
原野有湿地,古名西子湖。三年无缘见,今值黄金周。相携下湖岸,留连水涯秋。黄叶寻浅草,黑鸟掠云雾。远岸古木影,近水垂钓处。芦花飞将尽,蒲草青如初。残荷池中寂,新芽畦上绿。鱼跃山色远,人逐水边呼。凭栏望不足,美景有也无?
吉杰本只是兴趣来了,写着玩的,他也不想着要当个诗人。但林娜却对这首诗爱不释手。这姑娘略有文艺青年的小趣味。她知道吉杰毛笔字也写的不错,就央求吉杰用毛笔把这首诗写下来,自己镶了边框,弄得挺高档大气上档次的样子,挂在自己的小客厅里。来了同学朋友甚或长辈子侄,非得指点给人家看不可,且无比炫耀地讲了又讲:这是我铁哥们自己写的!哈,有没有李杜之风?
再说西子山。这西子山虽说和西子湖连接着,却因离城市较远,至今市政府似乎也没有规划要改造这山。所以,相比之下,山显得更蛮荒凄凉了。
车到西子湖边,找了停车场停进去,四人就按既定路线,背上行装,从略为陡峻的山的南坡向山岭高深处行去。
第一天,他们在山里走走停停,到了晚上,找了一处山石的凹陷处,先把帐蓬支好压牢,开始拾柴做晚饭。这山不见别的好处,那说到拾柴,可真是俯拾皆是。山上树木稀疏,视野更是十分开阔。也没听说过有什么凶禽猛兽,所以也并不害怕。吉杰和陈嘉弄柴,林娜和乐思思做饭,倒也吃得有滋有味。吃过饭,二人把火堆埋好,就各自拿条毛毯,把自己包好,靠在一大块颇为平整的山石边,边聊着闲话,边仰望星空。
天上无月,而众星闪烁,银河从中流泻而过,大熊星座、小熊星座遥遥相对,整个天空一片璀璨。有流星划过,又瞬间即逝,空中留下一条淡淡的白线,然后渐渐消失无踪。
这是在城里面难以想见的风景。也是人们勾起儿时回忆的最好介质。四人静默无语地各自在内心深处沉思默想。
夜过大半,山林中有风吹过,几个人也开始疲倦,于是就整理好各自行囊,钻进帐蓬入睡。四人中数陈嘉年龄小,也最好动。正在大家睡意朦胧之际,他悄无声息地把头钻出帐蓬,撮起嘴,学了一声悠长的狐狸叫,给这原本幽静的山林平添上一抹神秘感。吉杰知道是陈嘉作怪,睁了下眼又咪了过去;林娜和乐思思起初被吓得惊醒,心口都怦怦乱跳,感觉有被狼群围攻的危险,但转念一想,完全是杞人忧天,便也不再理会,沉入梦乡。陈嘉自己乐了一会儿,见无人捧场,也就兴致消减,复又钻入了被窝。
一夜无话,早晨,吉杰先醒来,收拾好自己的背包,悄悄去捡了一堆枯柴,点上火,驱散一些入秋的凉意。烤了一会儿,另外三人也醒了,一起弄好早饭,简单吃过,把生活的痕迹处理过后,继续向山顶进发。
一路上西子草尚青青的,竟然还有野兔被惊起飞跑,几人更复开心惬意。
所谓的山顶,其实不过是一块较平坦的石板地,除了西边有一大块巨石有些嶙峋之意,其余地方既无树也无草,四边也不陡峭。此处算是整个东部平原的制高点,远望脚下,居然能看到远处鳞次栉比的城市和乡村,路如线条,分割围绕着那块风流繁华地。
除了吉杰比较安静外,那三个男女又叫又跳,把这荒山野岭搞得如同置身闹市。吉杰也很开心,似乎平日的那些大烦恼小心情都离之而去,放空自己的感觉实在妙不可言。
而这种感觉,是在闹市里,单位里,家庭里,平日的生活里所求之不得的,也因此更觉得无比珍贵。
下了山顶他们又露宿了一晚,自是无比开心畅快。
玩好之后已是第三天了,几人收拾好行装开始下山。下山他们选择了山的北侧,此坡较南坡更为平坦,所以路很好走,除了不时要经过深过膝盖的西子草,几棵叫不出名目的杂树,兔子也不再出现一个。所以走着走着,几人也就散开了,两个女孩子走在前面,说笑海聊;陈嘉在最后面,很想在草丛里捉几只促织玩,可惜只捉到一只长腿蚂蚱。用草茎串起来,心里美美的,好不自得其乐。吉杰本来走到这几人的中间,但等到陈嘉追上了乐思思两人了,反而不见了吉杰。
他们停下想等等吉杰。他们估计吉杰应该躲在哪块石头后面解手去了。但等来等去仍不见人影,几人开始沉不住气了,因为平日吉杰是个沉稳优雅的人,从不会故意做出出人意料哗众取宠的事,是大家心目中的老好人。加之年纪比他们大,更不应该有什么独自寻欢作乐或者捉弄人的行为。几人遍寻不见,心便谎了,开始朝着不同方向大声呼喊起来。“吉杰!”“吉大哥!”“老吉!”于是此起彼伏。
又是找寻,又是叫喊,打电话竟然无人接听,三人开始着忙。无险无奇的一个地方,居然会让一个大活人走丢了,简直比白日里见了鬼还要诡异。
找不到人,他们三个一筹莫展。这三人中数林娜又较老成一些,在乐思思都开始抹眼泪的时候,林娜出主意说:咱们不妨找户山里人家问问,看看此处有无会掉落的陷阱之类的地方,也许还有点头绪。要不然,刚刚还一起说笑的大活人,转眼间不见了踪影,这事怎么想怎么没法相信。
听了这话,本来就有些害怕的乐思思更是吓得六神无主,开始哭哭啼啼起来。在她心里,吉杰一直是个偶像,甚至是她的暗恋对象。她现在不求别的,只求吉杰能平安无事地从哪块石头后面走出来,跟着他们一起下山,走进原来的滚滚红尘中,过原本平静安逸、无波无澜的日子,是她现在最大的心愿。
他们在这块地盘内总算找到了一户人家,果然这家是有个老人在家。此老人家齿摇发落,耳聋眼花,一人过活多年,如今看到有几个大活人到了眼前,真如同白日里见了鬼,竟吓得谎了神。不过经过几个人的安抚,到底平静下来。但当听明白几个人的意思后,竟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几个人匪夷所思地互相看着,想着这老人一定是着了魔,吉杰跟他无亲无故,听说这人走失,他竟然如此悲伤却是为了什么?
三个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老人家才止住了眼泪,告诉了他们一个惊世骇俗之事:
原来,这位老人姓花,并且这一带原来是有个村庄的,名很怪,叫花儿砦。花儿砦的人都姓花,散布在西子山这一大片山坳里。前些年,人们纷纷搬离,大都去山下或者城里定居了,但这位花爷爷说什么也不愿走。原因是,十几年前,他的独生女儿花小喜,一个人见人爱的十四五岁小女孩,突然失踪。当时整个花儿砦的人都疯了,遍寻不见之下,就去山下的派出所报了案,派出所出动了所有的人员器械进行搜寻,还去市里面借来了警犬,几乎把花儿砦一带翻了个底朝天,但搜寻多天,仍一无所获。并且警方还勘踏了所有的沟沟岭岭,仍一无头绪。此案如今还悬在原野市公安局里。花老人的老伴,因心爱的独生女儿突然失踪,伤心过度之下,没几个月竟过世了。留下花老人一个人,竟失神无状,变得疯疯癫癫起来。这些年更是心迟神钝,脑袋都不好使了,可如今一听到又有人失踪这件事,勾起了他早年的伤心事,当年的一幕幕全都回映在他的脑海里,如同又一次被刺痛得遍体鳞伤,不仅没能帮助三人想到找人的办法,反而气滞心堵,竟倒下没了气息。
这下可把三人给吓懵了。找人不着,反还死了人,这可如何是好?!三人无法可想,也从没见过这样的事,只好飞奔下山,到派出所里报了案。
一案两命,派出所震怖,急忙通知市局,想不到当年悬而未决的大案,如今又加上两条人命!
于是此案竟成了轰动全国的大案。国家给出指示:先处置好花老人的后事,再出动所有人马,再次寻找吉杰。四人所在的单位也派出人员,伙同公安人员,一起查找蛛丝马迹,想把吉杰这个大活人给找回来。
三个同伴如今既自责又惶恐,除了多次上山协助搜寻,都在心里八百遍骂自己不该去那个破山里面看什么星空,这下可好,平日里无话不谈的好友,眼睁睁的人间蒸发了!
吉杰的父母,在吉杰很小的时候就离异了,父亲另外组建了家庭,已是多年不再来往;母亲在吉杰工作后去了南方做生意,平时只与吉杰一人有通讯联络,吉杰也从未与人提到过她的联系方式。如此一来,无论是三个同伴,还是单位都无法跟她取得联系。
吉杰入职时填的表格上填有一个紧急联系电话,应该是他母亲的电话,但这个电话却早就另转他人名下。而吉杰的手机因不能打通,公安部门在电信局查到的他与母亲最近的通话记录居然是两年前,而那个电话竟然也是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接的——这个电话联系也中断了。吉杰的□□里面三个好友认识的联系人里,都没有吉杰的母亲。
吉杰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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