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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丝若寒困局
温若寒放下手臂,主动退开了一步:“我会让人在菡舍收拾一间房出来,以后你就住在这里。”
菡舍是温若寒的居所,他的正室妻子也不住在这里。他只是有空去看看妻儿,两个儿子看见他,说的不是“父亲回来了”而是“父亲来了”。温若寒成年后有了这处居所,按说,温氏的起名风格一般以“日”“火”为偏旁,他却给自己的居所取名“菡舍”,如今看来,答案不言而喻,与秦清涟有脱不开的关系。
他娶妻的时候二十岁,父亲强势,指派的任务生要上死也要上,能否活着都是一个问题,无暇儿女情长。也许是温宿怕他仗着外戚坐大,给他指了一个小家族的女儿,他也就娶了,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很快就生了两个儿子。温宿闭关的时间越来越长,他就代理父亲执温氏宗主甚至仙督之责,事务繁忙,去妻儿那里的时间越来越少。妻子知他为人,也不敢说什么,虽说是未来宗主夫人,娘家父兄也从未因此得到什么好处,也不敢提。至于两个儿子,他在父亲那里没得到过温情,自然也不懂得如何对儿子。
温若寒一般戌时回菡舍,和秦清涟一起吃晚膳,吃完便在书房处理公务,她一般不说话,他不说,她也不说,他说了,她也不理会。常常是温若寒自言自语,说起炎阳殿那些事,有时候是骂人,有时候是抱怨,有时候是高兴。终于有一天她忍不住道:“温公子,你不必跟我说这些。”
温若寒放下手中的公文:“可你在听。”
某天回来,他又道:“云梦江氏的两位公子要成亲了,都是你的故人,听说藏色散人为了助你修成肉身,元气大损,内丹失运,去大梵山两月才恢复,她成亲你不表示一下吗?”顿顿他又道:“她是你的恩人,便也是我的恩人。”
秦清涟一惊,原来小姐去大梵山是这个原因,当时她都没来得及细问。可小姐的师兄延灵道长是温氏杀害的,他还好意思说小姐是他的恩人?
温若寒看出了她脸上的不耻,诚恳道:“延灵道长的事确实是我的责任,她要来报仇便来吧,但与你无关。一事归一事,你去挑件礼物送给她吧。”他拉着她的袖子,来到藏宝阁,对着满屋的奇珍异宝道:“你想送哪一件都可以。”
秦清涟还是挑了一件白玉摆件,温若寒命人送去云梦。
因为迟迟没有执行任务,鬼丹的反噬还是如期而至。
府内的亲信赶到炎阳殿,耳语一番后,温若寒脸色突变,匆匆离去,留下议事的各家主面面相觑。赶回菡舍,还在门外便听到了惨叫声,他推开门,见秦清涟被捆仙索绑在室内的柱子上,面目狰狞,死命挣扎,不断发出惨叫。
温若寒冲上去,喝道:“谁把她绑起来的!”
一家仆战战兢兢道:“公子,是秦小姐自己让属下绑起来的。”
温若寒想想也对,不绑着怕是要伤了她自己,他摆摆手让众人退下,缓缓走到她面前。
秦清涟不是变了一个人,是变成了鬼,她双目血红,面目狰狞得可怕,像一只发狂的野兽向他咆哮。看到他,她发红的眼睛滴出血来:“温良!你滚!我恨你!我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他抱住了她:“别怕,我是温若寒啊,不是温良。”
秦清涟完全没有自主意识,温若寒旺盛的血气就在她嘴边,她一口咬上温若寒的肩膀,像一只饿极的野兽,狠狠撕咬。
家仆们一起涌上来,要拉开温若寒,被温若寒伸手制止。隔着厚重质地又极韧的烈日炎阳袍,秦清涟也把温若寒咬下一块肉来。鲜血浸湿了肩头的衣物,秦清涟尝到了血的滋味,尽管温若寒与温良血缘已极远,但仍有相似之处,她贪婪地咬着他的衣袍吸食着鲜血,仿佛得到一点安慰,竟不再那么狂躁,慢慢安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秦清涟终于松开了口,双目紧闭,头无力地垂在温若寒的肩上,温若寒这才放开她,仆从们解开捆仙索将秦清涟放下来,温若寒将她抱起放到榻上,这才让温言处理伤口,换衣服。
温言为温若寒整理好新换的衣袍,道:“公子,难道秦姑娘每次发作,您都喂自己的血?其实大梵山温氏与温良的血缘更近,据说,温良的父亲和儿子还在……”
温若寒淡声道:“把温岚找来。”
温言道:“温岚毕竟年纪大了,温良的儿子更适合些。”
温若寒看了他一眼,道:“转移术。”
温言这才明白温若寒的用意,颤声道:“公子,您这是何苦呢?您没有任何对不起秦姑娘的地方。”
温若寒道:“无恩也无怨,那便是无关紧要的旁人,她虽恨温良,温良却是她无论如何也忘不了的人。”
“可是公子,现在宗主闭关,您苦心经营十几年,眼看……您要保重好自己,不如让属下来吧。”
温若寒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她是我的人。”
温岚也以为被抓到岐山,是来为温宿实施强制转移术的,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临走时将家主之位传给了侄子温故。到岐山后,却被带到温若寒面前,要求他在需要时将一个女子的痛苦转移到温若寒身上,并且是自愿转移。
温岚有些意外,他所知的温若寒一向冷血无情,居然肯为一个女子做出这样的举动,也是铁树开花,百年难遇。既是自愿转移,可以考虑一下,强制的话,他宁愿死也不会再施术了。
这一天很快到来,秦清涟被绑在柱子上,状如疯魔,面目可怖,甚是骇人,温若寒也命人将自己绑好,令温岚立即施术。
温岚行医几十年,阅病无数,秦清涟的样子却是第一次见,在温言的帮助下,他略颤抖的手从秦清涟的手指上取了几滴血,又在温若寒手上取了几滴血,放到一起,施了转移术。
然而无论是秦清涟还是温若寒,都没有反应。
温若寒自认是真心,这一点连温岚都不能否认,他既自己提出为这个女子承担,那么“真心”就算没有十分也有八分,不可能一点反应也没有。
那么,问题就应该出在秦清涟身上,她对愿意为自己承担痛苦那个人,一丝情意也没有。
温若寒木然了一瞬,命人解开自己的绳索,拔出剑准备割自己的血喂秦清涟,温言已抢先一步,抓住了温岚,割破他的手,将血喂给了秦清涟。
温岚还以为温若寒不相信他的说辞,拔剑要杀他,冷哼一声,别过头闭上了眼睛,不就是一死?温言却只是放了他一些血。但他被给秦清涟喂血这个举动吓坏了,更惊的是秦清涟喝了他的血,竟慢慢平静下来。
温言很满意这个结果,温岚的血果然比温若寒的有效。
温若寒对温言的举动十分愤怒,但不得不说,此举让秦清涟少受很多苦,就连自己自愿转移也不能为她承担一分,果然是她无恩无怨的旁人。
秦清涟很快醒来了,众仆从为她松了绑,扶着坐下,温若寒喝退了所有人。他在她心里的位置他是清楚了,可他又不能质问。施转移术的事,喝温岚血的事,都不能告诉她。问起刚才那个陌生人是谁,温若寒只说是医师。
可是没多久秦清涟就知道了真相,将温岚放回了大梵山,温若寒大怒,把所有仆从审了一遍,没人承认,秦清涟也不说。
温岚刚出不夜天城,雇了一辆马车正准备坐上去,一位黑衣的小公子笑嘻嘻地向他走来,对他施了一礼:“温前辈。”
温岚阅人无数,自是知道来者不善,来岐山这一趟,他早就做了死的准备,也不怕了,漠然道:“薛公子,何事?”
薛螭勾起唇角,“温前辈不必这么紧张,我今日来送行是为了告诉你一些真相的。并且保证您一定有兴趣。”
温岚道:“什么真相?”
薛螭道:“您知道温公子家里那个女子是谁吗?”
温岚道:“从温公子愿意为她承担痛苦看,是温公子心爱之人。”
薛螭笑笑:“您这么说也对,但我要告诉您的,是她的身世。”他故意顿了顿,兴趣盎然地观察他的表情,“她是十四年前,被你儿子灭门的秦氏之女,你儿子强娶之后凌迟的那个女子。”
温岚脸色大变,说不出话来。
“后来她在乱葬岗得奇遇重生,有很多机会报仇,纵是你儿子灭了她全族,她也只杀了你儿子一人。现在她又恶咒加身,为了不杀害无辜之人,她回到岐山求温公子帮忙解除恶咒。你的血能暂解她的痛苦,她却把你放了。”薛螭凑了过来,“温前辈,你说,她是不是难得的奇女子?”
温岚嘴唇颤抖,冷汗涔涔。
薛螭负着双手,侧目看了他一眼:“那你又知不知道,来大梵山求医的云梦江氏魏公子是谁?”
温岚盯着他。
薛螭道:“是你儿子灭的另一个家族,魏氏遗孤。”
“呵呵,你们还真是有缘份,十几年了,又遇上了,你来我往好不热闹,可笑他们还原谅你了。啧啧,他们真是高尚,我薛螭可做不到,一向有仇必报,杀一还十。”
“好啦温前辈,我的话说完啦,快回老家去吧。”薛螭对已经失神的温岚一礼,转身离去。
温岚回大梵山后,不到一月便病逝了。温岚一死,转移术失传。
温岚去世,就剩下了温训,秦清涟当年就是因为温训放弃了报复大梵山温氏全族的念头,且温岚对池惠有恩,她是无论无何也不会让温训来还这个债的。
温若寒无可奈何,想到薛螭曾说过可以将鬼丹转移,后者这时却打起了太极,说还在研究。
这一晃就是两年,秦清涟每次发作,都是温若寒割血喂她,虽然比起温岚的效果差了很多,但至少,他能帮得上她,不再是无恩无怨的旁人。
两年了,秦清涟的折磨也受够了,上辈子,她在温良那里受苦,在他这里,自称要疼她爱她护她,却还是让她受苦,究竟要怎么办才能让她解脱?看来,要逼一逼薛螭了。
鬼丹要秦清涟杀的人到底是谁,她没有说过,但他能猜到几分,与他年龄相仿的这些人里,十几年前年纪还小,必定是出自他的父亲那一辈人里。放眼望去,整个修仙界,她不想杀的,最有可能的是云梦江氏江楚洲和兰陵金氏金煌。
可是他又不敢杀,怕她会恨他。
能把鬼丹化掉是最好的,其次才是转移给薛螭。这两年来,温逐流很少在温若寒身边出现了,大部分时间在闭关练功,做两手准备。
两年来,她对他也有了依赖,毕竟,她也是一个女子,是血肉之躯,不是草木之心。每次发作后都是温若寒守着她醒来,给她一个温柔的拥抱,她刚开始抗拒,后来变成了不主动也不拒绝,再后来,醒来后,一见到她睁开眼,他便伸出手,她也默契地靠上去,默默相拥很久很久。
他觉得她对他也是有感觉的,虽然从来不说。如果温岚还活着,这时施转移术必能为她承担,可惜温岚已经死了。他拥着她,耳鬓厮磨,呼吸相闻,使温若寒忍不住要有进一步的冲动。他从小在惶恐中长大,活下来是第一要素,后来又费尽心机从父亲手中夺权,每一天都是在勾心斗角中度过,娶妻生子,不过是履行人生的一个程序,情欲,不过是身体的需要,实在是不懂得如何爱人,因为,最初的爱恋,在十四岁那年,被活生生打断了。
温家历代宗主妻妾成群,宗里稍有点地位的子弟也是如此,造就了庞大的温氏家族和历代的夺嫡之争。这与温家的炎阳心法有关,性情如火,欲望如火,温若寒却是一个例外。他小时候懦弱沉默,成年后内敛隐忍,很好地克制了他的火性,他不暴戾,却冷戾,在情欲方面要克制得多。
她是他心悦的人,如果她也心悦着他,那该多好啊。温若寒这么想着,不由在秦清涟额上落下一个吻,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就一手垫在她脑后,将她压倒在榻上,嘴唇往她颈间探索而去。
她颈间栀子花的甜香和光滑的肌肤让他沉醉,脑袋有一瞬间的懵然,胸中涨涨满满却又无比空虚,想要得到更多。可是,秦清涟果断地推开了他。
温若寒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这个平时阴冷霸气的男人,此刻棕红瞳仁的眼里装满了渴求与委曲。不可否认,秦清涟也有一丝动情的,两年来,他对她有求必应,有问必答,每次反噬发作,他好像都会留下一些伤,但一直掩饰着,从不在她面前表露,当然,她也没问过。
世人只道温若寒冷血无情、杀人如麻,他的修为和性情给世人的印象超越了外貌,忽略了他本身也是一位相貌出众的翩翩佳公子。“世家公子排行榜”里空着的第三名便是留给他的,出于对温若寒的敬畏和这个排行榜本身的“不正经”,坊间也就不敢把他排进去。他不同于蓝氏的温润清冷,不同于江氏的儒雅沉稳,不同于聂氏的耿直豪爽,也不同于金氏的招摇风情。他阴郁邪美,卓尔不群,面无波澜,心有沟壑,在一家独大的岐山温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秦清涟,他真的爱你,你和他没有直接的仇恨,和他在一起你不吃亏。
可是,她心里还是有一个声音在说,不行的,你不能接受他的,他杀了延灵道长,是小姐的仇人。她这具肉身,是在池惠的帮助下修成,有池惠的性格和意识,这种潜在的意识让她不能接受温若寒。
可是这种生活,何时是个尽头?
薛螭突然来找她,这是他第一次单独来找她。
他脸上还是挂着笑,负手闲闲地向她走来,腰间的黑剑随着他的走动而晃动。这把剑她在穷奇道见过,薛螭用它挡住了惊蛰的雷。别人的是仙剑,带着仙气与灵光,他的剑则带着妖气、阴气。
薛螭笑着有意把剑伸到她面前,紧盯着她的脸,观察她的反应。
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被那把剑吸引过去,剑鞘的螭纹隐隐散发着黑气,身体里有个东西在翻腾,蠢蠢欲动。
见状,薛螭又把剑收了回去。笑道:“看来,秦姑娘有救了。”
秦清涟一滞,薛螭收回剑后,身体里那股萌动的感觉便消失了。“如何救?”
“秦姑娘,我也不绕弯子了,今日,你只要受我这一剑,把你的鬼丹移给我,你就解脱了。”薛螭道,“当然,不会要了你的命。”
秦清涟刚要拒绝,薛螭又道:“你不就是怕我杀了江楚洲吗?你以为,你不说,温公子和我就不知道?可是,温公子怕你不同意,怕你恨他,一直不敢说,更不敢对江楚洲有任何行动。”
秦清涟愣了,原来他都知道?
薛螭道:“我答应你,把鬼丹转移给我后,我有办法不杀江楚洲。”
秦清涟不相信,她两年不杀江楚洲,鬼丹反噬了两年,从来不带留情过的,靠着温若寒的帮助,她才撑了过来。“你有何办法?”
“用这把剑,”他把剑伸了过来,又拍拍自己的胸脯,“和这具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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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禁把《陈情令》里温逐流的脸代入温若寒了
觉得年轻时的温若寒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高大魁梧,有胸肌,面无表情,人狠话不多
但对秦丝丝又很温柔,什么话都和她说
这个时候的温逐流还比较年轻,比魏长泽江枫眠他们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