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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
“何时,我在写一篇教育比较的论文,没有思绪。”我嘟嘴向何时卖惨,希望他可以激发我的灵感。
他用纤长的手指戳了下我鼓起的脸颊,说道:“要不你今天和我去实习学校呗。说不定就文思如流了。”实践出真理,这话说得不错。
我们坐上了公交车。我总喜欢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香味。而他总是喜欢用手拨弄我的头发。等看到成片牛群在广阔的农场里悠然地吃着草,公交车也快开到了尽头。车站对面蓝楹花树下,有辆白色皮卡车正在等我们。“狐狸先生,这是我女朋友苏。”这好像还是何时第一次向别人介绍我,最起码是当着我面的情况下。狐狸先生是位有着三个可爱女儿的当地老师,和我握了握手,并说了句,“真是好福气啊”,也不知道是说我还是何时。他招呼我们上车,小皮卡便载着我们缓缓向山岭中的小学校驶去。
皮卡车缓缓停下,狐狸先生扬扬头示意我们到了。顺着他目光的方向看去,眼前的这所 掩映在叠山翠岭中的小学,却完全不是我想象中的样子。不曾想,在澳大利亚这样发达的国家,在悉尼这个比首都更像首都的大都市,基础教育的设施竟如此朴素。学校依山而建,推开校门,左手边地势稍平坦处是一个小篮球场,目光所及的稍远处是一大片青草地操场,右手边是几幢独立的小平房,便是学前到六年级的学生教室和十来位老师们的集中办公区。何时和我介绍过,这所小学基本上以亚裔的学生为主,多是年幼时跟随家庭移民到澳大利亚。何时是志愿到这所学校的,两星期来一次,有时候辅助教些英文,有时候也顺带教一些中文。
“早上好啊何时,这位是?”刚进校门不久,一位黄皮肤有些大腹便便模样的中年男子也刚好从一辆车子下来,朝我们打招呼。
“你好,我是何时的女朋友苏。”看来应该也是这里的一位老师吧,那就是何时的同事了,我赶紧自我介绍了一下。说完之后,何时看了我一眼,嘴角有点微微上扬。额,这好像也是我第一次用“我是何时的女朋友”这样的句式。
“校长好。”何时回了个礼。校长?难道眼前这位男子就是祖父是中国人,迁徙到澳大利亚,但是从父辈开始就不会说中文的“香蕉”?也就是说外在是黄色皮肤,但是内心是白人文化。不过,何时说这位校长极力推崇学生们学习中文,所以这所学校也非常欢迎华人教师。
“你就是苏啊,听何时说起过你。欢迎常来!”校长和我们说了句,就被一个老师喊走了。
“刚才表现不错。以后多多用这样的句式。”校长走后,何时凑上来小声地说。真是便宜他了,我扬起我的小拳头就要往他身上落,他灵活躲过,还不忘补上一句,“怎么,要谋杀亲夫啊。”何时说完往前窜了两步远,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欺负人!
“妈妈。”拳头不行就用脚,我刚想扬起一记飞腿,突然觉得腿上有点重。恍惚间还听见有人喊了声“妈妈”,低头一看,一个瘦瘦黑黑的小男孩正坐在地上抱着我的大腿,抬头一脸天真的看着我。
“妈妈。”这个男孩巴闪着大眼睛,又喊了一声。原来刚刚没有听错,是有人叫我呀。这是谁家的小孩认错人了吧?我正左右为难着,何时喊了声,“小瑞。”男孩听得声音,一下子松开我的腿,又向何时奔去,像小猴子一般挂在他手臂上,继而喊了声“爸爸”。
何时的私……私生子?我脑子里只有这个想法。
“好了,你先去和其他小朋友玩哈,待会课堂上见。”听何时这么说,小家伙才恋恋不舍地跑向他的伙伴们。
“你儿子?”
“是。不是。”
“什么情况啊到底?”我急了。
“小瑞是孤儿,只和奶奶相依为命。校长说如果小瑞愿意,可以叫他爸爸。所以小瑞把这学校里所有的男老师叫爸爸,所有的女老师叫妈妈。他刚才抱你大腿呀,就是喜欢你的意思。”何时娓娓道来。“小家伙的眼光果然随‘他爹’,喜欢我家丫头。”
“我……”
上课铃声响了。我们先观摩了几位有经验的老教师的课堂,认真地做着笔记。很快,何时迎来了他今天的第一节课,在学前一班。进教室的时候,我立即从一片稚嫩的脸庞中找到了那个黑黑瘦瘦又闪烁着大眼睛的小瑞。何时在教室的最前面,我和班主任在教室的最后面,而我们之间,则是作为老师想要守护的一切——孩子们。何时充分利用他的绘画才能,用马克笔在白板上寥寥数笔就勾勒出大猫、小猫咪、大狗、小狗崽、大母鸡、小鸡的形象,并绘声绘色地介绍他们不同的叫声。我不管别人眼里的何时,在我眼里,他就是个可爱到无以复加的人。犯了会儿花痴,我才想起来者的目的是收集素材。趁着他们在做课堂练习的时间,我起身绕着教室转了转,发现小瑞的本子上也像模像样地画了好些动物。
“这孩子有绘画天分,我看到他就好像看到小时候的自己。”何时这时也踱步到我身边,附在我耳朵旁说。大概是画者之间的心心相惜,又或者是小瑞不同人常人的家世,所以何时对小瑞总是照顾有加。
中饭的时候,孩子们会戴着遮阳帽在操场上吃着自己带的便当。比起在办公室吃便当,更喜欢和孩子们待在一起。今天轮到狐狸先生午休时候巡场,戴着墨镜,拿着哨子也在操场上溜达。何时把他碗里的肉一半给了我,一半给了小瑞。“小瑞啊,妈妈的也给你哈,多吃点,以后啊长地和爸爸一样高。”我也把自己的那份拨到了小瑞碗里,看着他小嘴吧唧吧唧地用中文说了句“谢谢”。
回到K镇,我和何时晚饭后去散步。傍晚的风很是清爽,不知不觉被风景一路吸引到河边。“何时,你说我们以后养只狗好不好,还可以带它一起出来散步。养只小狗就好,像藏獒那么大的吃不消。”我对何时说。他还没有回我呢,忽然听到后面传来的狗叫声。果然是不能背后说人家坏话,说狗的闲话也不行,因为说曹操曹操到。1米多高的藏獒向我们狂吠,不过还好被绳子拴着,不然怕不是早就只剩下骨头了,不,骨头都没了。不过这狗虽然叫声可怕,身形魁梧,却仍有岁月沧桑的痕迹,是条老狗了。绳子那头的是刀疤男,依旧面无表情,不过似乎刚超市采购完,手里拎着一大包青菜水果等。看来上次“知心姐姐”说刀疤男住在小河边是真事了。我和何时退至一边,何时更是把我护在身后。可能因为一手牵着只大型犬,一手拎着重袋子,刀疤男的前行速度并不是很快。走到我们身边的时候,他手里的袋子竟然断了,“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里面装着的东西立马像脱缰的野马似的,滚地到处都是。刀疤男弯腰捡起苹果、青椒,但因只有一只手捡,动作并不快。万一他松开绳子怎么办?这个念头悄然出现在我的脑子里。还是帮他一起捡吧。我开始帮忙将远处的一些蔬菜拾起来,藏獒见此状更是傲娇起来,直到我将它们完完整整地放进地上的袋子,似乎懂得我并非想趁机哄抢食物,才终于停止了吼叫。何时也帮忙一起捡。所有物品都理好后,刀疤男看了眼我们,什么话也没有说,继续牵着他的藏獒,朝前面走去。
……
后来,我和何时又去过好几次山中的学校,每次都会给这里的老师们带一些小点心,当然也会有特别的一份给小瑞。我成功收集到中西方基础教育的相似性和不同点,论文也有很大的进展。
有一天,当我和何时再次迈进学前一班的教室时,却没有看见小瑞那张熟悉的脸庞。他的班主任说:“他奶奶打来电话,小瑞早上过马路的时候不幸发生交通事故,要请假。”上午的课程一结束,小瑞的班主任就开车带着我们去医院探望。情况比我们想象地严重,出血比较多,需要大量的血液补充。医院血库告急。
“抽我的。”我想也没想,卷起了袖子。
“胡闹,献血有最低体重要求,抽我的。”何时忙挡在我的前面。
“我有45千克的,刚好到。”我又向前一步。
“我更强壮,恢复地比你快。”何时不甘示弱。
“小瑞是RH阴性血。”班主任出言打断了我们。
RH阴性血,也就是传说中的熊猫血。我是O血型,何时是B型血,班主任是A型血,都不符合,或者应该说很少有人刚好符合时间紧急,医院已经向全悉尼院所发出紧急调配申请。
“A院库存告罄。”
“B院库存告罄。”
“C院库存告罄。”
“D院库存告罄。”
“E院库存告罄。”
……
护士站里传出的尽是这样的消息。
“继续联系。”医生说。
“Z医院还有400ml。”漫长的等待之后,护士站里终于传来了好消息。400ml虽然不多,但是可以应急保命。小瑞的奶奶,用着蹩脚的英文不住地和医生护士说着谢谢。小瑞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但还处于昏迷期。医生表示情况不是百分百稳定,后期可能还会有需要输血的地方。
“有什么办法吗?”我和何时想到寻求熊猫血型的志愿献血者,虽然希望很渺茫,但还是要试一试。“知心姐姐”消息灵通,我把事情的大概经过和他说了下,他立马表示有认识在新南威尔士州政府工作的朋友,可以运用大数据,帮忙从人口普查的血型登记表中筛选出是RH阴性血的人。
“有了,悉尼有2人,一人在北悉尼的富人区,一人就在我们K镇。”过了一会,“知心姐姐”打来电话。
“太好了,叫什么名字?”我焦急地问道。
“Max,也就是刀疤男。”电话那端刚刚还兴奋的声音弱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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