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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闻瑶蹚过尸首,走到庭院里,对守在门口的吴庆道:“带人去附近搜一搜,或许还能钓上来几条鱼。”
吴庆领命,率队离去。
徐宝珍心有余悸的跟出来,不禁问道:“殿下早看出这李县令有鬼,怎么不提醒提醒老臣,他若往饭菜里下毒可怎么办。”
闻瑶笑道:“徐将军放心,他要的并非你我性命,而是这四万骑兵,下毒,得不偿失。”
徐宝珍这会终于反应过来,即便是叛军当中有高人坐镇,也大多是寻常百姓,纵使二三十万,在装备精良、久经战场的骑兵枪下也撑不住几个回合。
所以叛军不敢硬碰硬,只能用计诱他们进骋壁滩,到时再设法毁了他们粮草,那就真是……
思及此处,徐宝珍冒出一身冷汗,看闻瑶的眼神也与之前不大一样了。
老皇帝没有错付,这公主果然是位帅才。
名将多有,帅才难得,如此历练几回,假以时日,她定能在燕梁的战场上大有作为。
“殿下。”孙吉收拾了里面的尸首,向闻瑶回禀道:“这些人的胸口皆有烙印图腾,瞧着眼生。”
“拓到纸上,回头得空了再慢慢琢磨。”
“是!还有,在后院的水井里发现了县令一家的尸首,已然不成样子,想必被杀了有些时日。”
“就一家?”
“共七具尸首,其中有两个嬷嬷打扮的。”
闻瑶轻叹了口气道:“我就说,这么大点的宅院,怎么装得下十几个婢女……都妥善安葬吧。”
霍瑞突然出现在孙吉身后,惊声询问:“从哪捞出来的?”
闻瑶忍不住道:“你都用捞这个字眼了,还问什么。”
霍瑞忙道:“我的意思是,从哪口水井捞出来的?今日桌上这些菜,是用哪口水井做的?这宅院里不会就这一口水井吧!”
他这么说完,徐宝珍都恶心了,扶着柱子一个劲干哕。
闻瑶回想了一下,方才那“李县令”一口菜都没吃,应当是用的井中水,她怕霍瑞和徐宝珍活活吐死在这里,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道:“这些人绝非来自珲州地界,我怀疑可能是梁国从中作梗,想让我燕国始终处于乱局,这样他们就能踏踏实实的休养生息,等待机会卷土重来。”
始终未曾开口的肃卫道:“没错,此事需要尽快上奏朝廷。”
闻瑶书读得不多,最讨厌写公文,她用求助的目光看向肃卫。
肃卫扭头不理。
“……”
县令府上文房四宝齐备,闻瑶提笔坐在案前,盯着随风晃动的烛火发呆。
霍瑞督促道:“你快写啊。”
闻瑶抿唇,竭力克制住心中的不耐:“别着急,我这不是在想吗。”
军中公文须得主将来写,让旁人代笔是重罪,闻瑶字迹狂放,谴词生涩,天底下也只有肃卫能模仿到精髓。
闻瑶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肃卫,哀愁的说:“哎……好困啊,好累啊,好想睡觉啊。”
肃卫仍不为所动。
他这个人跟赫连池一样,也是有点蔫坏,心中有所不满从来不用嘴说,都是用行动表达,因此闻瑶一直怀疑钦天寺那晚是他故意把枭鸟引诱到寮房外乱叫。
算了,指望不上。
闻瑶唉声叹气的,到底是自己把公文写完了,虽有些烦躁,但也没敷衍,把衫延城与高坝县所发生的事详实上表,与肃卫霍瑞确认无误后方才盖上将印,装进信封,重重压了一个蜡戳。
“搞定啦!”闻瑶将公文塞进霍瑞怀里,伸着懒腰道:“你派人送回奉天吧,当心别被半途截下来,我得去睡了。”
“不沐浴吗?吴庆让人烧了水。”霍瑞顿了顿,颇为艰难的补充道:“不是院里井水。”
闻瑶实在困极了,感觉自己倒头就能睡着,不过叫霍瑞这么一说,她还真想洗洗。
只是……
懒得绞发。
闻瑶又一次看向肃卫,那雾气朦胧的一双眼中含了点娇嗔的威胁。
肃卫心口微微缩紧。
闻瑶不知何故疏远他,他应当顺势而为……顺势而为才对。
他这阵子已经屡次三番的破例,他不能再重蹈覆辙。
无数杂乱的念头在脑海中是翻涌。
直至霍瑞说道:“怎么?怕自己躺在浴桶里睡着啊?要不要我在外面陪着你?”
肃卫和闻瑶同时朝他看去,一个满眼冷意,一个嘴角微弯:“在外面做什么,在里面陪我不好吗?一起洗不好吗?”
闻瑶真摆出一副老爷勾搭小寡妇的模样,霍瑞反而吃不消,他双颊涨红的走出了书房,背影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
闻瑶笑了声,对肃卫道:“我去沐浴了,你过会来帮我绞发。”
这一句,并非恳求,而是命令。
容不得肃卫抗拒。
他仿佛松了口气似的轻声应下。
或许为叛军之事耗费了太多心神,闻瑶今晚格外的困倦,沐浴过后便昏昏沉沉的躺在了床榻上。
半梦半醒间,有一只手挽起她的长发,像柔软的风拂过盈盈绿草。
闻瑶想告诉肃卫那约法三章的事,可脑袋里一团浆糊,眼睛怎么也睁不开,只无意识的发出几声低喃:“肃卫,我……”
“殿下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嗯……”
闻瑶抛开繁杂的心事,放纵自己陷入铺天盖地的睡意中。
不知怎么的,她这一觉睡得极为舒畅,即便寅时照旧被噩梦惊醒,也不觉疲乏,简直可以称得上活蹦乱跳。
徐宝珍一早来找她,就见她拎着那柄黑金重刀在庭院里操练。
最蛮横的兵器,最凶煞的招式,到她手里却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干脆洒脱,当真是“提刀千钧立,舞刀如鸿毛”。
闻瑶瞧见了站在那的徐宝珍,立即停下,快步朝他走来:“徐将军何事?”
徐宝珍道:“老臣昨夜仔细检查过那些粮草了,只有四千石可用。”
闻瑶正色道:“那该怎么办?”
闻瑶从前在粮草上吃过亏,好悬饿出个好歹,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想跟着徐宝珍学一学筹集辎重的事宜,老皇帝派徐宝珍随军,也是这个意思。
徐宝珍道:“还是得去百姓家中借粮,只不过如今时局动乱,百姓恐不敢轻易将存粮拿出来充军,须得使点巧劲。”
这番忧虑并无道理,管他谁人造反,谁人做皇帝,绝大多数百姓只在意自身能否吃饱,而每起战乱总有无数难民被活活饿死,有时候一口饼就能保住一条命。
这种上顿吃饱了不知下顿在哪的形势下,怎会有百姓乐意把粮食交给公家。
“徐将军打算怎么使这巧劲?”
“老臣无能,要殿下亲自出面才好。”徐宝珍笑道:“百姓最担忧的无非是两点,其一有借无还,其二吃了败仗,殿下若能打消了这两点疑虑,并给予丰厚的回报,百姓自会主动把粮食送来。”
闻瑶沉思片刻,有了主意:“我知晓该怎么做了,将军只管说需要多少粮草。”
“这两日老臣会派人去各个村落筹集,估摸着能凑出三千石,殿下这边,少说也要两万,最好今日就能筹到,多在高坝逗留一日,就多一分的紧俏。”
“好,我这就去办。”
二人商定妥当,便兵分两路。
闻瑶先是让吴庆把“李县令”一众人等的尸首挂在县口牌楼上,又命赤甲军整肃军容,着胄卸刀,驭马而行。
身为兵堡当中的精锐,赤甲军皆生得高大挺括,耀眼红色盔甲更显气势强盛,胯下骏马亦威武雄壮,如此满是杀伐之气的军队,井然有序寂静无声的涌入县城,自是令人望之俨然。
县中百姓纷纷紧闭门户,躲在暗处悄悄窥探。
只见一名赤甲军纵身下马,铁靴重重踏在地上,缓步走到某家院前,抬起手来轻轻叩门,很是客气道:“请问有人在吗?”
里头的百姓倒是很想装死,不过外头这军爷瞧着一巴掌就能把门劈开,还是别给脸不要脸了。
矮小粗壮的男子瞅了一眼自己的娘,老妇心领神会,佝偻着腰走出去,小心翼翼的探头问:“军爷,有何贵干啊。”
那赤甲军也弯下腰,头顶上雪白的盔缨甩到脸旁,笑得跟孙子一样道:“大娘,奉天城里的元祯公主亲临高坝了,她知晓县里百姓日子过得苦,今日午时三刻要在县口分发钱财呢,按人头算的,去一个就给分十文钱。”
十文钱不算多,可有便宜不占是傻子,再者说奉天城里的公主,多尊贵的人物啊,见上一面可当一辈子的谈资了。
主要还是这声“大娘”叫的亲,听上去就跟自家侄儿似的,老妇想也没想便应承下来。
赤甲军又道:“我得去下一家了,大娘快些进屋吧,外面风大。”
老妇自是连声答应。
这挨家挨户的一圈下来,赤甲军们不知混了多少个三叔六舅七姑八姨,总算赶在巳时之前将高坝县的百姓都知会了一遍。
“殿下,差不多该去县口了。”
闻瑶坐在铜镜前,紧抿着唇,小心翼翼的勾勒着眉峰,过会才问道:“我们的人安排好了吗?”
孙吉笑道:“按殿下吩咐,在军中找了十来个不起眼的老卒混在百姓里头,应当不会出什么岔子。”
“肃卫呢?”
“侯爷说这些人计划周全,必然留了后路,一早就带人去县里搜查了。”孙吉暗搓搓的给肃卫上眼药:“属下昨个夜里该找的地方都找了一遍,奈何侯爷信不过。”
闻瑶冷哼一声道:“还好意思说,做事那么粗糙,一点章法也没有,按你和吴庆那个打草惊蛇找法,不等你们过去,那些人就脚底抹油开溜了,你是不是根本就不认为高坝还有反贼?”
心思被戳破,孙吉无从狡辩:“属下想着,他们既已失策……应当不会继续留在高坝等着送死。”
闻瑶无奈道:“你用脚趾头想事吗?那帮人清清楚楚的知道我们眼下最缺粮草,一准要在高坝筹集粮草,怎么可能甩手走人,必定会从中作梗啊。”
“啊……是属下愚钝,没想到这点。”
孙吉和老皇帝身边的净官使孙训沾亲带故,一来拳脚功夫好,二来有孙训的门路,十六七岁便跻身羽林军,在肃建手底下当差,而后一步步被提拔,跟着闻瑶一块进了赤甲营,也算看着闻瑶长大。
闻瑶不忍多责备他,将此事轻易揭过,扭头问道:“我怎么样?”
闻瑶寻常素着一张脸就已然是极为艳丽,这般粉白黛黑装扮起来,更似天宫无尽雍容的仙女,孙吉是个糙人,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只重重点头道:“殿下定能叫那些百姓看傻了眼。”
闻瑶姑且相信他,走进里间换了一身暗红丹纹深衣,腰上绑起金玉鞶带,袖口用丝缎缠紧,最后蹬上一双威风堂堂的粉底紫靴。
虽仍是习武之人的模样,但那股子靠滔天权势豢养起来的贵气很不容小觑。
“走吧。”
“是!”
出了这扇门,闻瑶便将那倨傲的神色敛得一干二净,眼角眉梢满是沉静稳重。
她一旦端起帝国公主的架子,无人胆敢在跟前造次,赤甲营一众将士静得仿若草木磐石,就连霍瑞都显得比平时恭顺许多:“殿下要骑马吗?”
闻瑶看向通体雪白的昼影,霍瑞不知何时为它换上了一副银鞍,上面镶嵌着细碎的蓝宝石,鳞次栉比,流光溢彩,给原本圣洁灵动的昼影添了几分姝色华贵。
“如何?好看吗?”
“这副鞍你从哪弄来的?”
“在月都城那会买的,花了我八百两银子,没想到还派上用场了。”
闻瑶心说霍瑞可真有闲情雅致,居然把这东西从月都带到这来。
不过的确是派上用场了。
闻瑶身轻如燕,飞身上马,轻抚了一把昼影的鬃毛,对众将士道:“还是那句话,我们今日要向百姓借粮,这粮不管在他们手里,还是在我们手里,都是能救命的东西,生死攸关之际,尚且有人易子而食,何况我们与百姓无亲无故,你们只管将高坝县里的每一个百姓都当成衣食父母看待,要比你们的亲爹亲娘还要亲,听明白了吗?”
“是!”
应者云集,响遏行空。
闻瑶勒住缰绳,掉头出了府衙大门,近百名将士紧随其后,骏马缓行,盔甲明亮,铁蹄踏入尘灰,仿若天兵天将降临凡间。
这些将士也是孙吉精挑细选出来的,随便拎出一个,在奉天街上都是惹眼的人物,何况这小小高坝县。
许多畏惧朝廷大军不敢露面的小姑娘小媳妇见了这一幕,纷纷娇笑着呼朋唤友的跟上来,对在最前端打头阵的闻瑶更是艳羡不已。
那可是帝都来的公主,且不提身份尊贵,论美貌也是生平难遇,自然也有不少男子想借机一饱眼福。
与闻瑶并排而立的霍瑞注意到周围愈发熙攘的百姓,轻笑了一声道:“殿下,我们这算不算是出卖色相?”
闻瑶不是什么好眼神的睨他一眼,霍瑞当即闭上嘴。
他是闻瑶要讨好的“驸马”,也是闻瑶的下僚,寻常怎么打闹都无妨,在正经事上不能放肆。
众人很快来到县口,此处已搭好高台,十几具尸首被挂在青石牌楼之上,底下要来领铜板的百姓吓得大气都不敢穿,而紧跟着将士们到来的百姓猛地一惊后便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高坝县虽常有天灾,但是个多年安宁的地界,不曾有过匪患凶徒,多数百姓连衙门都从未踏足,冷不丁见了这么多尸首,怎能不慌乱无措。
闻瑶下马,缓步走上高台,望着那底下黑压压的人群,扬声道:“诸位可知珲州反贼叛乱一事。”
她小小年纪,声音尚且有些稚嫩,也未大吵大嚷,那一字一句却清楚的传进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威仪与威严并重,百姓们顿时鸦雀无声,齐齐抬头看过来。
瞧着是都知晓。
闻瑶又道:“这牌楼上挂着的尸首,便是珲州的反贼,他们暗中杀害了高坝县令一家,将其取而代之,随即以草充粮,妄想蒙蔽朝廷大军,将我燕国四万多军马诱入骋壁滩活活饿死,如此阴险计谋,令人不寒而栗。”
县令一家惨遭杀害,在百姓们看来已经是极为歹毒,再加上刚瞧见燕国将士之英姿勃发,思及他们若被饿死该是何等惨象,底下不由一片哗然。
有人小声道:“青教这帮人号称什么众生平等,杀起人来倒是毫不手软。”
有人附和道:“可不是,李县令为官多年,没出过一桩冤假错案,如此一心为民的好官,竟说杀就给杀了。”
有人反驳道:“我看也不能尽信,都别忘了那炀王的行事作风,在这些金枝玉叶眼里,咱们还不如阿猫阿狗,保不齐县令就是他们杀的,他们没有粮食,想哄骗咱的粮食!”
这话听上去着实有几分独到的见解,旁的百姓想卖弄一二,自然而然往四周传开了。
闻瑶由着百姓争论不休,朱唇微启,轻轻柔柔的吩咐道:“霍瑞,给我盯紧那个额角长痣的,待会拖上来杀。”
“是。”
待争论渐止,闻瑶方才道:“诸位心中或许有所困惑,那些叛贼号称起义军,为现世不公而反,怎要以无辜之人的鲜血做祭?不妨请细看这些尸首,正胸膛是否有烙印。”
话音未落,断头尸首上裹着的白布被一齐扯下,一具具裸/露半身的女尸在正午的阳光下显现出一种骇人的青色,胸口处的烙印一目了然。
闻瑶睁着眼睛说瞎话道:“这乃是梁国为防止暗探背叛留下的不可磨灭的印记。诚然珲州之乱我闻氏有着难以推卸的责任,可梁国混在当中是何居心呢?”
“这么多年来,梁国屡屡侵犯我燕国疆土,却始终不能踏进渝州一步,那是因为我们齐心合力,一致对外。若从内里乱了,腐烂了,有朝一日梁国卷土重来,我燕国子民便犹如草芥,任凭践踏残杀,再无安宁之日。”
闻瑶心知肚明,炀王在珲州能惹出这么大的民愤,准没干什么人事,可他再不干人事,想必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屠杀百姓。
梁国就不一样了。
没得一番杀戮,怎能坐拥天下山河。
闻瑶将矛头指向梁国,百姓的口风顿时变了个方向。
心怀叵测者怎能不急,放声喊道:“无凭无据的,你说是她们是梁国密探她们就是梁国密探了?”
“想要证据,自然是有的,霍瑞,去把他给我带上来。”
霍瑞弯起嘴角,提着一柄长剑慢悠悠的走下高台,那人见状不对,连连后退,叫嚷道:“怎么!让我说破了,想杀人灭口!你们快看看啊!还有没有王法了!”
霍瑞到底是世家公子,应付不来撒泼耍横这一套,只加快了脚步朝他跟前走。
百姓们其实不信霍瑞这般白皙俊俏的小郎君敢大庭广众之下杀人,可他手提长剑那架势的确让人心惊胆颤,不自觉的四散开来。
而叫嚣那人本就没什么底气,一看不能搅乱局势,忙要逃跑。
霍瑞脸上笑容更盛,几乎瞬间就到了那人跟前,猛地抓住他的肩膀:“你往哪去?”
那人也并非草包,当即从袖口中抖出一把匕首,扭身朝霍瑞杀来,霍瑞见他真会功夫,再不留余地,躲避的同时将剑换至左手,极为灵活的朝那人左臂挑去。
那人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霍瑞有这么一招,避之不及,整条手臂都被削了下来,落在地上,鲜血淋漓,他痛得厉声尖叫,似不愿遭受这般折磨,攥着匕首要割颈自刎。
霍瑞眼睛也不眨一下的砍掉他的右手。
闻瑶叹了口气,心想这霍小寡妇该听话的时候不听话,不该听话的时候怎么这么听话,让提到上头来杀就真一门心思要留活口,跟个煞神似的,把衣食父母吓坏了可怎么是好。
正当闻瑶绞尽脑汁的想辙补救,霍瑞已然扯着那人的衣领将他拖到高台上,刺目的鲜血挥洒了一路。
闻瑶垂眸,瞧那人出气多进气少,摆明了活不太久,便吩咐霍瑞:“把他衣裳扒下来。”
这种事霍瑞可不乐意干,向后退了一步,抬手示意身旁的侍卫,侍卫上前,扯开那人的衣襟,正胸口处果然有一个同样的烙印。
闻瑶抬起头道:“梁国暗探不止牌楼上挂着的,高台上将死的,还有混在你们当中的,这些暗探煞费苦心,就是想让珲州乱下去,乱得越久越好,越厉害越好,最后受苦的也不止珲州百姓,高坝百姓,还有千千万万燕国百姓!”
“也不妨与诸位明说,我让你们来此的确是想借粮。”
死个梁国暗探,底下众人顶多稍有些惊惶,可一提借粮,根本用不着谁煽动,就乌泱泱的炸了锅:“连年大旱,收成不好,没见朝廷给我们一颗种子,借粮反倒想起我们了!”“家里都揭不开锅了!哪来的粮食往外借!”“眼看着要过年了,想让我们啃树皮吗!”
闻瑶没想到百姓们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仿佛从他们手里拿走一粒米就会要了他们的命。
“诸位!这粮食我们只借六日,六日过后必定原数奉还,不仅如此,还会另外再给你们一笔钱,你们借出多少,我们都按照如今米面行价的三成弥补,我许诺的每人十文钱也绝不反悔。”闻瑶说这些话的时候真感激她那财大气粗的八姐姐。
即便孙吉安插在其中的人试图扭转风向,百姓们也并不吃这一套,一致声称家中无粮。
闻瑶微微皱眉,心想软的不行她可就要来硬的了,这粮食今日非弄到不可。
正欲开口,忽见肃卫纵马飞奔而来,玄色衣袂随风翻扬,转瞬就到了高台之下,他勒马骤停,仰头望着闻瑶,声音冷冽道:“殿下,方才臣截获了叛军密函。”
密函?
“呈上来。”
“是。”
肃卫拿着一封信,快步登上高台,在闻瑶跟前轻声道:“百姓自觉事不关己,故不愿借粮。”
闻瑶了然,慢条斯理的拆开信件,只是县衙里一封寻常文书,她耐着性子从头到尾看完了,眉头越拧越深,最后一脸凝重的叹息。
底下百姓不由纳闷,这始终镇定自若的帝国公主,怎么突然变了副模样。
闻瑶收起文书,以退为进道:“我原想着从高坝借粮,待夺回衫延城,再调粮还予高坝,可现下叛军在衫延城烧杀抢掠,已然将城中粮草洗劫一空,今日便要运回珲州,我们无力阻拦,只得先退至平沙城。”
“高坝是方圆百里最大的县城,叛军比我们更缺粮草,绝不会放过高坝,你们若不想和衫延百姓一样命丧叛军之手,即刻返回家中去收整行囊,同我们一块到平沙城避难,若不愿抛家舍业,也先到乡下躲一躲,我言至于此,要如何抉择全凭你等意愿。”
说完,闻瑶不顾底下七嘴八舌的百姓,随一众将士果断离去,顷刻间风流云散般消失在县口。
回县衙的路上,霍瑞看了那封所谓的密函,不禁感叹道:“你这脑子转得可够快。”
闻瑶不敢保证这一招是否有用,仍眉头紧蹙道:“若过会没人来送粮,就得动真格的了。”
“哦?怎么个动法?”
“坑蒙拐骗不行自然要生抢,不然你还真想折腾到平沙城去,再说平沙城也未必就能顺当。”闻瑶偏过头问:“你那边呢,找到了吗?”
肃卫淡淡道:“抓了两个活口,暂时关在县衙里,等殿下回去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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