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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8 超人小姐
手机像个炸弹窝在手里。
她犹豫好久才扯开炸弹引线，压低音量接了语音通话。
薛济楚的声音仍旧温柔，只是比平时低沉沙哑一些，大概还在倒时差，耳机里人声离得太近，仿佛贴着鼓膜和心脏和自己说话。
“其实真的没事，就是觉得……”
“死掉的丈夫也不好。”冯泠眼帘低垂，忽然说，“不讲信用。”
“他明明答应了韦念昭要回来的。”
《死了的丈夫才是好丈夫》还是冯泠穿书前念大学的时候看的小说。除却主修的心理学要肝论文找数据之外，她正经事儿干得少，然而不正经的垃圾书看得多。那时候她兜里揣着这本书上课，露出封皮，周围跃跃欲试想要搭话的男生们眼尖，忽然就作鸟兽状散去，好像刚才拐着弯子要号码的不是自己。
一段叙述颠来倒去没有逻辑，没有意义，只是为了填补沉默的空白而存在，薛济楚耐心地听她絮絮叨叨，没有打断，直到冯泠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的时候，才开口安抚道：“我知道，是他不好。”
“你应该今天杀青了？”
冯泠捂住眼睛，压低声音应了一句，似乎不想被狄飞宇听清楚。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只是觉得很疲惫，也有点难过。”额头埋进掌心，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尽快平复心情，“是不是还挺矫情没用的？”
国内已经夜里快两点钟，冯泠刚下了一场戏，戏中她是克制伤情，奔走斡旋的韦念昭，机关算尽后，回收再望孑然一身。虽然出戏快，但冯泠终归还是入戏了。
“怎么会没用？你共情能力强，和角色的内心有深刻的连接，能体会他们的喜怒哀乐，这是好演员的表征之一。为此难过脆弱，又有什么丢人和不对呢。”
薛济楚猜到这一点，心里长长地叹息一声，短暂的沉默后他开口道：“你知道你现在最应该做什么？”
“什么？”
“去好好睡一觉，这样你可以恢复活力、可以增长智力、可以逃避现实。”没等冯泠反应过来，他又补充道，声音里藏着狡黠和安抚的笑意，“超人小姐。”
“英雄也是人，人都会累的。所以在下一次拯救世界之前，要好好休息，整装待发，才能发挥出比自我认知还要大得多的能量。”
“你记得自己跟我说过什么？”
行船声从电话那头传来，夜晚的风让他的声音越发清澈，“你能成的。”
“……好嘛。”冯泠吸吸鼻子，“谢谢你。”
听到那头冯泠声音轻快了些，薛济楚才放下电话，他们一行人正在威尼斯贡多拉上，旁边的徐韧将这段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显然他的老板并没有瞒他的意思。
平常只是温和，方才却是格外的温柔了。
而徐韧越听越迷惑了：“老板，《白日梦想》和《西昭烟华录》两部上线之后，肯定会有一波CP粉上头，你转型电影之后，热度已经比前年下降不少，怎么不顺势炒CP涨涨热度，反而降热搜？正好你喜……和冯泠老师是好朋友，也看好她……”
威尼斯也已至傍晚，回答的人眺望着远处的欧式建筑与热闹的人群，将答案娓娓道来：“再等等吧。”
“免得她到时候，以为自己喜欢的是卢玄瑛。”
虽然嘴上说着“等等”，但细密的网渐渐以不易察觉地方式编织成型，白鹤尚未意识到自己成了罗网中的目标，而猎人仍在耐心地等待机会。
等一个万无一失的好时机。
……
听从薛济楚的建议，冯泠放任自己睡到翌日中午，哪怕系统那句“你真的真的很不错”也没有把她唤醒。
加菲猫的醒世恒言果然不会骗人。恢复完活力，增长完智力，逃避完现实的冯泠三下五除二从床上腾跃而起，往剧组奔去。小狄帮她订好的奶茶已经送来分发给众人，算是小小的告别礼物。
佟宜萱、韩奕明等人都已经杀青了，就剩殷岚和庞钊还在拍摄当中，贝蓓也因为替身的缘故留下来补拍镜头。冯泠赶到的时候，正好演到郑太后一剑刺穿摄政王萧承璋的胸膛，摄政王不敢相信地捂住胸膛的剑，临闭眼前，耳边传来女子轻声的叹息：
“萧承璋，若你肯早些收手，你我何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那一声叹息，渐渐又化作冷酷而讥嘲的哼笑，如同钢针刺入倒地之人的胸膛，“摄政王不妨再猜一猜，你想亲手杀掉的成雍，是谁的孩子呢？”
地上人闻言，目眦欲裂，至死不能瞑目。直等他气绝而死，郑太后弃了剑，振袖而立，鲜血沿着指尖一滴一滴砸进地面。她闭上眼睛——
一颗眼泪悄然坠落。
“妙极了！”冯泠猛拍狄飞宇的敦实后背感慨道，很殷勤地为下戏的殷岚递杯水果茶，换来视后很微妙的一瞥。
“别瞎吹。”珠饰华丽的手把茶接过去，殷岚示意她看看正在补拍的贝蓓，“你怎么惹到那个华宇小公主？人家在我面前给你上好几次眼药了，听得我耳根子都起茧，连宜萱那个泥人脾气都烦得不行。”
“本来就没几天在剧组，难得在一回还非要去马场晃悠，说要学骑马，不知道她脑子怎么想的。”殷岚吸了一口水果茶，耸耸肩，“家胥又不能换人，也不敢发火，脸臭了好几天呢。”
“马场？”
冯泠敏锐地捕捉到话语中的重点，但细问之下，发现殷岚也并不清楚具体的来龙去脉，剧组租借来的马匹也很快就被物归原主。冯泠长了个心眼，提前去留存下管理人员的联系方式，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派上用场——
但总不会比系统更没用的。
系统：【你是不是有病。】
冯泠：我得了一种【不辱统就不舒服】的怪病。
系统：【你的心像石头 .jpg】
冯泠：我没有心：D
系统：【……】
“不提她了，扫兴得很。”殷岚戳了几下手机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微博上回关冯泠，“你之后什么安排？”
殷岚问得是出剧组之后的形成，但冯泠理解错误，以为她问的是今天下午：“去卢玄瑛的墓碑那里转一转。”
殷岚一愣，旋即失笑，摇头道：“痴儿。”
这是戏里郑太后对韦念昭的台词，冯泠听出她双关之意，因而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碰了碰水果茶的杯子。
道具组把卢玄瑛的墓碑竖立于北区郊外旁边，山水天地间，冯泠拂开石碑旁的杂草，露出鲜红的刻字，以及刻字旁边的一方红印。
那是韦念昭的印鉴形状，刻下韦念昭的名字，这是她最后向太后求的恩典，夫君的石碑由她亲手所刻，姓名比邻，虽不能同生共死，但生死不成阻隔。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冯泠盘腿在野草堆里坐下，不管狄飞宇担忧的目光，与墓碑谈话，念叨卢玄瑛死后的大齐，她说你别担心，太后心胸宽广，并非鼠目寸光之辈，成鸾虽年幼且命途多舛，但心怀仁德，聪颖好学，以后定是明君。
韦氏、卢氏急流勇退，已暗自寻好退路，不必担心其作为世家的安危。朝代更迭，大齐虽不能千秋万代，但百年之内可保无虞，她会尽力守到见他的那一天。
“……都很好，都很好的，玄瑛，你不必担心。”
“只是，我很想你。”
【小狄不瘦10kg不改名】：@连翘，连姐我怕老板脑子坏了QAQ
【连翘】：……
这句话刚打出去，他忽然见自家老板潇洒地手掌称地，从地上弹跳而起，拍拍手抖抖土，脸上重新浮现出一贯混不吝的表情。
”狄飞宇。“冯泠看着手机，摇头叹气，一副瞧见二百五的样子，“你把这句话发到群里，是怕给你发钱的我看不见？谁脑子坏了，你品，你细品。”
【冯泠】：告知众卿，朕十分健康，思维敏捷，天下无敌。
【冯泠】：以及通报众卿一声，小狄子本月的奖金已经没了，全部充公当咖啡钱饭钱：D
底下跟了一串：陛下英明，为您点赞
心头的负担彻底不翼而飞，好像说完刚才的一通话，韦念昭的影子就彻底从体内一起飞走。大约她的执念，就是长相守，要去等她心爱的人吧。
冯泠中二地想。
告别的一天，她和众人都说了再见，甚至包括那天与自己搭话的场工。冯泠虽然不爱主动社交，但在剧组的人缘颇好，连场记场工也热络来打招呼。庞钊、刘文潇都给面子地说再见，虽然梁子还在，但表面的礼节还是做足了。伍家胥更是十分热情地邀请冯泠下次再来客串，期待再次合作。
除了一个全程满脸讥诮的贝蓓，娇俏的脸都快被嫉妒扭曲变形了。
“你别得意太早。咱们走着瞧。”
冯泠转身要走的时候，忽然听见背后传来贝蓓的嘲讽，“你以为自己真的受欢迎吗？不过沾了华宇和霍炎的面子，风光一下罢了。你也别以为我怕你，只不过是我男朋友不要的一只破鞋罢了，随便玩一玩的女人，玩腻了就该被扔掉。我根本不在意，也没把你当成对手，你还不配和我斗。”
“你也别以为上次在闲竹居，勾引他多看你两眼就能上位？我告诉你，他早就不记得你了，勾引男人的手段我见得多，欲擒故纵也没用。身边所有的女人里我才是最懂他、最长久的那一个。”
“等这些没长眼的垃圾认清现实，就应该知道该巴结的是谁。”
嘴里说着恶毒的话，脸上仍旧是纯洁娇俏的笑容，仿佛说出口是多么温暖俏皮的问候。
槽点太多，无从下口。冯泠诧异地挑眉俯视贝蓓的脑壳，好似对里头的构造十分好奇：“……你跟一破鞋还有这么多废话呢？”
“我好心跟你说实话吧，我从来不在意别人要讨好还是诋毁我。”冯泠抱臂嗤笑道，“女人也好，男人也罢，上位者也好，下位者也罢，在我看来都没什么差别，我尊重别人，更尊重我自己。。”
“是你自己，硬要做霍炎的玩意儿，不肯拿自己当个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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