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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2 镜里镜外
“昨天才定下的。”
见到冯泠探寻的表情，薛济楚忙向她解释道，“伍导演说不论形象和档期，这都最合适的角色。”
本来没什么，他一着急解释，就又像有什么似的。冯泠压下心头浮现的一丝古怪感觉，向佟宜萱坦然道：“萱姐别当真，我随口开玩笑呢。”
“不打紧。”佟宜萱温柔地笑道，“其实这么说也没错不是？他们男人老说咱们女人心眼小，那咱们可不得记仇嘛。”
佟宜萱饰演的女二号郑妙音，清丽温婉的皮相，心狠手辣的里子。她出身不高，心气却高，一心要将扭转庶出的命运。更悲惨的是一生都困囿于此，不肯放过自己，而她奋力斗来的夫君和宠爱，却没有一刻给过她真心。如果是郑妙音，也许也会忍不住感慨一句，死掉的老公就是最好的老公。这是佟宜萱的话外之音，也是调侃。
三人都听懂了。二位男士尴尬地咳嗽，冯泠跟着笑，镜头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镜头内的空气却并非如此，三人间充斥一股暗潮涌动的氛围。萧承玒与萧承璋互相利用却又互相猜忌，皆以为对方和自己是执棋人，却不料只是郑妙光下棋的棋盘而已。
“殷岚姐果然厉害。”佟宜萱感慨道，“跟她对戏压力太大了。”
“为什么？”韩奕明入行晚，没瞧出里头的门道，又不好意思问佟宜萱和薛济楚两位，只能和冯泠嘀咕。
冯泠眯眼，仔细端详殷岚、刘文潇和庞钊的戏，镇定地回道：“殷岚老师在带戏，全场表演的节奏和力量都在她那儿。如果她不引导，那两位男演员入戏的程度远达不到现在的样子。而且你留心他们的站位和机位，电视剧画面比以4：3或者16：9为主，和我们现在人眼看到的画面不同，屏幕上殷岚老师的表现只会更加出众。”
“意思是说刘文潇、庞钊演得不好吗？”
“合格。毕竟伍导严格，他们又浸淫这行业这么久，表演算成熟的。可是殷岚老师更收放自如，有彩儿可看，是整场戏的重点。”冯泠目不转睛地盯住女主郑妙光的背影，毫不客气地继续补充，“但殷岚老师不带戏，他们又接不住戏。”
“这样吗？”韩奕明皱眉揣摩冯泠的话，正打算凑近点再小声问问她，谁知道冷不丁撞上了薛济楚。
“抱歉。”薛济楚倒先向他道歉，韩奕明连忙摆手说不要紧不要紧。等他挪回位置，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薛老师什么时候站过来的？
冯泠也没注意到，她正欣赏着殷岚单方面碾压另外两人的表演，同时被系统絮絮叨叨。
系统：【你好狂哦，不怕得罪人啊？】
冯泠：梁子早结下了，他们也早得罪我了。
冯泠：不如让他们怕我：D
系统：【……】
佟宜萱一听，有些惊讶地看向跃跃欲试的冯泠，似乎没想到一个新人有这样的见地。她又将目光转向薛济楚，发现对方垂眸出神，视线意味不明地停留在冯泠的官服官帽上。见被自己抓个正着，薛济楚镇定地眨眨眼，冲她露出个无辜的微笑。
可真行，这小子一贯会装相，居然也有这么幼稚的时候。佟宜萱暗忖，将目光转回镜头里的二男一女，忽然莫名觉得，自己看了镜面两边两场的戏，真是够好笑的。戏里正演到——
郑妙光服侍中宗歇下，莲步轻移，不让宫婢跟，而是独自踏出长乐宫门。
“我本将心向明月。”萧承璋在廊下同光禄大夫告辞，忽然听闻女子清浅的叹息。原来是贵妃款款拾级而下，周身绮罗，满头珠翠，她把玩群上一枚流苏禁步，幽幽叹道，“奈何明月照沟渠，独不照我。”
佟宜萱脸色忽然抽了抽，清丽的脸差点绷不住笑。
不行，不能细想，再想笑场。
……
“岚姐辛苦了。”
下戏之后，庞钊忙不迭地捧瓶矿泉水递给殷岚，不动声色地把刘文潇的水挤远了，气得对方脸色跟股市似的，又红又青。
殷岚看见只当没看见，婉言谢绝对方的好意，扭头，伍家胥手里紧紧扣着杯茶，满脸藏着不高兴。殷岚挑眉，凑上去抿了抿，杯壁沾上完整的口红印，像安抚骄里娇气的中年男子的一个吻。
上年纪的导演很受用，高兴了，胡子拉碴下巴一兜，让殷岚看得发笑。她随口问道：“下一场是韦念昭投奔郑太后……韦念昭扮演者冯泠，是小薛提过的小姑娘？名字挺特别，前段时间微博上不少热搜，也蛮热闹。”
殷岚说的前段时间不少热搜，指代《汉宫月》事件后，冯泠从全网嘲到绝地反击的一系列热搜头条。她语气褒贬不明，庞钊听不出殷岚的态度，不敢贸然搭话。刘文潇却一下抓住“冯泠”这个话头，企图在殷岚面前刷一波存在感，讨讨视后的青眼：
“那可不，人家背后势力大得很呢，连李副导演都被她踢出《汉宫月》剧组了，像我们这种小虾米，又没流量又没资本，被她买的水军黑也只能认栽。”
一听这话，视后抬头，好奇地打量说话的人，“哦？怎么说。”
听起来好像对背后的门道十分感兴趣。刘文潇更来劲了，挤开庞钊往伍家胥和殷岚面前露脸，原先的含糊其辞突然转为义愤填膺，不知道的还以为见到天理不容的恶事，受到天大的委屈和不公。
“这事儿其实也简单，就是女演员爬选角导演的床换角，结果生意没谈拢，掰了呗。外行观众不懂咱们规矩，扣潜规则的大帽子。那女的要没有主动勾引，李副导演怎么就潜规则她，不潜规则别人呢？娱乐圈漂亮的演员又不少，怎么不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她演技不行，主动勾引想攀附上位，还怪别人把持不住？要心里没鬼，干什么拍完戏不走，故意一副狐狸精样子和男导演走那么近，嗐，还不是上赶着送嘛！”
殷岚闭目养神，听得挺认真，庞钊心里七上八下拿不定主意，找个借口往远处站，希望别和刘文潇这傻逼捆绑在一起招人嫌。这傻逼也不想想，以伍家胥的严格程度，冯泠能出演韦念昭，肯定通过导演的筛选，质疑冯泠的演技四舍五入就是质疑导演的水平。
更何况伍家胥和殷岚的关系，在业内早就是公开的秘密了。谁不知道伍导演当初为追视后走了好些弯路，逼得视后一度不肯接他的戏以自证清白，如今好不容易关系好转，趁着《西昭烟华录》冰释前嫌，正在追妻火葬场的关键时刻，刘文潇真是每一步都踩在雷点上头。
人蠢不自知。庞钊忍不住又退后两步，默默地祈祷上帝别让他攀扯自己，果不其然下一秒刘文潇就来了：“那女人风评不好，快把剧组都睡遍了……庞钊当时在组里《汉宫月》里演燕赤凤，他也清楚的。”
清楚尼玛。
伍家胥的脸快黑成伍青天，庞钊见状“呵呵”干笑了两声，试图撇清关系：“冯小姐当时演赵合德，和我没什么对手戏，我也不清楚。”
“是真的！”见庞钊不上道，刘文潇为了增加可信度，急忙睁着眼睛说瞎话，“当时我和她演了一场戏，就是‘赵合德药杀汉成帝’那一幕。她动作神态故意模仿您以前的‘貂蝉’，不过四不像的，演得实在太差。李副导才要给她讲戏，谁知道……”
“这样啊。”殷岚睁开眼，矜贵雍容的脸庞神情不变，柳叶眉挑起弧度，“那我倒要见识见识，模仿我，能模仿出个什么模样。”
没人喜欢赝品，更何况是复制自己的赝品？殷岚年轻饰演过离间董卓吕布的心机美人——貂蝉，当年一度被封为红颜祸水的头号代表，如今听闻有个不思考演戏，只会拿乔作怪仿冒自己的仿冒品，心情可想而知的差劲。
更何况还是被旁边这人选进来的。
她抬手止住了欲言又止的伍家胥，轻哼一声：“你挑中的，我掌掌眼。”
伍导演噤若寒蝉，语塞了一会儿小声推搪：“……吴斐那贼推荐的。”
反正吴斐也不在，给他背背锅也没啥，大家都是好兄弟嘛。殷岚好像听懂了伍家胥的话外之音，不置可否，任由发型师改换发型，将名贵的华胜簪在髻上。不多时，化妆镜里女人盖头换面，再睁眼，容光焕发的贵妃赫然成了垂帘听政，说一不二的太后郑妙光。
不需要上扬眼线，殷岚已经是满分的上位者姿态。透过化妆镜，她瞧了瞧镜子里三个男人，语气平缓地说道：
“看样子是个劣迹斑斑的女演员？结果现在能让吴斐推荐，你采用，小薛特意打招呼托我多照看，我倒要看看这是哪路神仙，修得什么仙术，有本事把你们一个个自命不凡的才子弄得五迷三道？”
那一头，冯泠莫名觉得身后凝着一道视线，似乎被什么人盯住了，她皱眉回眸，来回的工作人员忙忙碌碌，她一无所获，好像方才只是自己的错觉。
“我跟薛老师先去北区B组补两个战争镜头，很快就回来看你的戏。”
裴阕和卢玄瑛有几个江东之战的关键场面得在涿州影视城的北区实地拍摄，冯泠心里清楚，所以没看他俩，敷衍地摆手应付了韩奕明两声，接着继续搜寻方才的视线：“知道了，你们早去早回。”
“劳烦萱姐照顾一下小冯。”薛济楚冲佟宜萱礼貌一笑，“多谢。”
佟宜萱：……
她就知道薛济楚这人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自己照顾冯泠，要他谢什么谢？
系统：【……】
冯泠：？
系统：【……无事，退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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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06 19:20:43~2020-03-07 01:18: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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