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在六零

　　白沙县的高考考点在县里，沈长生早早托骆医生在招待所定房间。

　　大侄女年岁摆在这里，自己这个二叔必是不能和她住一个屋的——亏得现在兜里有钱了，咱就要两间房！不过沈长生他哥沈开春一意把房钱和饭钱塞给二弟，他和他媳妇徐荷花都要上班，沈长生轮休了，倒是刚好陪考。

　　考试时间是两天，沈家杨出考场的时候松了一口气。

　　作为整个考点赫赫有名的人物，在考场外围等着的考生家属就有问他的：“小同学，你考得咋样？难不难？都写出来了吗？”

　　沈家杨仗着年纪小，笑眯眯地不说话，一头扎进沈长生怀里。周围的人发出善意的哄笑，也不追问小同学到底考得怎么样了。

　　【说难吧，吓到爸；可要是说实话，简单，别人还说我狂呢。不如什么都不说。反正我才七岁么，这么多陌生人围着我说话，我害羞了又怎么地？】

　　沈长生不知道儿子的小心思，还以为家杨没考好不想说话，于是抱起儿子颠了颠：“累不累？咱要不在招待所再住一夜？”休息饱了再回去？

　　“不要。”还是趁早回吧，回去了，还能几顿好吃的，妈做的饭菜，可是比这边国营饭店大师傅的手艺都强。

　　“那行，等玉莲出来，咱们就回去。”感觉儿子想要下地，沈长生抱着说：“你不是累着了？就让爸抱着你就是了。”

　　其实真没累，只是手指有点儿凉，沈家杨心说：这考场比从前的考号条件好多了，须知道，以前考试，那可是吃喝拉撒都关在里头的，那味儿，尽销魂！

　　不多时，沈玉莲也出来了。

　　当天要赶回铜官矿区的考生还不少，便是凑了两个拖拉机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不可避免地就开始对答案。

　　沈玉莲和她同桌最后一道数学题的答案不同，便抓了沈家杨来问他的答案，沈家杨说了一个和沈玉莲一样的数字，于是她的同桌便脸色一白。

　　同桌的大姐也是陪考的，见状，悄悄安慰妹妹说这答案，也不是人多就是对的，言辞间对沈家杨这么小一孩子参加考高的事儿还当是闹剧呢。

　　同桌扯了自家大姐一把——虽然拖拉机突突地很吵，但是大家坐这么近，万一被沈家的人听到了怎么办？

　　沈玉莲挨她们最近，还真隐约听到了，不过她也没说什么。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小堂弟参加考高考可不是来闹着玩的，于是她扭头继续问家杨历史最后一个大题的考点。

　　沈家杨小嘴叭叭地，就一二三四给背出来了，他感觉还怪奇妙的——咱不就是封建社会的统治阶层么，还要分析封建制度的腐朽落后，真是怪讽刺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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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考完就是等成绩，据说因为今年是高考恢复的第一年，所以一切师资力量都调动过去批卷子了，饶是如此，但是考生还是相当多，说得年后才能出成绩。

　　沈玉莲起初还有些忐忑，后来看到堂弟该吃吃该睡睡的，又觉得自己不如堂弟多矣，还是恢复往常作息，早在起来，先呱呱呱地背一通课文，然后帮着家里喂鸡、喂猪、洗衣服等等等。

　　一晃一晃，又要过年了。

　　现在沈家杨也就是偶尔嘴馋的时候给大米缸送点吃的——因为自卖了小金佛之后，沈王两人总算没有那么抠了，一星期总能吃一点荤腥。

　　上回为了吃鹿肉，沈家杨在通灵宝玉的星辰空间里头都做了好久的思想斗争——那鹿可是活的，活的！小爷两辈子加起来连个鸟儿都没杀过，怎么杀鹿？

　　亏得后来好像空间里头天有感应似的，鹿群里自己倒下猝死了一头。

　　这才叫沈家杨摸索出了里头新的规则——或者说法则：意随心动。

　　也就是说，只要他想，里头万物生生死死都是由他操控的。

　　【那小爷先前累的半死去割稻子是蠢呢还是蠢呢还是蠢呢？】他简直想哭，当时虽然出了空间就没了水泡和腰酸背痛，但是身体肌肉记忆的酸爽也是很累的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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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是沈家杨不善于动脑思考的后果了，其实一开始这个星辰空间并不是意随心动的，也是他逐渐融入到现在这个家庭之中以后，才获得了这样的能力。

　　不过知不知道这一点都无所谓了，反正现在沈家杨对这个空间很满意。

　　他都已经好几年没有过去死这个念头了，适应这个时代之后吧，沈家杨觉得这个空间真是个好东西，以后自己的好日子就全靠它了！

　　就是喜欢，不劳而获的感觉！

　　他甚至站在水田田埂上，意随心动地弄了一簸箕田螺出来，又大又肥。

　　其实自从吃过妈炒的香辣螺蛳之后，他就对空间里的田螺垂涎已久，只不过觉着脏兮兮黏糊糊有没多少肉，所以才不肯挽起裤腿下去摸。

　　但是现在！

　　高考之后的现在，他甚至可以精准地从水田里挑出大的，丢回去小的，等到一簸箕都满了，他才住手。

　　【没办法鸭，我又这么善良，总不能吃独食吧，沈家栋沈家梁的胃口可不小。】

　　拎着空水桶出门，回来的时候满满半桶的田螺，王雪梅就是赶着小儿子快去洗洗：“多冷的天，要是衣服裤子湿了，感冒了怎么办？”

　　沈家杨看了看做样子弄了点泥的裤腿和袖口，冲着王雪梅讨好笑笑。

　　王雪梅拎着田螺去清洗吐沙，一边洗，一边笑笑：这小傻儿子，还以为自己聪明得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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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吃晚饭的时候，沈家栋沈家梁都嗷嗷的了：妈用青辣椒、红辣椒、薄荷叶和紫苏炒田螺，还加了豆瓣酱，酱香扑鼻，当然还有必备的葱姜蒜，满满一大盘子呢！

　　不过沈二家规矩很好，王雪梅还没落座，一家人也都没动筷子，就连沈长生也没动筷子。

　　沈家栋扬声问：“妈，这时候，还有田螺呢？”

　　“有吧？今年你们都被学校关得严，还没把田螺和螺蛳都祸祸完了。家杨去摸的，也不知道摸到那个犄角嘎达去了，一身脏兮兮的回来。”王雪梅最后端了一盆豆芽汤出来，沈长生马上接手放在桌子中央。

　　沈家栋马上双目无神——无他，他们三个都还没有进行期末考试，但是沈家杨居然是已经参加过高考的人了。人天天在家里呆着看课外书，还有时间去摸田螺，可太气人啦！

　　沈家杨得意的很：这种众人皆苦，我独逍遥的感觉真是太爽了。要是沈家栋乖，等下我还是可以指导他写家庭作业的么！至于这时候到底有没有田螺？妈不是都说了，今年皮猴子们都被学校抓成绩去了，没那么多时间在外头瞎玩。看看，我这田螺摸的，可真是机智又能干吧？！

　　见不得弟弟小人得志的样，沈家栋故意说：“玉莲姐还说要回去考期末考试呢，小石头你不去啊？”

　　【嗷，一句话扎小爷的心两次，沈家栋你给我记着！】

　　其实只要不朝五晚六地上学，只跑去参加一个期末考试，沈家杨是没有什么意见的。但是如果能不去当然是更好啦，这么冷的天，哪怕坐在自行车后座，鼻子也要冻出鼻涕水啊。

　　不过最后他还是被高中班主任喊去参加期末考试了。

　　因为他跳级太多，档案里头都没有一次大考成绩，这就……

　　期末考试比高考要容易，毕竟只考本学期所学的东西。

　　考完之后，沈家杨坐在座位上发呆，等着爸过来接他。

　　沈玉莲喊他一声之后，他就让大堂姐先走了。

　　教室里安静下来，沈家杨才更好想事情，他就想啊，爸好像、似乎、也许，是有什么心事？

　　【难道是家里的钱不够用了？】他琢磨，要么再塞点儿啥到妈枕头里去？反正现在金子银子他都能捏把成原本看不出的形状了，保管看不出原来是个金菩萨还是个银菩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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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长生所发愁的事却并不是因为钱。

　　确切地说，并不是因为眼下的钱。

　　他卖了金佛的大头还有八千整没有动，加上以前的存款，现在家里有足足一万一千块的存款，还有省城一套房。

　　一万一千块呢！

　　多少人一辈子都赚不到这许多钱。

　　沈长生所忧心的，是工作的事儿。

　　干了小半年门卫和巡逻的活儿，他明白了，这活儿干到退休，也就是这样到头了，至多成为巡逻队长。

　　可是这样有什么用呢？他才三十来岁啊，难道接下来的二十多年都要日复一日的干门卫的活儿么？

　　先前开解大儿子沈家栋的时候固然说的有条有理，但是沈长生的心里，不可能一点芥蒂都没有的。

　　从人人羡慕的井下工到现在的巡逻打杂，心理落差之大，全靠着他一点一点的调整。

　　原，他可能会认命。

　　但是看看膝下儿女，却又有些不甘心了。

　　十一月之前，他也陪着几个舅子一起去了几场省城，一来是想看看能不能把房子租出去，好歹多一些收入，二来则是每次都去书店，买书！

　　买来的书不仅孩子们看，他也看！

　　到后来，房子没有租出去，书倒是买了一大堆——他甚至还自己打了两个书架。

　　看的书越多，每次去省城看到的人事物越多，沈长生的那颗心，就越是鼓噪不安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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