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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谁
中午,太阳正烈。
阳光非常地刺眼。
蜻蜓振翅,却飞得很低。
大街上,有着这样一群浩浩荡荡的行人。
他们统一身着米色底、白竹花绣的长袍,脸上戴着白色弔诡的笑脸面具,悉数跟在领头的豪华大马车后面,低着头,默默地赶着路。
因为人太多了,足有二、三十,造成了街道的拥堵,引来了众人的注目。
大家都对着他们私下议论纷纷。
在街中间玩耍的孩童们被大人抱走护了起来。
看着这些诡异面具上额头的位置那一抹摄人的血印,大家隐隐地都不安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
大家面面相觑。
路边,气派富丽的抱月楼楼上,许多颇有身份的茶客同样地倚在围栏边好奇张望。
有人低声问身边的人:“这些可是司天监的人?”
“好像是。”
“什么呀。”身旁有耳尖的人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凑近来,尽力压低声音搭话:“瞧见那辆过去了的大马车没有?那是亓官大人的座驾。”
大家一听这名字皆有些惊诧。
虽未曾有幸见过此神人之真面目,但亓官大人是一国之司巫,能与天地沟通,其尊贵身份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看他们的路线,他们这是要进宫?”
“这么大的阵仗,莫不是宫里出了什么大事了?”
“不太像。一直直走才是进宫,你们看,马车在前头转弯了,像是要去太子府。”
“难不成这太子殿下又要做啥?”
“谁知道呢,回来就没消停过。”
坊间,对太子厉霁的传闻巨多。
有传奇轶事,说是如何如何机智勇猛,诛杀奸臣贼子,劫后余生,回来认祖归宗。
有风流韵事,说是如何如何与谁谁谁不清不楚,被人编成了Y词荡曲,在坊间不断流传。
还有一些怪力乱神的传闻,说得可玄乎了。
大众谈论起他来总夹杂着忧心和不满。
因为心里都没底,不知道这样不靠谱的储君将来继承大统的话,天下会变成什么样。
但,他们愁他们的。
也左右不了什么。
这不,日上三竿了。
贵客临门。
那个大家口中不成器的储君并未见出迎。
伪装成随行生员潜伏在队伍当中的厉旭和齐拓等了好一会儿,觉得奇怪,悄悄抬头,见大步出门来迎的人居然是墨佳,皆愣了一下,不由得面面相觑。
不会吧?
像亓官大人这种神人,平日里就算是圣上也都会敬其三分。
左霁身为太子,不亲自出来迎接,只派身为下属的人前来,未免太过失仪、太过怠慢了吧?!
他俩都接受不了,末了,又见李熹也从里头出来了。
墨佳和李熹一同上前来,拱手向马车里的人行礼作揖。
李熹开口,道:“久闻亓官大人大名,今日李熹有幸,能与您见上一面,您能为太子安危亲临太子府,太子府上下真是感激不尽。”
“李小将军言重了。”马车里,传来了低沉嗓音,说:“这是我分内的事。”
这人他和墨佳都没见过。
但,曾听闻是个岁数颇大的老头子。
今一听这声音,不对。
他俩疑思,默契互瞥一眼,忽见眼前掀帘,见一个潇洒翩翩的男人从马车里头出来,不由得怔。
这人看上去也就四十出头。
身高跟左霁相比无二。
一身清淡的天蓝色云裳。
一张脸清瘦斯文,眼神清朗,见到他俩便是有礼一笑。
“传令下去。”男人把手中的纸扇一合,对送来马凳的管勾:“所有的弟子,分两人一组。入府后分散开去,到处走走、转转,若是见着什么地方或者是什么东西觉得可疑,事无巨细,都要先来向我禀报。”
“是!”
管勾拱手领命,而后,伸出手臂协助他下了马车。
墨佳一看,这人的靴子非常干净,心想对方果然是不怎么出门的人,抬头发现对方也在注视他,他立马垂眸,恭敬低头,避开了视线上的接触。
亓官收回了视线,对李熹说:“有劳李小将军去跟他说一声,就说我会在凉亭那里等他。”
李熹一听,又生疑惑。
一是,他以为这话亓官会让墨佳代为转告。
毕竟,在旁人眼里他李熹是客。
二是,这话的语气随意到令人以为亓官大人与左霁是旧识。
心有不解,但,出于礼貌,李熹没有打听。
而是,点头,有礼道:“是。”
眼睁睁瞅着李熹把人领进了府里,齐拓“啧啧”两声,评:“这李熹,忒大胆了。他竟毫不避讳,俨然一副主人家的模样。”
厉旭极其不悦,听罢冷呵。
末了,见管勾朝他们所有人招手,要他们这些都悉数进府,他把齐拓推了去。
他们是来查探压胜一事的。
要知道,跟左霁最过不去的就是他们。
若是左霁真的中了压胜术,武昱帝第一个唯他们是问。
他吧,就想跟来看看,看看是真有其事,还是左霁没事找事想找他们麻烦。
刚进到府里,他们便听管勾复述了刚才亓官大人说过的话。
这安排好啊。
这样他俩不必鬼鬼祟祟地到处走动,可以光明正大地在这府里溜达。
厉旭假作领命,对齐拓别了别下巴,两人跟随着别的人走散开去。
过去,即便是跟仲晟做了十几年兄弟都不曾到过这里。
现如今,看这宅子里弯弯绕绕的,他毫无头绪。
该往哪走呢?
他好像听谁说过左霁并没有住在主院来着?
他正为难,被齐拓轻拍了一下。
他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远远见是李熹的背影,赶紧跟上。
李熹把亓官大人安顿好了之后便回了左霁所在的苑子。
他进到房间里,见左霁懒洋洋地托着腮坐在梳镜台前把玩发冠,不由得温柔一笑。
那个正准备为左霁梳发的婢女被他打发掉了。
他走到左霁身后,一手拿过梳子,一手轻轻撩起左霁的长发,对镜中的他说:“若真的很睏我们就睡会儿,好不好?”
左霁想啊,可是不敢啊。
这万一个万一,躺下去就长眠了可怎么好啊?
左霁颇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刚想说什么,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药味,不禁皱眉。
他转头看去,见是有人把药汤端了进来。
闻着胃里反,他打心底里抗拒,有了小情绪,到嘴边的话干脆不说了。
这药汤是张老专门开了方子叫人给他熬的。
味儿又酸又涩。
送药过来的婢女向他们行了个礼,而后,走到桌边把手里端着的托盘放了上去。
她先是把那碗药汤端出来放到了桌面上。
然后,从托盘里取出一套别致的干净碗羹,从那碗药汤里舀出一勺来,放进小碗碟中,再由她喝下去。
药试过了,没有问题。
末了,她把小碗碟放回到托盘里,默默地退站到了一边的角落处。
李熹看罢她试药,继续为左霁梳头。
手中的发丝细软柔顺、乌黑有光泽,李熹捋着,有些爱不释手,不由得笑了,说:“我们以后都这样好不好?”
“哪样?”左霁瞅一眼那碗药汤:“那样?”
李熹知道他心情不好,没往心里去,而是换了个话题:“亓官大人让我告知你一声,说他在凉亭那等你。”
说来,李熹抬眸,盯着镜中的他:“你俩认识?”
这话令左霁莫名。
“认识?”
可一想,他直接否认:“哪啊。”
怕又是这副躯壳以前的旧债吧?
一想到这点他就很闹心,随手把把玩着的发冠扔了开去。
李熹知道他睡眠不足很累很暴躁,安抚道:“不想见便不去见吧。”
拿过发带,帮他把整理好的头发固定住,李熹去把药汤端来:“但这个你得喝。”
药汤齁苦的气味直窜鼻腔,熏得喉咙直反,左霁忍不住别开脸,伸手想要把它拨开去,却被李熹抬手躲过了。
“我没病啊。”一双眸子可怜兮兮的,他捏着鼻子大声抗议。
李熹却完全不给他商量的余地,把他拉转过来,哄道:“你乖乖地,好不好?”
其实李熹也不想让他喝这些有的没的。
毕竟是药三分毒。
但他这些天都没怎么休息,老师说过,他若不喝这个身体很快就会垮掉。
李熹当着他的面先喝了一口。
任由苦涩酸味在味蕾上扩散,李熹眉头都没皱一下,还特地笑笑,说:“这不,甜的,没想到吧?”
这不强哄还好,一强哄,左霁瞧着,忍俊不禁。
他真的很没好气,很想摘下镜子来给李熹照照,照照他现在笑得有多惨。
罢了。
左霁心疼他,妥协道:“好好好,我喝,我喝。”
说罢,拉过一旁摆着的蜜饯盘子,他拿起一颗甜杏脯直接塞他嘴里。
这喂的猝不防,李熹微怔。
反应过来,他眼中一下有了光彩。
他欲得寸进尺,凑上来,被左霁以臂挡开了。
“不是说喝药吗?”
没能亲到,李熹心里稍稍有些遗憾。
但,无所谓,因为他嘴里和心里都甜啊。
他一笑,把药碗送到左霁的唇前:“来。”
左霁眉头更紧,瞧瞧这碗东西,配合着,憋气凑前,尝试着,让李熹喂下去。
这些,都落入了潜藏在窗外的两人眼里。
齐拓实在是看不惯,一摇头,刚想“啧啧”,被厉旭一把捂嘴拽远了去。
“干……干……干嘛呢?”齐拓慌张极了。
他以为他俩被谁发现了。
可,被拽出到苑子外面,被推出到草坪上,慌慌失失扫看周围,没发现有别的人,再一看厉旭这张臭到不行的脸,他的心一放:得,没事。
拍拍心口,把心安回到肚子里,齐拓埋怨瞟他一眼,末了,问他:“你刚才看到了没?”
“什么?”
刚才,因为齐拓想发声厉旭才把他拽出来。
李熹是何许人?高手啊。
但凡他俩敢在窗外哼唧一声,立马就会被发现。
“就刚才,我跟你说,绝对的,我敢肯定……”
齐拓说着,手指还朝里头点点,厉旭瞧他一本正经,煞有其事,以为他发现了什么自己没能察觉的事情,怎料,他接下来的那句是:“他俩睡过了。”
“什么?”
厉旭眉一皱,末了,反应过来,顿时没了好气。
“我说你是不是闲得……”
“不是普通那种睡哦,是那种睡哦。”
“什么那种……”
“睡”字在脑子里绕了一大圈,厉旭忽然联想起自己前几日瞧见的左霁脖子上的印子。
他卡壳,疑思,末了,不仅没好气,更是有点恼了。
“你真不愧是开妓……”
话没说完,他被齐拓推石灯柱后面去了。
婢女端着托盘从里头出了来。
不久,李熹也从里头出来了。
眼看着李熹走远了去,想到此刻里头只剩左霁一个人,厉旭对齐拓说了句“你把风”便溜了进去。
齐拓没能喊住他,气急败坏。
心里紧张怦怦,鬼鬼祟祟瞧瞧周围,齐拓也赶紧摸回到苑子里。
厉旭走窗,小心落地。
探看内里,发现除了趴在梳镜台前的左霁,房里还真没有别的人。
他小心翼翼起身,放轻脚步,走到左霁背后,看他趴在那里,不由得眉头一蹙。
刚才看见他喝药来着,难道是真的身体不适?
那既然身体不适,为何不回床上躺着,而是蜷缩在这里?
要睡的话,难道床不比这舒服吗?
竖起耳朵,他没有听到左霁的呼吸声。
心觉奇怪,犹豫了片刻,他迟疑出手,朝他肩膀上拍去,却不想,左霁忽然一个翻身,一脚正中他腹部,他猝不及防一下被他踹退好几米,捂着肚子,还来不及喊痛,见左霁身体一软,吃一惊,本能扑前,滑跪一接,把人揽入怀里,避过了倒地摔头的风险,却发现左霁已经不省人事了。
厉旭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
摇晃他、掐他人中都不见醒,看他眼下乌青,厉旭心里焦急,赶紧把人抱起,送到床上去。
“怎……怎……怎么了这是?”
扒着窗户也打算进来的齐拓一看他此举,挺惊诧,问:“干嘛呢?”
“干嘛?”厉旭揉揉被踹疼的肚子,暴躁:“你说呢?”
他就说怎么听不见左霁的呼吸声呢。
敢情左霁早就听闻动静,发现他翻窗进来,故意趴在那,屏住呼吸,假装睡着,就为了给他一击。
好险啊。
要不是左霁身体不适,那一脚动作又太大,后继无力,两眼一黑,就凭刚才那一下,再补发一记袖里针的话,必定能把他拿下。
这狡猾,也没谁了。
厉旭后怕,心里忿忿。
齐拓成功进了来,到床边一看,问他:“那现在是怎么样?”
“我怎么知道怎么样?”
厉旭正气头上呢。
巴不得他不行了。
但,想想,他说:“去告知管勾,就说我们经过这里,听到屋里很大动静。”
可,又一想,他马上又否定掉,说:“这样我们很可能会暴露,万一他们追问,会起疑……”
“那不如我们直接找亓官大人说吧?他从不站边,就算识破我俩也不会说出来啊。”齐拓给出了建议,问:“怎样?”
凉亭那头,忽然被人提及,正喝着茶的亓官大人心有灵犀,忽觉自己眼眉跳。
他放下了茶杯,抬起眸来,看来到眼前的人儿,淡淡一笑。
“怎么让我等这么久?”
左霁听问,看眼前这张似曾相识的脸,还真有点印象。
可是,他俩什么时候在哪见过呢?
他满心疑惑,实在想不起来,再看亓官,眉头不禁蹙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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