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要有主角的样子

　　听说神医鹤云仙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是成掌柜的药铺。

　　他年少时曾随教羽真人拜访过神医，彼时鹤云仙还未继承他父亲的衣钵。然而在接下来的短短五年内，对方的声名却隐隐有远超他父亲的架势。

　　鹤氏一族是江湖上公认的神医世家，既是神医，对方必定有法子可解了他的渴血症。

　　他将酒壶里的最后一滴血饮尽，这是他今日杀的第五个人。

　　他伤势一直得不到缓解，而修炼魔功带来的副作用却一再扩大，这逼得他不得不铤而走险去找神医。

　　他已想好了，若是对方嘴里叫嚷着什么正邪不两立，非要充当贞节烈女不给他治病，那他就一剑下去给这神医立个牌坊。

　　他这几年闭关修炼，除了归云山上那些蠢货他知道点一二，其余的江湖杂事一概不知。而这里的人大多见了他就跑，要么就话哆哆嗦嗦说不利索，还没说几句他想听的就跪下来哭得涕泪横流向他求饶。

　　他素来憎恶这等没出息的窝囊之辈，又没什么耐性，越是哭喊求饶他就杀的越快，弄到最后他也只打听到神医鹤云仙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是成掌柜的药铺。至于是多久以前出现的，那他倒没去管。

　　这四下里荒无人烟，他正盘算再去哪儿弄一壶血。这时迎面却走来一个脸上戴着面具的小童，看身量大概六七来岁，正是顽皮的年纪。

　　那孩子一蹦一跳，嘴里哼着童歌，看上去欢欣极了。然而脚下却没留神，一不小心跌了个跟头，连带着手里那串糖葫芦都甩到了他跟前。

　　他见状一声冷哼，抽剑劈开那串糖葫芦。只见周围立刻烟雾四起，毒雾弥漫，被劈成两半的糖葫芦落地后瞬间爆炸，平地留下了两个深坑。

　　那孩童掀开脸上的面具，面具下赫然是一张老人的面皮。这不老不小的东西怪笑道：“少侠好身手，真不愧是教羽真人的关门弟子。不少侠士见了我这招，可都不明不白的丢了性命呢。”

　　原本稚嫩的童音现在变得苍老喑哑，全无方才的天真烂漫。他冷笑道：“死在我剑下的鼠辈不少，像你这样的怪物，只怕是第一个。”

　　“少侠说笑了。这蛊毒可是我的独门绝技，纵使是你师傅教羽真人在此，也撑不过三柱香的功夫。”那老小孩嘻嘻笑道。

　　四周毒雾渐浓，从稀白变至暗黄，气味也愈发强烈，若是毫无内力的平常人只怕连一炷香的功夫都撑不过去，早就倒地身亡了。

　　他神情却不见紧张，倒叫那老小孩觉得奇怪，这不躲不闪莫不是想破罐子破摔一了百了？

　　他叹息道：“我当是什么东西，原来不过是从西域爬过来的鼠辈，暗算下毒这等雕虫小技也敢在我面前卖弄？”

　　不过转眼间，方才站在远处说话的人就已来到那老小孩的跟前。那不老不小的怪物吃了一惊，不待他反应过来，就听那人在他耳边轻轻说道：“你也敢把我跟教羽真人这样的废物相提并论，真是找死。”

　　找死二字轻飘飘地从他口中说出，听上去轻蔑极了。那老小孩此时才意识到大事不妙，然而他已经没机会去琢磨为何毒雾对这个人不起作用了。

　　因为这个人比风还快的剑已经刺进了他的身体里，快得让他连一句求饶也说不出口，只能感到身体里的那把剑正缓慢地捅穿他。

　　最后，这个怪物似的东西缓缓倒在了地上，成为了一滩流沙。

　　原来是个有了自我的蛊物。

　　四周的毒雾随着主人的死亡也消散了，这时他才显出了狼狈，硌出一滩血。他修炼的功夫也本就是以毒攻毒，若不是中了苍山派少冥长老的那一掌生生不息导致他现今运转内力也仍有阻碍，他也不至于强忍着出了内伤。

　　他面无表情地抹去嘴边的血迹，体内蠢蠢欲动出一股嗜血的欲望，他知道此番受伤又导致他提前发病了。但是现在四下无人，他只得用剑割开手吸吮自己的血来缓解。

　　现下得尽快找一个地方将体内的毒引出来。最好是能寻得到方法将残存在体内的生生不息掌破解了。至于渴血症，只能等找到神医鹤云仙再说了。

　　这时他又瞥见了那人，那人静静地看着他，就像在那天雨夜里看他在破庙中杀人一样，既不吭声也不插手。

　　他估量不出这个人的实力，对方若爱跟着就跟着吧，只要现在不来招惹他。

　　他这么想着，便转身以剑撑着身体离开了。

　　成掌柜的药铺开在渠州渠上城，那里人杰地灵，只是地处偏僻，山路居多，翻过十座山才能隐约看到渠上城的影子。也正是因此，在别的地方寻不到的灵药都能在渠州采到，那些陡峭的悬崖峭壁都是灵药易生的风水宝地。

　　其中，渠州第二闻名的是成掌柜的药铺，至于成掌柜其人不提也罢。所谓的冬虫夏草千年人参，此类东西在渠上城内的药铺里不过是寻常物品，当做一般的摆设陈列出来罢了。

　　然而成掌柜的药铺中，千年灵芝也不过是排在最末档的药材罢了。凡是书中记载的奇珍药材，只要给得起价钱，就没有他拿不出来的。

　　视财如命的成掌柜只给神医鹤云仙打过折，而鹤云仙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就是在渠州。

　　他累死了三匹快马才在第五天的日落前赶到渠州。说来也奇怪，那人始终阴魂不散的跟着他，却又没有半分想要上前讨教的意思。

　　教清派张贴出来的筹码与日俱增，他的身价也贵得越发离谱起来，惹得四路八方的人都开始活络了心思想要他的项上人头。

　　他仍旧是该杀人杀人，依然自负哪怕有伤在身也能不把这些蝼蚁放在眼里。

　　他一路鞭策快马来到渠上城，路上瞥见他的画像已张贴的满大街都是，他杀人的名气竟也传到了渠州。

　　他杀人时，那个人就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那人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睛，那双眼里也叫人偷窥不出任何东西。只是偶尔见他喝血时，眼神才微微闪动一下。

　　后来他时常会想，那个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人，是不是想捡一个渔翁之利。待他杀不动了，就走过来把他杀了。

　　可真到了那个时候，那个人也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直到他休养好了也没有动作。

　　那个人也许不是敌人。只是一个无聊的人。

　　不一会功夫，他就到了成掌柜的药铺。他下马径直走了进去，小厮满脸堆笑迎了上来，他也不理会那些殷勤。正在算账的管事放下手里的账本，还未张口问这位戴着面纱的奇怪客人需要什么，就听对方以不容反驳的语气道：“我要见你们掌柜。”

　　想见他们掌柜的多了去了，这位又是个什么东西。管事心里虽这么想，但面上仍弓着腰客气道：“掌柜的今日正好不在，公子若想找他可得改日了。或者您先瞧瞧有什么看中的，我们这儿有上好的老山参，还有东海的鱼胶，无论是入药还是养颜都再好不过了。您若是家中有夫人……”

　　“我是来跟成掌柜做一笔买卖的。”他定定的看着管事，说得煞有其事，“你可要想清楚，不要断了你家主子的财路。我只做这一回买卖，被拒绝了可就没有下次。”

　　那管事犹豫了一下，道：“那不知您想跟我们掌柜做什么样的买卖？也好叫我们去通报。”

　　他微微一笑，“告诉你们掌柜，我带了教清派逆徒的项上人头，你就问他要还是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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