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坠

　　蒋季阮带着宿白翻出了祁府，两个人在街上慢慢悠悠地走着，蒋季阮好几次想和宿白搭话，一看宿白冷冰冰的样子就把话咽了回去。
　　两个人都走完了一条街，蒋季阮忍不住了，“宿白，你有什么问题就问我，不要自己心里胡思乱想。你是不是很纠结我在祁记面前变现出来的样子呀？”宿白踟躇了一下，“嗯，确是因为此事。”
　　“宿白，你是不是除了见过门中偶尔抓回来的罪犯有这个样子，就没再见过哪个人有我这般狼狈的样子？”
　　“嗯，与你所说无异。”
　　蒋季阮搓了搓腰间的玉佩，“那你知不知道我小时候是怎么过来的？”
　　“不知。”
　　“我呢，打小没爹没娘，坊间都传我是天煞孤星，克父克母也克自己。但现在你看我还活的好好的，证明那些人说的都是错的，我没克死自己。我呀，是吃别人家倒的隔夜饭长大的，唉，我给你说啊，要吃就吃那些大户人家的，他们倒的饭菜最是可口，里面有很多都是没吃过的!你是没见过我那时候有多脏，头发最长一次五个月都没洗!最后虱子都出来了!我才被一个比我大点的孩子夜里抓到城外的护城河里洗了个澡，结果还被守城的士兵发现了，我们俩呀，就疯跑到山里，在一片灌木林里睡了一夜沾了一身土和叶子，第二天还是脏着灰溜溜的回去了。那个时候太傻了。”
　　宿白想了想那个场面，刚洗完澡浑身是水的蒋季阮跌跌撞撞的向山里跑去，晚上那么冷，他就那样将就着过了一夜，心里倏然涌起一股酸意， “那你……那天发烧了吗？”
　　蒋季阮撞了下宿白的肩，“肯定发了呀？不发都对不起我那一夜露天睡觉!唉!宿白，那有家饭馆，我去问问!”
　　蒋季阮轻快地先宿白一步走向饭馆，宿白站在原地看着蒋季阮穿过人潮远去，任谁也想不到这个快活肆意的少年曾经是个没人要的小乞丐，蒋季阮跌跌撞撞的在谁也想不到的阴沟里一点一点长成最好的自己。
　　宿白踏进饭馆坐到蒋季阮身旁，蒋季阮从身后掏出一支糖葫芦塞到宿白手里，“喏，给你的，看我贴不贴心？”
　　宿白迟疑地开口：“我还有一个问题。”
　　蒋季阮头也没抬与面前的饺子作斗争，嘴里含着一个饺子含糊不清的开口：“想问就问呗!”
　　“你的过去……与你在祁记面前的样子有什么关系？”
　　蒋季阮僵了一瞬，把嘴里的饺子嚼了几下吞下，戳着小蝶里的花生米，“宿白，你怎么这么笨？怎么这么会揭人伤疤？嗯？我要是不狠一点能抢上吃的吗？不狠一点能活下来吗？”
　　“你在的地方是座城吗？”
　　“算是吧，还挺繁华的。”
　　“那你为什么不向当地的半苍亭分府寻求帮助？”宿白一问完这话就后悔了，蒋季阮也不失所望地笑了，“宿白，你是真傻还是愚昧？你当真以为你半苍亭有你想的那样高尚？救济天下呢？别做梦了，假的!”
　　宿白在蒋季阮的眼睛里仿佛看到自己的师门对去求助的人，端着架子，高高挂起，不关己事。他垂下眼眸，想发泄却不知道自己该向谁发泄。
　　蒋季阮吃了口菜，“行了，糖葫芦都快化了，快吃吧，别想那些糟心事了。吃完在逛会儿吧。怎么样？”
　　宿白咬了口糖葫芦，山楂裹上糖衣酸酸甜甜的透到心里。他对蒋季阮笑了笑，蒋季阮被宿白乖巧的样子逗笑了，“好了，宿白，你要知道这世间呢，并不是你看到的就算干净，也不是你看见的就是肮脏。有一天你或许会发现自己被骗了，这个时候不应该难过。虽然你会错在识人识事不清，但你没有做过坏事对不对？你没有助纣为虐对不对？你心里的正道呢，是不会被这些磨灭的，你要做的是走好自己的正道，识清自己的黑白，至于旁人，你不用管也管不着。好啦，走吧，我们回祁府睡觉吧，我困了。”
　　宿白跟着蒋季阮在被动的情况下走向了一条未知的路，他不知道会遇见什么，也许自己该做的是像蒋季阮说的那样，走好自己心中的正道，但自己又会不会坚持不下去呢？
　　算了，得过且过，走一步看一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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