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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顾宣的声音软的像是能把人化成一滩水,像是最柔软的丝绸一样,缠缠绕绕的勾在了人心上,细细绵绵的缠绕着不放。
即便是百炼钢都要化作绕指柔,更何况是皇帝。
真是个妖精!
皇帝气到无可奈何,低下头在顾宣脖子上狠狠地咬了一口,叼起了她喉咙处最要紧的一块软肉,牙齿摩挲间,惊得顾宣浑身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那是一种被人制住要害的可怕的感觉,游走在危险边缘,最刺激又最惶恐的感觉。
许久,皇帝才放开了顾宣,她瘫软在榻上呆愣愣的往前看着,后知后觉的接收到了来自皇帝的威胁:“再作怪,你可真出不去了。”
好气哦,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倒打一耙!
最终也只能委委屈屈的认怂:“明明是陛下……”
皇帝一挑眉,顾宣口中未尽之言到了嘴边又被咽了下去。
真是个暴君!
她揉了揉自己终于被放开的手腕,已经一片红,更不用说现在还在隐隐作痛的脖子——
一定惨不忍睹。
顾宣委屈巴巴的看向皇帝,又控诉了起来:“妾待会儿可怎么回去啊!”
皇帝难得有些心虚,又有些自得,到底还是估计了顾宣的颜面,在心里盘算着,要不要找个带兜帽外袍什么的,让顾宣穿着挡一挡。
正想着,外头却突然传来了康什海的通报声:“陛下,南边八百里加急送来了紧急军报,傅大人、李大人、赵大人、苏大人等求见。”
顾宣惊得差点没从榻上摔下来,泪眼汪汪的看向皇帝:“这可怎么办?诸位大人都来了,妾若是这个时候出去,一定会撞个照面!”
那么近的距离,脖子上这么点东西想藏不住!
皇帝连忙安慰,一把将人抱住塞到了里屋,再低头,光溜溜的脚丫子小巧圆润,可不能往地上扔。
干脆放在了床上。
“嘘——你且在屋里呆着,不要出声。”
顾宣这才终于收了委屈,点点头,安安静静的在里屋坐下,心里悄悄的叨咕着皇帝不做人,精虫上脑,害得她还得在这儿躲着。
要是出去让人看见了,多丢人啊!
却不想这一听,还给顾宣带来了更新鲜的消息。
外头,八百里加急的紧急军报说的是沿海的倭寇,顾宣听了半晌,隐隐约约听明白些,又不太明白,只当是打发时间听了段说书的,才又耐下性子仔细的听起来。
本朝自开国以来饱受沿海倭寇侵扰,能内迁的百姓都已经迁到内陆,远远地避开海边,另寻谋生。
有那些能够另寻谋生的,自然也有无法另寻谋生的,有些百姓祖祖辈辈干的都是打渔的营生,离了海就像是把嘴给吊起来了一般,只能硬生生的等着饿死,没办法,只能再迁回去,在倭寇的骚扰下艰难讨生活。
也有些从前就无所事事,眼瞧着百姓越迁越远,沿海大片大片的地界荒凉了下来,这些人干脆落草为寇,纠结成匪,和倭寇勾结在一起,俨然要自立为王。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倭寇不除,迟早是心腹大患,自皇帝登基后便派了柳将军到南边去操练水军,经营海防,一直到如今已经颇有成效。
这次送来的军报便是在说此事,说是前些日子倭寇大举侵犯,柳将军带着兴办的水军迎头痛击,直接把人给打得屁滚尿流,夹着尾巴滚回了那弹丸小岛上去。
皇帝高兴的直拍桌子,连声叫好,又忍不住站起来在桌前来回踱步,脑中不断翻涌着各种思绪,各种考量:“朕要把当初迁出来的百姓重新迁回沿海,让他们重归故土!”
“空出来的土地一直空着,终究是祸患,非得有人住上去了,繁衍生息,才真正算得上是朕掌控下的一片领土。”
外头几位大人深表赞同,一个个彩虹屁吹着,让顾宣听了仿佛他们这位皇帝陛下是尧舜在世一般。
顾宣忍不住咋舌:文化人吹起彩虹屁,当真是没有上限,总能吹出新高度。
这事儿还没完,沿海之事是喜报,不至于劳动他们这么多人的大驾,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才是关键。
其中一人又提起了封后的事情,裹挟着柳将军的功劳和贵妃多年来操持宫务的辛苦,话语间的意思便是想让皇帝给贵妃个名分,早日把立后的事情给定下来。
傅国丈特意跟过来防的就是他来这一手,眼看着这人在他面前都敢大放厥词,傅国丈一下子就炸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柳家还想要倚仗功劳要挟陛下吗?你可别忘了,他柳文翰能有今天的成就,也是陛下赏识,陛下栽培,怎么事到如今翅膀硬了,就要回过头来反咬一口了吗?”
坐在屋里跟着听消息的顾宣一起点点头:这人是够蠢的,怕不是个卧底吧?
外头“噗通”一声有人跪倒在地,刚才提议立后的那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微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如今后位悬空,国本未定,陛下一心想要嫡子,总得早些立后才能安抚众臣之心啊!”
傅国丈得理不饶人,好不容易抓了贵妃一党的痛处,他若是不去痛打落水狗,那才是傻子!
只听他气势汹汹的嚷嚷了起来:“国本未定,总有定的时候,如今恭怀皇后才刚去世,你就一个劲儿的撺掇着让陛下立后,是什么居心?当日恭怀皇后身子重才让贵妃代为管理宫务,未曾想这一代,竟然让贵妃,让柳家生出了别的心思?若是恭怀皇后在天有灵,不知道该有多伤心啊!”
说着,他又忍不住哽咽了起来,言语间满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的怀念,说得闻者伤心见者流泪,旁边那人气得要死,可人家已经把恭怀皇后给搬了出来,那人也只能恨恨的闭上了嘴巴,不敢再反驳。
皇帝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众人猜不透皇帝的想法,又想着最近宫里宫外的传言,心中暗道:难不成陛下真的有意让槿嫔为继后?
若真是如此……
见众人沉默不语,傅国丈更是得意,又开始了老一套的说辞,一边儿哭着恭怀皇后,又一边儿说着当初恭怀皇后和槿嫔是多么的姐妹情深,难舍难分,给众人听得青筋直蹦。
顾宣在屋里也悄悄的吐槽着:所谓姐妹情深,就是趁着姐姐身怀有孕,爬床姐夫的情深吗?
真要让恭怀皇后在天有灵,大约是恨比爱更深。
皇帝憋着一口气不肯说话,心里的火气蹭蹭蹭往上冒。
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眼瞧着傅国丈还在拿着去世的恭怀皇后做筏子,皇帝气得额角青筋直冒,顺手抄起桌上的青玉镇纸,直接砸在了傅国丈面前。
“嘭”的一声,镇纸碎裂飞溅,吓得傅国丈顿时噤声,哆嗦着跪倒在了地上。
皇帝沉着脸:“立后一事事关重大,此事容后再议,你们退下吧。”
傅国丈被吓坏了,浑身一哆嗦,腿一软,差点没直接跪下。
他嗫喏着,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皇帝的神色,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身边的人狠狠拽了一把,把没说完的话全都给憋了回去。
支持贵妃的人大大地松了口气,一时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赶快推推搡搡着就要往外走,傅国丈见势不妙也缩了脑袋,几个人拉拉扯扯这,赶快就要溜。
他想明白了!
被训斥一顿不是什么大事,可眼瞧着陛下这样子,若是连累女儿丢了圣心,丢了皇后的位置,那可就麻烦了!
几位大人相携而去,留下一位苏大人走在最后,临出门前,苏大人眼角余光往塌旁一扫,地上散落着一双小巧的绣鞋。
再往里屋一看,门帘遮掩之后,隐隐可见一片宫装的衣角。
苏大人脸上挂上了一抹颇有深意的笑容:后位之争已现端倪,陛下却迟迟未决,如今看来,怕是温香软玉在怀,心中对后位的归属早已另有决断了吧。
只是……不知道躲在里屋的这位娘娘又是何人。
大臣们走了个干净,等到屋里安静的落针可闻时,顾宣才拎起裙角,光溜溜的小脚丫踩在软乎乎的地毯上,悄悄地凑到了皇帝的身边。
皇帝正揉着眉心头疼不已。顾宣走上前,伸着胳膊把自己挂在了皇帝身上,脚丫子也踩在了那双名明黄色的,还绣着龙纹的鞋子上。
“吧唧”一口,皇帝脸上落下一个香香软软的亲亲。
她的声音拖得又软又长,像是从江南水乡出来的吴侬软语一般:“陛下别气了,气坏了身子,妾是要心疼的。”
皇帝重重的“哼”了一声,余怒未消。
顾宣只当没听见,继续拿出那副没骨头的模样赖在皇帝身上,嗅着他身上好闻的龙涎香:“立后是国事,可说到底也只是陛下想要让谁来做妻子的家事,外头的人以为自己是臣子就可以对国事指指点点,实际上他们是外人,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插手别人的家事,可不得让人家嫌弃嘛。”
这话说到了皇帝心坎里,说是国事,到底还是他的家事,甚至是后院里的事情,这些个臣子倚老卖老总想要插上一手?
哼!
上一个敢对他指手画脚的赵王,坟头上的草已经三尺高了!
皇帝想着自己的心事沉默着没说话,顾宣也不在意,只赖在他身上,俯在他胸/前,如今皇帝身上已经养出了些肉,他又是个十分自律的人,每天下朝后总要去演武场练上些时候,如此一来,养出来的肉都被练成了肌肉,摸起来倒比从前舒服许多。
顾宣没忍住,手滑下来在他腰上掐了一把,紧实有力。
再过些日子,说不定连腹肌都能锻炼出来。
美滋滋。
那一瞬间皇帝的气息有些不稳,回过神来颇为无奈的瞪了她一眼,大手往下拖住了她的臀部,滚烫的手掌似乎在暗示着什么,让顾宣顿时僵在了那里,再不敢乱动。
“陛、陛下……”她真的该走了!
皇帝却不肯放手,拉着她坐回到桌案后面,那一双大手禁锢着她的腰肢,像是块铁疙瘩一样,推都推不动。
顾宣无奈只能顺从的跟着坐到了他的腿上。
再抬头看去,皇帝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隐隐约约可以窥得一丝危险。
顾宣心中一跳。
皇帝捏了她的下巴,四目相对,仔细的打量起她的神色:“朕听说前些日子槿嫔总往你那儿跑?”
怎么突然提起这事?
顾宣不明所以,下一刻,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该死的,被牵连了!
她小心的点点头:“去了几日,又不去了。”
皇帝神色莫测,眼神中闪烁的是顾宣看不懂的危险和种种思绪。
他看向旁边,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两个字,又示意让顾宣看过去。
一个是“柳”,一个是“傅”。
“以你看,你觉得谁做皇后最合适?”
她?
顾宣一双桃花眼顿时瞪得溜圆,像是只受了惊的猫儿一样,浑身的毛都要炸开了。
要命了!皇帝这又想到什么了?!竟然要问她这么要命的问题!
她想让她宫里那蠢货甄才人当皇后,行吗?这么个蠢货坐到后位上,保证被人玩得团团转,要不了多久就得被欺负的自己把自己关在宫里,再不敢往外走半步。
很显然,这个答案并不合适。
顾宣咬着手指一脸的苦恼,挑来挑去,她挑了个最安全的答案:“妾哪儿知道这些,总归只要不是惠昭仪就好,她爱欺负妾。”
说着,她又钻到了皇帝的怀里:“要不是陛下护着,妾还不知道要被惠昭仪欺负成什么样呢。”
她悄悄的把身后那张写了字的纸往后推了推,摆明了要绕过这个危险的问题。
皇帝将一切尽收眼底,哼笑一声,那双危险的大手再次下移,又在顾宣臀上拍了一记。
压低嗓音,将意味不明的笑含在了嗓子眼里:“小滑头!”
顾宣惊得“哎呦”一声,坐直了身子,一双眼睛水盈盈的看回去,咬着下唇,一脸的委屈:“妾真的不知道!自然是陛下意属谁,妾便听从谁的。”
皇帝挑眉:“若朕意属你呢?”
顾宣差点没吓得把尾巴给炸出来。
阿弥陀佛,她可不敢,一个孤苦无依,刚入了宫还没有根基的小小昭仪,一跃就成了皇后?
后宫里那帮人得活生生把她给撕了分吃下去。
这话不好回答,若是推辞,皇帝肯定不高兴,若是不推辞,皇帝也不会高兴。
顾宣又想往他怀里钻,皇帝却像是打定了主意要将她的狐狸皮给掀开,瞧瞧下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妖精一样,直接捏住了她的下巴,将人给压倒了桌案上,逼得她不得不直面皇帝的问题。
他身上危险的气息压得顾宣心口“砰砰”直跳,身后事厚实的桌案,那张写着贵妃和槿嫔姓氏的纸已经皱成一团,上面还隐隐散发着墨香,刺激着顾宣的神经,提醒着她眼前是个危险的男人。
“陛下……”顾宣弱兮兮的喊着,垂下的睫毛都在颤抖,她伸手想要推一推,一如既往,根本无法撼动眼前这个庞然大物。
“嗯?”皇帝从嗓子眼里面哼出一个毫无意义的字眼,像是在给顾宣回应,又像是在逼着顾宣继续说下去。
他好奇她的答案,或者说比起她的答案,他更好奇在这个问题面前,顾宣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很快,皇帝就有了结果。
只是这结果似乎和皇帝预料的有些不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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