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凤来仪

作者:极喜Bli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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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


      凤宫占据了整个朝歌城的北郊,背靠凰冢山,正宫门出三十里便是朝歌城。楼阁高耸,遮天蔽日。千重朱墙围,千道金门锁,其间便是凤宫的千座宫阁。
      凤宫内有楼阁千室,亭台百座,凰决殿、栖凤宫以及铜雀台坐落正中。汉白玉阶,漆金梁柱,琉璃顶瓦,檐角翻飞。穷极奢华,天下莫有与之相竞者。
      违和于这般华奢陈设的是此时的凤宫正是一片人潮涌动的喧嚣之景,修士骈阗,熙攘若街市,正是下了训的修士们。
      “今日有何要事,所有上修都不在,我们今日都是首席师兄带的训练。”
      “你没听说吗?三小姐今日回宫,连宫主都去主门迎接了。”
      “三小姐?她可是有一年多没回来了...”
      一辆马车从宫道驶来,正是少年人议论的凤离。
      凤离一手撑着下巴,看着窗外三五成群的修士,眼里一片怀念的神色。
      “三小姐,我们可是要回栖凤宫?”,说话的是素裳,凤墨听闻凤离回宫便将她调了出来。
      “为何要回栖凤宫?那地方我早就住不得了。”
      “这...”
      “回绯烟馆吧,再去三青属找柳先生来。”
      绯烟馆在凤宫最北,馆中遍植垂丝海棠,若逢春夏之时便是一片荼蘼的红色,翩若云霞,因此得名‘绯烟’。只是此时却快入冬,院中萧索寂寥,因着离主殿甚远又极少有人居于此,连侍者都寥寥。
      寝阁之中凤染躺在床上,一位老者正阖眼诊脉,老者将搭在他腕上的手移到心口,半晌过后才睁开眼看向凤离。
      “陆长老,染哥儿如何?”,凤离见老者睁眼,恭恭敬敬的上前询问道。
      这陆长老名曰陆致远,是三青属首席,正巧柳行歌闭关,素裳便将他请来给凤染诊脉。
      “染公子身上的伤已无大碍,只需好好调养,补足气血;”,陆致远捻着自己的胡子,斟酌开口,“只是他魂灵有损,才使得现在这般久睡不醒。”
      “那他可能用补魂之法疗伤?”
      “染公子幼时便魂灵单薄,如今受损更是虚弱不稳,万不能用补魂这般霸道的法子。”
      “那他就只能这般昏睡下去?!”
      陆致远抬眼看了一眼气急的凤离,“除非能找到他丢失的一魂一魄,不然就只能这样无止无尽、不生不死的睡下去。”
      凤离听到他的话,整个人瞬间颓败下去。凤染是被一只鬼车吞噬了一魂一魄,六界之大想要找到吞掉凤染魂魄的那只鬼车谈何容易。
      “我知道了,谢过陆长老”,凤离疲累的站起身向陆致远行礼,又招来素裳,“素裳,送长老出去。”
      陆致远跟在素裳身后走出寝阁,刚出珠帘又转回头,“三小姐,世事皆因果所致,若是强求,恐怕会得不偿失。”
      “长老所言我又岂会不知,只是因果之事太过无常,连在乎的人都护不好,就算安守天命又有何意义?”,凤离坐在床边看着昏睡的凤染,眼睛里是一层悲戚的雾。
      陆致远见此也不再劝诫,只是摇摇头跟着素裳走出绯烟馆。

      绯烟馆后院有一方清泉改造成的浴池。
      清池的内壁镶满了温玉,可保池水终年和暖;四角立有四根朱红立柱架起两道合成十字型的梁木,金红色的落霞锦从上垂下,将清池中的景色虚掩起来,朦胧之间一片旖旎。
      凤离倚在池边休憩,皮肤被水汽蒙上一抹绯色,肩上的凤型契纹被衬的愈发明晰。她睫毛轻颤,墨色的瞳仁中水汽氤氲,整个人显出一份少见的乖顺。
      旁人眼中的凤离往往是一副目中无人、嚣张跋扈的尖锐模样,却没人知道那副冰冷坚硬的躯壳下掩藏着一份怎样的柔软。少女心事被误解的久了,就连自己也记不得太多。
      锦帐倏动,是素裳走了进来。
      “三小姐,宫主来了。”
      素裳没见过这样的凤离,不由得愣了片刻。
      “我知道了。”,凤离慵懒的声音从唇边吐出,敲醒了素裳。

      半晌过后,凤墨正在绯烟馆主阁看书,听见凤离的声音回头一看,就见她着一身妃红中衣,外面披着一件厚实的大氅,被水打湿的头发贴在脑后,少了朱钗佩环的装点,凤离同平常判若两人。
      “你怎么来了?”,凤离施施然坐在凤墨对面,顺手给自己倒了杯茶。
      凤墨连忙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回书里,“你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
      “我正准备休息自然是穿成这样。怎么我还要装点打扮一番再来见你?”
      凤墨被她的话噎了一下,“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穿成这样见我一个男子总归是不太好的。”
      “你也知道不太好。那你怎么还深更半夜来我这呢?”,凤离给他添了杯茶,“你若是没事,喝了茶就赶紧回去吧。”
      “我听说你受伤了,便来看看你。”
      “白日里陆长老已经来看过了,并无大碍。”
      “还有,你在青灯市放信要买鬼车的消息。”
      凤离斜瞥他一眼,“你的消息倒是灵通。染哥儿被一只鬼车吸走了一魂一魄,我自然是要找回来。”
      “那鬼车一族都被压在婆娑地狱里,你上哪去找。”
      “别说他在地狱,就是他在碧落我都要找到他。”
      “你能不能别胡闹了!”,凤墨拍桌而起。
      “我没有胡闹!”
      凤离也站起身来,眼神上下打量着对面的人,倏地讽刺的笑了一声,“我忘了,你一向看不上我们姓凤的人。就算爹把这个姓也给了你。”
      “师父送你回来,肯定不是想看你如今这幅不惜命的样子。”
      凤墨此言一出就见凤离走向后室的身子一僵,凤离转过身来,眼里淬着火。
      “我爹救你回来,也肯定没想到自己最得意的弟子会联合外人夺了自己的位。”
      凤墨无言以对,只得看着凤离的身影消失在锦屏后面,半晌之后他才叹息似的说了一句。
      “不是的...”

      翌日,凤离早早就收拾妥帖,赶去了凰决殿,只因今日是晨议的日子。
      所谓晨议就是凤宫各部门集体议事,每月一次,主要是报告凤宫中发生的大事、各部之间互通一下消息。凤离领暗部统领之职,自然也是要参议。
      凤离来的略晚,殿中的众人已经落座,她匆匆忙忙的同他们打完招呼,才在自己的位置坐下。
      她的位置在宫主的金漆御座左侧首位,是凤宫暗部统领历来的位置,这个位置的正对面则是凤宫阳部统领的位置。凤宫阳部此前一直是凤墨代掌,因此阳部统领的位置一直是空着的。
      可今日却有一女子坐在那里。
      凤离微微眯眼打量着对面的女子,她轻纱掩面,身姿袅娜,端的是一副冰清玉洁的模样。她垂下眼帘,轻轻敲了敲隔在自己同南客属掌属之间的红木桌面。
      南客掌属江钦霖闻声转头,手虚搭在凤离手上,“怎么了,阿离?”
      “你这么叫我真恶心”,凤离皱眉,拍开自己手背上的手,手指在桌面点着对面,“我有事问你,那是谁?”
      “我不是从小就这么叫你。”,江钦霖收回手,看着对面悄声道,“她是墨...宫主带回来的,我也不知道她是谁,上个月被钦点成阳部统领。你才刚回来,应当是没见过她...”
      “她叫什么名字?”
      “宁韵。”
      宁韵——没听过的名字。
      这两个字在凤离心上溜了一圈,又被收了起来。每当有新人走马上任的时候,凤离就会深刻的意识到凤宫早就不是她记忆中的样子,所以这么多年她宁愿在外奔波流离,也不愿安稳地待在凤宫,只是不想见到凤宫中的物是人非。
      江钦霖正打算在说,就见有人从殿后走出,“宫主来了。”
      金猊香炉升起袅袅烟影,晕开凤墨的衣摆,像是一幅清雅的山水画。
      他身着一件宫制衣袍,袍身是玄色的夜织锦,边缘滚了一圈金绣的羽纹,金冠高束,端的是雍容华贵,不负宫主之威。
      凤离自下看着他,心里的不甘悄悄散了。
      她想,凤墨确是比她更合适这个位置,哪怕自己再不甘心、不情愿,也得承认没有人比凤墨更称那方漆金御座,父亲不行,自己也不行。
      凤墨端坐御上,衣袖一挥,将大殿之上的所有都收归眼底。
      “诸卿开始禀事吧。”
      凤墨话音刚落,就见宁韵下首站出一人,是幽昌掌属范宿。
      范宿是在司徒阎仙逝后才任职幽昌属,这人一直不喜凤离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后来做了掌属更是同她相看两厌。凤离见他上前,心下就知这人恐怕又是要找自己麻烦。
      “属下有事禀明宫主”,范宿斜瞥凤离,“楚隰有报,有一百姓世族向我凤桐阁求缘,未曾想邪魅未除,却全家惨死。”
      “据闻凤离驳了顾阁主遣人的意思,一意孤行,才酿此祸端,不知却有其事啊?”
      凤离站起身,眼神坦荡的看着范宿,“我确实是应赵府所求,除去了在其府上作祟的邪魅。但赵府众人惨死却有它情。”
      “你倒是说说此事有何内情?”
      “有人在赵府设下离魂阵,鬼车噬魂,他们就是因此而死”,凤离扫了一眼空置的赤凤的位置,“至于离魂阵是何人所为,我还未探查清楚。”
      “你这话可真是有趣。鬼车一族皆被镇在黄泉之地,三界六合之中谁敢冒天遣召唤”,范宿轻笑一声,“我听说染小公子也在其中受了重伤,至今还昏睡不醒。你可有解释?”
      凤离没理会他的咄咄逼问,转身单膝跪地拜在御座之下,“赵家灭门、凤染受伤确是我失察离魂阵所致,只是此事牵连甚广,还望宫主下令彻查。除此之外,所有罪责,凤离甘愿受罚,绝无二话。”
      一语落地众人皆屏息噤声,只有一道女子轻笑传出。
      就见鹓鶵款款上前,站在凤离身边,自上乜了她一眼,“三小姐此行可不单单惹了这一事。她在楚隰还同玉昭山庄十脉长老之一文质公起了冲突,是也不是?”
      “是。”,凤离垂下眼帘,沉沉应着她的话。
      “三小姐在玄门之中素有名声,都传凤离此人跋扈乖戾,众人却因着她的身份敢怒不敢言。如今又同玉昭山庄的长老起了冲突,诸事合计,若是不重罚恐难平众意。”
      凤墨面色安稳,目光深沉如水的看着殿中,“诸卿认为该当何罚?”
      此话一出,在殿中炸出一片惊雷。世人皆知凤离是凤墨放在心尖上护着的人,如今被这般架上刑台,若是罚的重了,自己今后断是不会好过;若是罚的轻了,凤宫在玄门世族之间又如何立身。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作何回答。
      “属下认为,不如就革了三小姐这暗部统领之职。一来可平众意,二来若是三小姐日后改了脾气,自是可以再任此职。如何?”
      还未等凤墨回答,青鸾起身上前,“宫主,万万不可。少宫主她...”
      凤墨抬手拦下了青鸾将出的话,转头看着安静跪着的凤离,“离儿,你以为如何?”
      她没有回答,安静的仿佛一座雕像。
      凤离曾经拥有很多旁人艳羡不已的东西,家世、亲眷、名望,但后来都失去了,如今只剩下一点骄傲,撑着她宁折不弯的脊骨,撑着她一步一步的继续走下去。
      暗部统领令牌是忘川底的冥石所制,终年透着一份不近人情的冰冷和坚硬,就同凤离这个人一般。
      令牌躺在凤离手里,棱角硌得她手指泛红。
      她将令牌放进侍者递来的锦盒,沉沉的看了一眼那枚陪了自己十多年的令牌。
      “凤离领罚。”
      说罢,她向着凤墨行了一礼,转过身在不看任何人,独自离开了凰决殿。
      凤墨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才转回眼神看着欲言又止的众人。
      “诸位可满意这个结果”,说着便是一道目光刺向鹓鶵,“既然无异议就都散了吧。”
      众人缄口不言,直到凤墨离去才见一直安静的宁韵站起身来,她轻轻柔柔的声音撒在大殿之上,是以春风拂面之感。
      “今日晨议已毕,诸位大人都回去吧。”
      另一边,凤离刚走下凰决殿就见一人拦在了自己身前,是凤墨的近侍澈雪。
      澈雪并不看凤离,只是挡在她身前,“三小姐,宫主让您在偏殿等他。”
      “他有何事?”
      “属下不知。”
      凤离看着她不说话,方才在大殿上的刁难让她心累,这会根本不想见任何人;可一转念又想起昨日忘了问凤墨烛灭之事,只好跟着她去了偏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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