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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烛火惺忪
甄嫊与安陵容合了衣后,安陵容躺在床上,隐隐有些期待。
娘性子温软,眼睛也不好。她从小就不受爹爹重视,嫡出的女儿过得连庶出的都不如,能吃饱穿暖已然很好,最大的乐趣不过是做绣活。
像隔壁宅子里那群贵族小姐什么手帕交,一起作画弹琴,投壶抽花签,聊哪家绣娘绣活独绝、衣裳华美,哪位公子如玉风华绝代,明明只隔着一堵墙,都离她很远。
她羡慕。却也没时间羡慕。
因为她只能不停地做绣活维持她与娘的温饱。
想起林秀明明未老去却皱纹遍布的面容,安陵容眼里的泪抑制不住溢出,淋湿了被褥。
她突然想到这可是在别人家,别人收留她已然是很好了,她怎么能哭别人会怎么想安陵容赶紧拭去泪水。
望旁边看,却是甄嫊披着披风点燃了一只蜡烛,用一根银簪子挑着烛芯。火焰照亮了甄嫊莲瓣似的容颜,与烛光糅杂在一起的脸部线条更显无瑕和柔和。
她将蜡烛置放在小几上,然后一溜烟钻回被窝,笑嘻嘻对安陵容说:“好冷,明明还是春天的晚上。”
安陵容被她的行为激地抿嘴一笑道:“那妹妹你还点蜡烛。小心着凉。”
“烛火惺忪方可漫聊彻夜嘛。”甄嫊并不在意,在烛火的映照下,她突然看见安陵容的被褥湿了,她试探般问到,“安姐姐方才......哭了可是因为想念亲人”
安陵容并不回应,盯着梨花木窗棂,良久道:“的确是因为思念家中母亲。”
安陵容是极内敛的人,过往极少愿意对他人倾吐,一是怕他人看不起她,二是她天生敏感细腻,不易与人交心。甄嬛之前能与她交好是因为帮她解了围,后来交恶是因为她很少关心安陵容的过往和她的真实想法,没能走入安陵容心里去。
甄嫊希望安陵容能全盘托出,这样她才能放心同安陵容继续交好。她要引导她自己说出那番话,却也不能说自己儿时,因为她儿时十分如意幸福,说出来只怕安陵容吃心。
甄嫊道:“该是想娘了。我也好想我娘,看见嬛姐和婶娘一起时我也羡慕得紧。可我终究再也回不到苏州了。姐姐的娘一定也对姐姐很好吧”
“我娘......的确对我很好。”
“那,姐姐的爹呢”
安陵容迟疑道:“我爹......”
甄嫊叹了口气,握住安陵容的手,道:“我是真心同姐姐交好,不是为了荣华利益,嬛姐有眉庄姐姐,她们二人已是闺中密友,我终究插不进去。我和姐姐一样,家人不在京城,叔父终究是嬛姐的父亲。我把姐姐你看做我亲姐姐。姐姐有什么难过的,大可以和我说。长夜漫漫,我不想一个人捱过去,两个人就暖和了。”
安陵容的泪无声溢出,手上的温度让她动容。是啊,两个人,就暖和了。
那一晚,安陵容低着声音将自己不愿示人的过去和家庭全告诉了甄嫊。
甄嫊思索道:“姐姐别急,姐姐日后得宠了可以求皇上的恩典派人去照顾你娘,有宫里的人盯着,你爹就不敢对你娘怎样,”她笑得邪恶,“如果收买一下派去的人,还能顺便解决掉几个碍事的姨娘......”
安陵容被她逗笑,推了推她的肩膀:“好没正经!之前看你年纪小行事有度,没想到私底下也是个活泼的。”
她终于将她多年来觉得自己不堪的心结解开,此刻感觉轻松不少。见甄嫊毫无嫌弃,还帮她想办法,更是感动,与她调笑起来。
甄嫊红了脸,道:“我可是在帮你出正经法子!”她又认真继续道,“姐姐可千万别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如人。你爹不善待你培植你是你爹的错,与姐姐你何干!千万别轻看了自己!只要姐姐入宫,把握机会,那些人未必就及得上姐姐。”
她想起安陵容善制香,歌喉好,女红好,学起惊鸿舞来也是神速。明明也是个天生聪慧,涉猎甚广。
“好。妹妹说的,我都记着。”安陵容轻声答,是啊,出身不是自己的错,谁笑到最后才笑得最好。甄嫊说的没错,她可以凭自己改变自己的命,青云直上!安陵容望向甄嫊,眼中有一抹暖色。
两人都无睡意,就着烛火聊起天来。
“姐姐喜欢什么花”甄嫊随口问道。
“桃花。”沉吟了一番,安陵容答道。
想起夹竹桃和安陵容最后的命运,甄嫊心里有些沉重,笑道:“我倒觉得姐姐更适合豆蔻!娉娉袅袅十三馀,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豆蔻安陵容微微一笑,疑惑道:“这花与我有什么渊源么”
“寒玉细凝肤。清歌一曲倒金壶。冶叶倡条遍相识,争如。豆蔻花梢二月初。年少即须臾。芳时偷得醉工夫。罗帐细垂银烛背,欢娱。豁得平生俊气无。”甄嫊念完,狡黠地笑了笑。
安陵容虽不工于诗词,却也知道不是什么正经诗句,羞红了脸,道:“你只管作死!这样的诗句哪念得来!”
“安姐姐这一红脸,这粉面不就更似二月豆蔻的少女羞涩了么好个娇娘!”甄嫊故意打趣道。
房中透出的只有一缕细幽的烛光和少女嘻嘻哈哈,推搡的声音。
经过这一晚,安陵容和甄嫊的友情迅速升温,岂是甄嬛寥寥数语可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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