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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跑
清晨,月亮尚未退场,零星的鸟鸣声穿梭于树梢间。
热身完毕后,为了抵抗下降的气温而穿着长袖衬衫和牛仔裤的新晋驱魔师提上了鞋帮,又点了点脚尖,确认状态良好后,在青砖路上飞奔了出去。
他早就该将晨练提上行程的,毕竟居然已经弱到会晕倒和生病的地步,给别人添了那么多麻烦。再这样放任下去,先不论驱魔师的工作,日常生活都会受到影响。
不过,有了这次的经验,以后他就知道自己精神力的极限在哪儿了,也不能说全是坏处。
出了城镇,经过乡土气息的小路,他停在一片绿色的原野中。眼前是一个轻柔地荡着水波的湖泊,和天空一同暗沉着颜色,就像尚未醒来一样。
现在的气温介于冷和凉爽之间,在运动完后,带着薄汗的身体吹上有着些微水汽的风刚刚好。
这位新人驱魔师……不,在经历了一场战斗后,展现出了实力并且得到了宝贵经验的昶已经脱离了新人的范畴。但是在这期间仍然有很多的疑问,如果不弄清这些,得到的只会是模棱两可的答案。
而昶相当讨厌不明不白地被牵着鼻子走,不时对库洛斯恶语相向也有这层原因。在刚来到这个世界时,那股莫名的焦躁甚至让当时只是一无所知的普通人的他无视了死亡的威胁,试图在恶魔的老巢一样的地方寻找答案。
现在好不容易有个能解答的“人”,必须要揪住问到底才行。
“现在你可以解释了。”清冷的声音在现实中响起。
同时在其他任何人都听不见的心灵之所传来了回复。【你只要在心里问我就好了,有必要大早上的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聊天吗?】
“还是说出来感觉更自在。我和你的声音那么像,要是全在心里进行对话,或许不知道哪天就演变成精神分裂的前兆了。”
蜃轻笑,接着缓缓地说道。
【其实我也一直在想,该以怎样的方式告诉你比较好。】
“是连莫名其妙的穿越都接受了的我也不能轻易告诉的事情?”
【不如说源头就是它。】
他的心跳声突然变得像沉闷的鼓点。“你知道我是怎么来的?”
【嗯,该从哪里开始讲好呢……首先,这个世界是有“神”的存在的。】
“神?你是说那个创造了世界,全知全能的……”
【不,和你们人类的认知不同,这里的神不是那么了不起的人物,但也有着相当强大的力量。只是将一个人从别的世界带来这种事,能够轻易做到。】
“……!”
尽管做过各种各样的心理准备,但得知这个世界上居然真的有“神”的存在,还是让昶受到了相当的震惊。
“但他为什么要将我送到这里,然后又不管不顾?”
【是想帮助人类吧。以现在的战局来说,人类完全处于下风啊。所以祂召唤了异世界的人,并想办法赐予了你圣洁,想让你加入这场战争中。】
【至于什么话都没说……是想让你能够自由选择吧。】
“随便把人从别的地方带过来,还谈什么自由。”
带着怒气,他将刚捡的一个小石块投向湖面,看着从岸边延伸出去的水纹荡开,过了一会又沉声问道。“为什么非我不可呢?”
【我也不清楚,但像你这样有着立刻能够战斗的能力,并且消失之后不会对原世界造成影响的人可不多。】
“结果这些都只是你的猜测而已。”昶皱起眉,对答案感到不满。
【那位神明是个很随性的家伙,没几个人能知道祂在想什么。虽然我寄宿在『幻影』中,和你相处没几天,但我看过你的记忆,推的应该大差不差。】
“……也就是说,如果我想回去,还得找这位神明大人才行。”
【祂一向不怎么参与世事,凭一般的方法是找不到的。除非……你能够顺着祂的心意,带领人类走向胜利,说不定祂就会实现你的愿望。】
“无论是你还是那个独裁者,都太看得起我了。”他发出了自嘲般的嗤笑。“我既没那个功夫,也没那个心力参与什么拯救全人类的活动。说到底,这也不是我的世界,毁灭了也与我无关。凭什么我就一定得参与其中?”
【你不觉得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吗?从最开始遇见寄宿着圣洁的亚连,在去岛国的路上同行的两位驱魔师,一直到库洛斯刚好把适合你的『幻影』交给你。】
“那些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那种可能被不知何人所摆布的愤怒和恐惧让他握紧了拳,昶大声对着自己的心反驳。
“无论是带上亚连还是去看一眼曾经的家,连接受驱魔师的身份也是我自己的决定,不可能提前被安排!”
蜃意味深长的声音在心中回响。【命运的力量可是相当可怕的……你最好正视它,而不是逃避。】
“谁逃跑了?我只是不相信那种虚无的东西,也不会照着别人的想法行动!”
【那你是要放弃回去喽?】
“总有别的方法的,我一定会找到。”
即使没有任何根据,像是说大话一样,他也会靠自己找出解答的办法。即使对手是虚无缥缈的神,他也不想就这么认输。
听了这句肺腑之话,内心深处的回答者沉默了。
昶深吸了口气,让起伏的胸口平缓下来。“你知道恶魔要找的’诺亚’是谁吗?”
【是你。】
蜃又说出一个震惊的事实。
【刚才也说了,你来自别的世界,带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气息。那天晚上这股气息随着你身体的虚弱和情绪的爆发传了出来,让它们把你和诺亚弄混了。】
“所以库洛斯才会说’已经消失了’。”昶的心也沉到了谷底。“也就是说,是因为我,恶魔才会袭击医院,导致那么多患者……”
【和你无关,那些人中了毒,本来就命不久矣。】回答者反驳道。【况且留在镇上的恶魔早晚都是祸害,你只是让它们提前出来。】
他没有轻易接受这个解释,但接着话题问了下去。“……所以你不让『幻影』离开我,是怕气息再次传出去?”
【是的,一旦圣洁离了身,就无法掩盖住它了。】
“可是,”他有了新的疑问。“在过去的七年间从没发生过这种事,又是为什么?”
【有人帮忙掩盖了,你应该知道是谁的。】
毫无来由的,他想起了那位温柔而心胸宽广的绅士。
“你说马纳……?可他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来自圣洁的寄宿者的声音很坚定。【不,他不可能只是普通的人类。我可以跟你打包票,你跟他的相遇绝不是偶然那么简单。】
谈及马纳,过去几年的回忆和几天前死亡的场景历历在目,心中不由一痛。
对在原先的世界就没怎么感受过父爱的昶来说,马纳填补了太多心灵的空洞,而他对这个人却几乎一无所知。
每当他对此感到好奇时,绑着长发马尾、穿着黑色燕尾服的男人似乎总能知道他的想法,然后露出一副哀伤的侧脸,无形地制止了他的追问。
相对的,马纳也从来没问过昶,那些在刚来到这个时代时展现出的陌生之处。不如说,他能够融入这个世界的生活,马纳的帮助不可缺少。
真的是那个人帮忙掩盖了他的身份?
昶动摇了,却也无法做出确切的肯定。
“……不管怎么说,我很感谢你告诉了我这些信息。”
【我们算是战友,这是理所应当的。】
结束了与内心的居住者的对话,他站在湖边湿润的泥土上,注视着湖面。
心中的疑惑就像水泡那样浮上水面,找不到容身之所而茫然地飘荡。
他真的是不被原先的世界需要的人?明明与他有着深重羁绊的另一个人还在世上。他并不是谁都不需要的存在,至少那个一直陪在身边的人,一定还在等着……
在回忆中的昶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而他居然在到来这么久之后才发现,这使他不可自抑地颤抖起来。
“那个人,是谁来着?”
无论他如何拼命的搜寻记忆,那个最为重要的人的面容、姓名,一切能够辨认的特征都消失的无影无踪。明明在一起做的每一件事都记得,那时听到的每一句话都仿佛仍然萦绕在耳边,可连声音都蒙上了一层面纱。
一种极度而又难言的恐惧从身体的深度扎根,像生长在体内的荆棘,将尖端的刺伸进了每一处血肉中。
这份恐惧很快又变成了怒火的燃料,昶猛地抬头,尖锐的视线透过浓厚的云层,似乎就要刺到高空中那不可言说的存在。
他的喊声就像要撕破胸腔。“就为了让我留下,甚至修改了我的记忆?你就那么想让我成为驱魔师?比我合适的人选多的是,凭什么非得是我不可!”
如果与原先世界的联系如此轻易就能被夺去,那他十几年以来的人生都算什么?为什么不干脆洗去他所有的记忆,重新在这个世界开始算了。说到底,直接选本土人不是方便快捷的多吗?
冷风依然吹着裸露在外的皮肤,可即使这样也无法冷却由内心发出的热度。
一把摘掉手指上的银戒,昶愤恨地握着,盯着近在眼前的深不见底的湖泊。
干脆就这样扔出去,让恶魔们全部来到这里好了。当他死亡之时,那位无情的神明还能如此沉默吗?
或者就这么放弃一切,浑浑噩噩地在异乡渡过一生。即使神明有随意让人穿越的能力,他自然也有拒绝任命的权力。
他紧紧地握着银戒,指甲和圆形的轮廓都深深地印在了掌心中。
即使是这种情况,内心的住户也还是一言不发。大概蜃也知道,对这种状态的他说什么也没用吧。
理性就要崩断之时,脑海中那温柔而悲悯的声音让将要扔出的力气消散了。
笼罩了自己的在将死之际而显得嶙峋的手,鲜明的在臂弯承受着的体重,还有那句明明虚弱无比,却宛若拥有诅咒一般的力量的话语。
“亚连……就拜托了。”
马纳。还有无条件地信任着自己,即使遭到了诸多磨难也依然坚强乐观的亚连。他做不到抛下这一切,这些也是他在这个世界的重要的羁绊。
让自己最先遇到这两个人的,一定是命运的力量,是取得了完美的胜利的神明的力量。
这种巨大的,不可抗争的无力和绝望感,就是蜃所说的命运吧。
“我绝不承认……这种事。”
他的声音轻到自己也快要听不到的程度。
不知何时,自己已经跪在了湖泊的边缘,膝盖部分的裤子浸到了水中。
那感触,就像手中攥着的戒指一样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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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没想更新的(),想着想着设定突然上头,琢磨了一番昶的心情写出了这章。
他是一个不愿服输的人,但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都在被迫接受事实和随波逐流,对自己无力的痛恨在知道神和命运存在时也到达了顶峰。
想必以后会认为自己只是被操作的木偶,痛苦的一边守护着重要之人,一边寻求解脱之道吧。
一直认为自己是过客的他之后也会开始思考自己在这个世界能做的,有关神明和这场战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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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其实我就是想写一下虐)(绝望党盾子上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