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姑顧大宛兒

　　顧大宛兒感覺自己好像泡在一汪溫泉里，周身感覺溫暖又輕盈，是許久許久沒體會過的舒適。恍然間又仿佛微風吹過，幾縷碎髮輕輕撓了撓臉頰。
　　微微睜開一隻眼睛，入目是一偏白亮，忍不住瞇了瞇眼，上方是斑駁的樹葉，炙熱的陽光從葉隙揮灑進來。
　　大腦一瞬間的空白，這是哪裡？我怎麼了？我不是前一刻才在跟老公吵架，臭罵了女兒，怎麼這一刻躺在這裡？難道......老公打暈我把我丟出家門？？？？？？？？
　　膽肥了他，顧大宛猛地坐了起來，身下的竹椅咯吱一聲。
　　不對，入目的是一排低矮石墻，椅子旁有兩棵未長成的杏樹，自己身下是一張老舊的竹椅，腦中仿佛一道閃電閃過，這是我從小生活的老家呀！奶奶過世沒多久，這老房子爸爸轉讓了一半產權給大伯了，她婚後還特意回來看過一次，那時院裡長滿了荒草，讓人莫名的心酸。
　　我在做夢嗎？顧大宛頗激動的想，先別醒，先別醒，讓我再看看！！
　　這是廢棄的豬圈，奶奶年齡大了以後，也就伺候不了一頭豬了，這個豬圈雖然沒有拆，但是也就擱置了。
　　這棵棗樹剛過膝蓋高，顧大宛兒知道它小雖小，應該很快就可以結果了，它結的棗子是極甜的，顧大宛兒當年離家早，只吃到過一顆，還是奶奶特意囑咐弟弟，讓他不要摘的，那味道仿佛刻進了骨肉里，以致她婚後尋覓不到，網購還被海關罰了一大筆錢。
　　這棵桑樹茂盛歸茂盛可惜從來沒有結過桑葚，奶奶常說它是棵公樹。
　　旁邊的杏樹已經結了青澀的小果，以前偷摘來吃，被奶奶罵了一頓，說丟死人啦，不許吃這麼酸的杏。那時候顧大宛還不懂，被罵的莫名其妙，以為奶奶是嫌自己嘴饞，早知道那麼酸，我也不吃好不好。眼睛酸酸澀澀，自己長大的太慢，奶奶衰老的太快，自己什麼都沒來得及為她做，她就走了。
　　眼前就是曾經住了10來年的老房子，顧大宛站在老屋的後門，那種親切的熟悉感迎面而來。推開虛掩的木門，走進堂屋，左手邊是碗櫥，右手邊是糧櫃，上面擺著案板，前門兩側是兩個土灶台。顧大宛婚後離家，無數次回味這兩口大鍋燉煮菜餚的味道，無數次想要復刻，次次失敗。
　　菜案旁是奶奶醃漬的咸菜，帶著根的芹菜，切成條的胡蘿蔔，家鄉特有的地蠶還有鬼子姜。再也沒吃過的味道，無數次回味那種爽脆略帶回甜的鬼子姜，可惜就是買不到。
　　吃一塊吧，吃完夢醒了也沒關係，顧大宛兒鼓足勇氣拿了一塊，沁涼的觸感竟然十分的真實，放進嘴巴，認真的嚼了嚼............
　　齁死啦！！！！！這麼鹹的嗎？？？？明明記得很好吃的！！！！！
　　死鹹死鹹的味道一下衝到腦門，顧大宛兒腦子里轟的一下！！！
　　怎麼回事，不是夢？？？？？？難道自己真回到了小時候？？那奶奶呢？？
　　顧大宛兒快步走到大門口，捂著快要跳出來的心臟，把頭伸出去一點點。
　　“你們娘倆下地回來啦”這老太太的大嗓門，不是奶奶是誰。
　　“二嫂子你真逗”已經記不起是哪個大爺大奶並肩走在一起，其中的大爺開口無奈的回應。奶奶有常常會叫人人夫妻娘倆的惡趣味，大家也都隨意笑笑，都很喜歡這個愛開玩笑的二嫂子。
　　“哈哈哈哈哈哈......”奶奶跟其他老太太一起哄笑起來。
　　顧大宛卻仿佛一團棉花塞在喉嚨，哽咽難言，她想大聲叫奶奶，可是根本發不出聲來，眼前一片模糊，眼淚不要錢的湧出。
　　這到底是是怎麼回事？顧大宛早已嫁人生女，奶奶早在她婚前就過世了。顧大宛靠著門墻，毫無頭緒。
　　為了不讓嚇著奶奶，顧大宛決定還是想平復一下情緒。回到室內，日曆上寫著1998年9月12日。這一年我14歲啦，翻開書包看看課本，中學二年級。看著穿衣鏡里高狀結實，皮膚蜜色的姑娘，心裡悄悄歎了口氣。當年我是怎麼瘦下來的，沒印象啊。
　　中午快到了，顧大宛決定別發呆了，還是先煮飯吧。當年自己的廚藝啥樣，沒印象了，現在的自己應該還是不錯的。婚後在吃食上各種不適應，常常會嘗試煮一些家鄉菜，慢慢的，老公跟女兒都對媽媽的手藝讚不絕口。
　　現在家裡還沒冰箱，大多數的食材都在碗櫥的下層，裡面除了雞蛋馬鈴薯也就沒什麼了。先用電鍋把粥煮上，再找找配菜。
　　鹹的要命的咸菜用大量的清水泡上去去鹽。再到屋簷下打開大醬壇。
　　北方家家都做醬，黃豆泡發煮熟，切碎壓成四方型，發酵風乾，再磨粉加鹽加水，封缸再發酵。看天氣狀況，一兩個月後，醬色金黃，香味撲鼻。
　　小時候很愛吃雞蛋醬，後來用味噌試，韓國大醬試，味道都差了十萬八千里。即便在淘寶買了黃豆醬，仍覺甜味太多，醬香味不足。去後院菜園拔了兩顆青蔥，打了三顆雞蛋備用。
　　起鍋燒油，切碎的青蔥下鍋，蔥油香氣撲鼻而來，蛋液下鍋，略凝固後加入一勺大醬拌炒。熱油大大激發了黃豆醬的香味，蔥香蛋香醬香混在一起，顧大宛口水都要滴下來了。等不及出鍋先捏起一塊雞蛋丟進嘴巴，好香好香，太好吃啦。
　　泡好的咸菜撈出撒一點點香油味精，攪拌均勻，再滴兩滴香醋。五顏六色的咸菜也變得誘人起來，嘗一口，清脆鮮，好吃！
　　前院傳來腳步聲，老太太聊天結束回來了。這時候的奶奶身體還很好，胖乎乎的身材看起來很有福氣，跟現在的自己一樣蜜色的臉上有深深的笑紋。圓圓的臉，眼睛不大，永遠笑著的嘴唇略厚。怎麼看怎麼慈祥。
　　顧大宛努力憋著想哭的情緒，輕輕的說：“奶奶，吃飯啦。”
　　“飯做好啦，算你沒白養。”
　　老太太講話一直這麼不客氣嗎？？顧大宛不輕不重的被噎了一下，趕快去盛飯。
　　“你把賣雞蛋的打死啦？怎麼放這麼點醬，照你這麼做多少雞蛋也不夠吃！你這哪是雞蛋醬啊，你這個是醬炒雞蛋，都是雞蛋。”
　　？？？？？我的奶奶耶，你在我腦子里美化了十幾年，我早忘了你當年說話這麼噎人啦。
　　“奶奶你嘗嘗好吃不好吃。”顧大宛溝腿的給奶奶夾了一筷子雞蛋。
　　“都是雞蛋，都是油還能不好吃，這咸菜也不錯，你重新調味啦。”
　　“恩，好吃你就多吃點。”香濃的米粥入口，顧大宛對奶奶說。
　　“你跟誰學的說這話，跟老太太似的。”真老太太顧大宛奶奶奇怪的看了顧大宛一眼。
　　結婚後管老公管女兒早養成習慣了，小女孩不能這樣說話的嗎？顧大宛實在想不起來現在的自己應該怎麼說話了，只好默默的吃飯，邊偷偷的看看奶奶。
　　十幾年沒見，我好想你呀，奶奶。
　　“總看我幹啥？好好吃你的飯，你是不是幹啥壞事了？”老太太被看的莫名其妙，不由有點不耐煩。
　　怎麼跟孩子說話呢？乖乖的做好飯等你回家，你咋不誇誇我呢？原來我當年受的是這種打壓教育。哼，你比起我真差遠了，我閨女幫我拿瓶水我都玩命的誇她！略略略.........
　　顧大宛心裡吐槽，倒也不再一直看奶奶了。
　　晚上吃過晚飯弟弟才回家。媽媽過世後，顧大宛和弟弟都跟奶奶一起生活。
　　這小子就跟個皮猴一樣，瘦巴巴黑溜溜的好像一條泥鰍，小子你怎麼能想到雙眼皮大眼睛宛如小姑娘的你將來變成一張方臉呢？
　　“姐，你樂啥呢？”未來方臉傻乎乎的問。
　　“沒事，以後早點回來，不准在朋友家吃飯”未來真中年婦女姐姐說。
　　躺在軟呼呼的被褥里，顧大宛全無睡意。這到底怎麼回事呢？平時很疼女兒的自己因為輔導功課跟女兒大發雷霆，罵完女兒，母女倆抱頭痛哭。老公過來勸解的時候，火力全部轉移，直接狂噴老公一通。現在想想雖然有點鬧劇，可也實在沒什麼特殊的事情發生啊。
　　無緣無故的回到小時候，自己也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難道是給我一次改變命運的機會？
　　我能改啥呀？上輩子唯一做錯的就是炒股，後來也下定決心不碰了。其他實在沒什麼可改的呀。老公體貼，女兒懂事，我要再等10幾年才能見他們，我也很想他們呀。
　　越想腦子越漿糊，終於還是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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