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行

　　年前的期末考试中，我发挥不错，考的年级第五，熊岐是第七，这个结果并不足以让人满意，大家决心继续努力。
　　开年后就是二月了，距离六月份的中考还有最后一段时间。
　　中考前有两次重要的模拟考试，学校课程则全面的转入了复习。复习完一轮，做一次模拟考。这样两轮下来，大多数学生便对自己的中考结果有了把握，做到心中有底。
　　由于一直在复习，没有新的课程内容，每天日子看着一成不变，天气渐暖，太阳懒洋洋的让人提不起精神。然而这个阶段正是累积和酝酿的过程，风暴之肇始，往往波澜不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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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业班的学生成分较为复杂，除了两名复读生，还有几个外地来参加中考的孩子。比如期末考年级第一的王慕洁似乎就不是本镇人，她说话带着一点普通话的音调。不过初一时她就入校了，在小镇呆了三年口音不改，并且一直霸占榜首。
　　有个县城下来的学生家境优渥，衣着用度比旁人高出一档，然而金钱对于学习没有直接效果，考场上的他十分普通，就算想去课外补习，学校已经把课余时间全占满了，简直有钱也花不出去。
　　结果他养成了一个特别爱好，就是收集各种习题集，一门课的辅导书手上有三个版本的。我们都很吃惊，一份作业就很累，他居然做三份？实在令人钦佩。
　　他对这些习题集看得极为精贵，等闲绝不肯外借，但大部分题自己都不会做，只好去请教别人。有段时间，他总找张继成问习题。
　　张继成不厌其烦的帮他，教的人和颜悦色，学的人面露恍然，充满了愉快的气氛。
　　然而看着这一幕我总觉得很古怪。那个张继成啥时候如此热心了？前几天我问他一些事情，他差点跟我翻脸，老同学也没一点情面。
　　转念我才想明白，他肯定是没钱买教辅书的，故意吊着人家，借着帮忙的机会，堂而皇之把对方的书全看完了。
　　如果张继成是女人，我简直要说他养了个很好的备胎。最令人感动的是，掏空存货的备胎同学被抛弃后，居然毫无怨言的样子。
　　后来富同学失去宠爱后，也来找我了。我费老大力气给他解了两题，好言劝道：“老哥，这么难的题，中考也不一定考，你打好基础，没必要做这个！”
　　他含含糊糊的点头答应，脸上写满了心不在焉。这孩子眼见张继成做什么怪题都很容易，口味已经养刁了，我大概没法满足他的。
　　其实我很理解他的感受，自己怎么也做不出来的题，被人砍瓜切菜一样解决掉，这简直有一种奇特的爽感。
　　阅尽风尘苦，不知寒暑味。聪明的男人凭藉着才能在试卷上为所欲为，智力巅峰的表演超越了庸人想象的极限。作为一名合格的工具人，他一无所有而又无怨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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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智力这种东西，大概是没有止境的。我现在的考试排名离张继成已经很近了，但很明白自己没他聪明。
　　一道难题，我会用一种毫无花俏的方法将它解出来，以至于富同学看了都觉得没滋味。而张继成会列出三种方法，三种都是标准方法。他的思路很复杂，但解法简单，因此答题能缩减到比我更短的时间。我并非想不出他的思路，只是我按那种解法做题会很慢，反而浪费时间。
　　张继成机关算尽，谁有好的方法他都去学，但他并不是班级里最快的那个，最快的一直是潘扬。
　　潘扬只会一种方法，只是这个方法根本不在参考答案内，翻遍所有教科书都找不到。由于采用的方法不标准，有时他能在比标准答案做的更快。他这样奇诡的思路，小时候参加竞赛时我就领教了，别人想按他的方法做是自寻死路。
　　潘扬的天赋，张继成的博学和我的修炼，抵达一点程度后，都可以得到高分。我们三个实力上有差距，但只要在规定时间内把题答出来，卷面得分是一样的。若能理解这点，我们就知道考试是怎么回事了。
　　为什么天才和笨蛋最终能得到一样的考分呢？这是小时候我领悟的一个道理：比起奖励天分，考试常常更多的鼓励虔诚。
　　（天分还是虔诚？这其实是一个平衡点，以个人观察，中考更虔诚，高考更偏天分。不过这些年的高考平均分趋势在抬升，所以比起从前，现在似乎更虔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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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前还是同桌时，李亮找我借初二的教科书，他却不是为自己借的，而是帮同村朋友，一个叫向鸿军的男生。向鸿军是二班的学生，外班的干嘛找我借书呢？我心里有些奇怪，还是借给他了。
　　书借出去很久却没得还的，后来我在路上碰到向鸿军，直接跟他说起这事。
　　“啊，不好意思！”他连忙赶回教室，当场把书拿来还给我。
　　“我抄的笔记很烂吧？”
　　为了避免尴尬，我笑着说。在下的字迹臭名昭著，只有自己能看懂的。
　　“帮了大忙了，写的很详细。”向鸿军说，“他们都说你厉害，我从书里就看得出来。”
　　向鸿军这人很有意思，他明明在恭维人，却完全不让人感觉讨厌。这个男生脸上有点雀斑，眼神镇定而诚恳。他跟同级那些高傲或自闭的同学好像不太一样，有些成年人的味道。我心里评价他为“人情练达”。
　　不过他的说法有点奇怪，好像本人在年级里已经很有名气似的？
　　回教室的路上，我打开自己的旧书翻了翻，只见扉页上赫然写着一句：“相信考试的时候，我不拜神佛！”
　　这么中二的话居然是我的字迹，实在太丢脸了！难怪别人一副看傻子的神情，我简直有点后悔借书给他了。

　　二月份的时候，我考了年级第四。以前偶然得到过这个名次，那时我还想做侠客，只觉得人生充满了阳光、希望，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现在的话，我没空想这些了。跑了这么久，我觉得自己还可以更强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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