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您有喜了

　　回城的车马要快上许多，三天的功夫就到了长洲地界之内，蔡小花并未在其中看到小王爷的身影，想必是要在莫兰多逗留几日。
　　锦衣卫押送犯人的囚车队倒是与他们一同，但前后隔着半日的行程，和他们并没有接触。

　　半个月后，车马进了延州。

　　此时已是四月里，比起莫兰，延州春色浓郁，城中街巷内的小宅院中，桃花树开的正艳。
　　他们在此逗留了一日修整，第二天一早，马车才上官道，便遇上了同要回尚阳城的燕山王。

　　蔡小花与两位内侍同坐在一辆马车上，见马车忽然停下，便掀开帘子问外面的车夫：“出了什么事？”
　　“遇上燕山王的人马了。”
　　蔡小花顺着视线望过去，和前边人群黑压压的，根本看不清人。

　　“这么大的阵仗。”蔡小花身旁的小太监嘀咕了句，“燕山王不是应该在长洲封地内，这身子骨回尚阳城，吃得消么。”
　　话没说完，一双手直接将那小太监拎了回去，一个比他们年纪要大上不少的太监哼声：“别人吃不吃得消不好说，燕山王府中可是有不少名医坐镇的，用得着你操这份心。”

　　蔡小花扭头看他，这是司礼那边的公公，跟着送亲队伍去莫兰，负责公主大婚事宜，因为品阶比他们高的缘故，回城这一路对别的内侍都没什么好脸色。
　　蔡小花笑眯眯喊了声：“刘公公，您是宫中的老人的，不如和我们说说燕山王？”

　　刘公公觑着她，阴阳怪气：“哟，你一个二公主身边的大红人，还能有事儿求上我了？”
　　“库房与内宫接触多，二公主不过是看在我爹的面子上多照拂我几分罢了，这宫里还是得讲求资历的，谁都知道刘公公你是司礼的老人了，这回公主大婚，好些事儿都是您经手的，咱们还有好些要向您学的呢。”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刘公公怼的这几句到了蔡小花面前，软绵绵的没劲道，他自个儿也觉得没意思。
　　再者说，平日里也没有过节，于是刘公公哼了声：“燕山王离开尚阳城的时候，你们都没出生呢。”

　　蔡小花拉了小太监：“我只听说，燕山王功绩颇多，皇上登基后主动提出去了封地，一去就是这么多年，这期间只回过尚阳城两回。”
　　“燕山王是先帝的第三个弟兄，早年他征战沭河，功绩颇为丰厚，先帝驾崩后皇上年幼，他又是第一个站出来扶持的，所以皇上对他颇为敬重。”

　　“早年征战，燕山王受过不少伤，二十一年前沭河一战，旧疾发作，这身体就彻底垮了，你们不都知道，晋王府的老王爷，就是在那一战里死的，伤好了之后，燕山王便主动提出要去长洲封地。”

　　“当时皇上已经大婚，后宫之中刚有皇嗣诞下，燕山王此举叫什么，叫急流勇退！”刘公公说的铿锵，看样子对这位王爷是十分的钦佩，“皇上多番挽留，但燕山王去意已决，便应了他去封地的事，这么多年，皇上对这位皇叔颇为敬重。”

　　小太监张了张嘴，他年纪比蔡小花还小，这种二十年前的事，宫里不曾说起的，他听都没停过。
　　蔡小花也是好奇的很：“那这一回燕山王回尚阳城做什么？”

　　刘公公瞥了她一眼：“自然是皇上召见。”
　　蔡小花笑了笑：“近日也没什么大事。”
　　“秦郡王府那不就是大事？”刘公公口气不小，“你在宫中呆的不长，秦郡王府那事儿闹的这么大，怎么也得有个主持公允的人。”

　　蔡小花面上笑眯眯着：“刘公公说的是。”
　　“所以说啊，你们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你爹可护不住你一世。”刘公公说完后，靠在那儿眯着眼，也没打算要出去瞧瞧。
　　倒是那小太监，扒着马车往外瞅着，片刻后告诉蔡小花，人越围越多，阵仗真大。

　　车马在停了两刻钟后又重新启程，虽说和燕山王的车马一前一后走着，但蔡小花他们并没有机会见到燕山王。
　　时入五月，天渐热时，送亲的队伍终于回了尚阳城。

　　回到内务府时已是傍晚，蔡小花进屋便直接歇下了，到天黑时春喜来找，给她带了些吃食。
　　蔡小花懒洋洋趴在桌上，多日来舟车劳顿没觉得累，如今回来了反倒那些劲全上来了。

　　“老大，我都是我刚从御膳房拿来的，你快尝尝，这一去三四月的，都累瘦了，莫兰的东西肯定没咱这儿的好吃。”春喜殷勤的给她递吃的，嘴里滔滔不绝讲着这几个月宫里的事，“二公主出嫁，三公主的婚事也提上日程了，可挑的那几个人她都不满意，还直接去了皇上跟前哭了一场，结果被罚了半月禁足……陈美人有身孕了，从翠云阁搬出来单住了一处，皇后娘娘指派了好几个侍奉的人，如今底下的人都小心的很……还有，昭阳宫那边好像病了。”

　　蔡小花抬起头：“你说什么？”
　　“三公主的婚事……”
　　“最后一句。”
　　“昭阳宫那儿，张贵妃病了。”

　　蔡小花登时有了精神：“真病了？”
　　“病了有快一个月了，这回不是装病。”春喜压低了声，“有一回还是半夜请太医过去的，看到的人说，太医离开时满头是汗，后宫的事也都推出去了。”

　　“贵妃的身体一向好。”蔡小花吃着点心想了一通，“可说了什么缘由？”
　　“太医说是受了风寒，上月天忽然冷了几日，就那时染上的，一直没好。”
　　蔡小花抿着指尖的糕点粉末：“一定还有别的事，五月十五的例子送了？”

　　“还没，严公公说要等你回来，左右也还没到日子。”
　　“那成，去准备一下，明日送过去。”蔡小花拿起茶杯喝了两口，叹了声，“还是回来的好。”

　　春喜离开后，蔡小花倒头就睡，一夜无梦到了第二天，天色灰蒙蒙时便去了库房。
　　五月十五的例子每年都送，蔡小花利落的将各宫的清点后，在早膳之前先送到了皇后娘娘那儿。

　　十皇子已经会说话了，蹒跚的在屋内走来走去，身旁无数人眼睛盯着，他自顾玩的不亦乐乎。
　　曹皇后偶尔温和瞥他一下，翻看着蔡小花送来的例子，笑着道：“回来的倒也及时，二公主在莫兰可还习惯？”

　　“莫兰世子待二公主很好，二公主在莫兰定是能和世子和和美美的。”
　　“虽说是远嫁，也是一桩好姻缘。”曹皇后想到了什么，又淡淡添了一句，“丹莹那样的脾气，嫁到谁家都能过好。”

　　蔡小花心知皇后说的是三公主，也不敢应，三公主生母德妃娘娘身份也不低，这驸马爷一时半会恐怕挑不好。
　　“行罢，昭阳宫那儿你也送去瞧瞧。”想到三公主的婚事，曹皇后的兴致便低了很多，扬手让蔡小花退下。

　　从景福宫离开后，蔡小花直奔昭阳宫，原想着瞧一瞧贵妃娘娘的气色，但到了门口，却被告知贵妃不见人。
　　“华公公，这例子每年都如此，你也知娘娘脾气，你定下就成，不管如何娘娘这儿都不会说什么。”

　　蔡小花看着守在门外的宫女，低声问：“清檀姐姐，娘娘可还好？我就是想来瞧瞧，回来后春喜告诉我，娘娘病了一个多月了。”
　　清檀看着她叹气：“你倒是个诚心的，娘娘的病时好时坏，一直不见恢复，药也吃了许多，才刚歇下的。”

　　“那我就不打扰了。”蔡小花从春喜手中拿过匣子递给清檀，“姐姐，这是我去莫兰时在瓷器店瞧见的，觉得有趣，想着带回来献给娘娘。”
　　“你有心了。”清檀收下了匣子，目送蔡小花离开，直到人消失不见，转过身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厢离开昭阳宫的蔡小花越想越不对劲，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于是问春喜：“宫里没再有别的事了？”
　　“没别的大事了，老大，你说贵妃娘娘是不是因为皇上宠幸了她宫里的宫女，所以病了……”

　　蔡小花停下脚步看着他，春喜顿了顿，声音越来越低：“……好像也不大可能。”
　　“宫外可有什么大事发生？”

　　“三月里张家三少爷成亲，但那也是喜事啊。”春喜想了半天，“老大，您想说什么。”
　　蔡小花没作声，快步往前走去，走了百来步后猛地顿住：“春喜，贺家是不是出事了？”

　　“贺家？”春喜半天才反应过来老大说的贺家是进贡瓷器的，可那不过是个商户，顶天了算皇商，与贵妃娘娘又有什么干系，“近日贺家送来的东西倒是少了。”
　　话音未落，前边老大的身影便不见了，春喜匆忙追上去，等再找到人时，蔡小花已经在库房内，正询问出去采单的太监。

　　“贺家啊，贺家这月的东西还没来，听说是贺家当家出事了，临盆时难产，拼死才保住她性命，但人躺在那儿到现在都没醒，吊着一口气，和死了没什么分别。”
　　太监一面说着一面叹气：“严公公先前还说，要这样下去看来今后的贡瓷要换，哎蔡公公，你问这做什么？”

　　蔡小花脑海里只有那句“吊着一口气，和死了没什么分别”，算日子，只怕这就是贵妃病了的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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