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后妈生活

　　五爷爷住了三天院，这三天常千玉每天都会在家里煮好了奶给送过去。没啥其他的意思，也不像村里那些老娘们琢磨的想哄骗老人的东西，只是下意识的对一个曾经上过战场的老兵的关心。

　　即使这样，家里的牛奶也喝不完。那头奶牛每天挤两次奶，一次二十多斤，一天四五十斤的奶。他们一家子才多少人？

　　开始的时候他们也试过就把牛奶当成水来喝，谁知道陈父陈母喝多了就跑肚子，后来还是常千玉买的书看得才知道一个人一天就半斤的鲜牛奶就够了，肠胃不好的人喝多了就是容易拉肚子，也就不敢这样胡喝海喝的了。

　　就这样每天都会剩下不少，陈母每次都心痛的把牛奶倒给猪。浪费啊！真是作孽……

　　常千玉给陈庭义信上就说了这事，还埋怨他给弄了这么个大家伙儿，就着吃的草都得一大箩筐，喝的水比他们一家两天用得都多，陈父就只挑水都累得够呛。原先还不如弄个下了羊羔的老母羊呢……

　　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包括五爷爷在内一家子的脸色确实水润了不少。

　　当然，信还在寄过去的路上，就连陈庭义都是刚到部队报到，等到收到信的时候暗自自责。自己离开家了倒是到了清闲，只是苦了家人整天干不完的活，就连五爷爷自己也不能在身边照顾。

　　收到回信的时候常千玉一切都已经处理好了，这些事情也就暂且不提了。

　　第四天的时候，五爷爷出院，陈父和三大爷一起接的他，就用的三大爷家的地板车。地板车上铺上厚厚的麦秸，再垫上褥子，也不颠人，还挺舒服的。

　　刚弄好的时候小准趴在上面怎么也不肯下来，还是常千玉硬抱下来的。

　　“三哥，五叔这可不能一个人住了，就去我们家吧。”陈父和三大爷一起拉着地板车，突然开口。

　　刚刚他就一直在想怎么安置五叔，没想到陈父先开了口。三大爷看着陈父，既愧疚又感激。

　　他们是亲堂兄弟，五叔不只是陈父的五叔，也是他的五叔。都叫他三大爷，其实算起来他是这一辈儿的老大，只是上面没了两个兄弟。

　　五叔没有孩子，出了什么事情本来该他出面的，可是……唉！

　　三大爷烦躁的搓了把脸，他没脸见人啊！

　　五爷爷知道三大爷家的情况，也不想孩子因为自己为难：“老三！我不去你家！这两天吃庭义媳妇做的饭吃出味儿来了，我就去他们家！英山，你有啥意见不？”最后一句是对陈父说的。

　　“五叔，说的啥话！我咋能有意见，本来就应该俺们家养老的，现在庭义不在咱这做侄子的照顾不是应该的！”

　　三大爷看着陈父拍自己胳膊的手，再听五爷爷的话真是觉得自己没脸见人了：“五叔，我……”

　　“好了，不要说了。赶紧的把我送过去，庭义媳妇肯定做好饭等着了！”五爷爷又嫌弃的眼神看着三大爷，“我都这把年纪了，就你媳妇那手艺，可别磕惨我了！”

　　三大爷看了五爷爷一眼，闷头拉车。

　　车子绕过了村子直接到了常千玉他们家门口，陈母和常千玉都出来，就连小准怀里都抱着五爷爷吃饭用的搪瓷缸子。

　　“五叔，我把西屋收拾出来了，你以后就住在那里就行了。”

　　常千玉他们家坐北朝南，北面就是堂屋，陈父陈母的屋子和堂屋连着，东西各两间屋子，东面靠北的那间常千玉他们住，另一件准备以后给小准，西面的两间一件做了厨屋一间放杂物。陈母把放杂物的那间收拾出来正好让五爷爷住。

　　“哪个都行，苦了一辈子现在一只脚都跨到棺材里了再讲究起来还不得让人笑话！”五爷爷不在意的摆摆手。

　　东西不多，几个人很快就弄好了，三大爷和陈父一起把五爷爷扶到屋里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他实在没有脸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回来了，怎么样？那边怎么说？”三大娘正在做饭，听见动静出来问。

　　“放心！五叔那里有老四，他们照顾着呢！以后用不着麻烦你！”三大爷正在气头上，看见三大娘没好气地说。

　　“你跟我发什么脾气啊？我说了不照顾人了吗！你这一回来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我招你惹你了！”三大娘越说越生气。

　　开始见就三大爷一个人来也猜到了五爷爷可能去了老四家，自己还有点心虚。她自己也是个暴脾气，三大爷一直跟自己摆脸色她也生气了。

　　“五叔啥都顾着庭义，有好的也是留着给他，现在他出事了，庭义他们照顾他不是应当应分的吗！”

　　三大娘算起来也不是不懂事的人，只是钻了牛角尖，那么多年了一直忘不了以前的事。

　　老大庭忠和庭义一样大，那时候部队来招人也是一起报得名，后来庭义选上庭忠被刷下来了，也不知道谁咕恿的，就觉得五爷爷能帮忙，三大娘也没跟别人说自己提着一篮子鸡蛋就去了五爷爷家，最后自然是被五爷爷拒绝了。

　　也是赶巧了，陈母那天也去看五爷爷，又是鸡蛋又是衣服的，三大娘就误会了。觉得五爷爷帮庭义不帮庭忠，后来庭义更是升了职，庭忠还在地里刨食。三大娘越看心里越不平衡，对五爷爷也是多有埋怨。

　　“你小心眼也觉得人家心就那么大！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只看见人家的东西！”三大爷瞪着眼睛，看着有些吓人。

　　只是被三大爷气到的三大娘直愣愣地对着骂：“我心眼小！那也得你行得正！你整天帮这个帮那个的，怎么就不见你帮帮你儿子！人家都吃上国粮了，你儿子呢！庭忠现在还在地里干活呢！”

　　她就庭忠一个孩子，可就这一个孩子都没捞到好。他大大帮兄弟出力把人孩子送进了镇上粮所，自家的孩子却一句话都没说过。他在外面做了好人了，凭什么让一家子跟着他受罪！

　　“我没那本事！跟你说了几遍了，那是人家找的人找的关系，我只是帮着出出力！”

　　要说这事还真是冤枉三大爷了，三大爷人虽然正直可也不是分不清里面的人，有啥好的自然第一个想起来自己的孩子，可自己没那本事啊，咋把孩子送公家！自己做那么多还不是想着给孩子得个好人缘，以后好走路！

　　还有那个当兵的事，不说五叔帮没帮忙，庭义一个农村的走到这一步，那是睡着觉上来的？那是拿命来拼的！他们就庭忠这一个孩子，他思想觉悟不高，就觉得孩子一辈子种地也比不定啥时候没命的好！

　　这娘们儿……这娘们儿！

　　三大爷家吵得这一架陈母他们是不知道，当然知道了也不会多说什么。

　　常千玉和三大娘接触的不多，可她看着也不是个难相处的，只是是人都会有点脾气，和谁有个不愉快的很正常。看五爷爷回来的当天三大娘就提着东西来看了就知道她人还不错，就连其他几个婶子可都没她积极。

　　五爷爷的药用完了，陈家人觉得还是多吃几顿比较好，正好县城开的药镇上医院也有，可以直接去镇上拿。这天常千玉没事，要去邮局看看有没有寄来的信，正好顺路去医院拿药。

　　从药房出来的时候正好遇见了之前的同学就聊了几句。

　　徐然家住在医院后面的家属院，父母都是这个医院的医生。初中毕业之后徐然就遵从父母的安排读了卫校，现在就在这里做护士。

　　说起来两个人也有几年没见面了，常千玉在城里读高中的时候她就去了外地上学，常千玉读大学的时候她分回到了镇上，开始换成了常千玉不在家。这次碰见两个人都很惊喜。恰好这会儿徐然不忙两个人就聊了起来。

　　听说常千玉辍学结婚也是一阵唏嘘。

　　“我没想到你竟然已经结婚了，怎么当初没说一声呢？”

　　“当时事情多，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也是怕耽误大家。”

　　“你，过的还好吗？”徐然问的小心翼翼。
　　丈夫是个军人，家里还有孩子。常千玉当年在学校多出彩的人啊，连老师都说她以后肯定大有出息，自己还酸了不少时间呢。谁知道大学都没读完就嫁人了呢，还是个二婚带孩子的。
　　虽说不厚道，可她心里的窃喜却真真实实存在，徐然一时间挺不好意思的。

　　“他对我很好，现在过得也不错，前段时间回来听人家说牛奶有营养他就弄了一头奶牛回家，现在家里天天喝那个。”想起陈庭义常千玉嘴角很自然的挂上笑。

　　“牛奶啊！你家喂奶牛了？”徐然惊喜道。

　　“喂了。”看见徐然兴奋的眼神，常千玉眼眸闪动，“家里现在就差把牛奶当水喝了。他之前也没想到一头牛会出那么多奶，每天都会给亲戚家送一些，可还是有剩。等下次我再来了给你捎一些。”

　　“千玉……”徐然看着常千玉不知道怎么开口。

　　“怎么了？”

　　“你能不能每天往我们家送牛奶啊？我爸妈年纪大了，之前在别的地方看人家每天都会喝一杯牛奶，我想着他们也能每天喝一些。”

　　医生其实是个很熬人的工作，徐父徐母年轻的时候没少熬夜，年纪大了身体就不太好。徐然之前在外地读书看见人家老人小孩的喝牛奶一个个白白胖胖的早就想着给她父母也定一些。

　　只是那些奶贵，偶尔喝一两次还行，经常喝有点负担不起。现在有生牛奶，还是朋友家的，价钱什么的都好说。

　　常千玉家的奶喝不完自己买，按说算是帮了她，可是这年头做生意的毕竟不体面，何况人家还是大学生。

　　“那有什么，我们家里离这里不远，一会儿就到，我有空就给你送点过来。”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徐然抓住常千玉的手，“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那个每天都送，我给你钱！”

　　“你要是要可以去拿的，不用要钱。”常千玉低头说。

　　“我，我没时间。先给你钱，一天一斤。一个月五块钱够不够？”徐然看常千玉低头不语，怕她拒绝，从兜里又拿出一块钱来塞到她手里，“六块钱，六块钱！千玉，不要忘记了！明天再送就行，我家就在后面家属院西面第二个巷子第一家，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生怕常千玉拒绝，徐然跑着往后面跑走。

　　常千玉抓着手里的六块钱脸上的喜色怎么也掩盖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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