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今晨

　　林崇崇跟着姜靖朝坐在碧波的包间里，看着对面的张驰中，还有一众不认识的人的时候，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就要答应姜三哥的邀请呢，简直莫名其妙。原本看完房子签好合同，林崇崇为表示感谢要请他吃火锅，但是姜靖朝临时接个电话要和朋友一起吃饭，林崇崇想着事情已经结束，饭什么时候都可以吃，想着就直接回学校得好。
　　但是这下，姜靖朝反倒有些不好意思，那边的人又不好推掉，所幸拉了林崇崇一起去吃饭。两人你来我往推推拖拖几个回合之后，竟是都笑了出声，林崇崇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咱俩真没意思，就这点事还能说上半天，现在还早，我得回去换换衣服，然后我陪你一块去吃饭。”
　　姜靖朝看了一眼林崇崇，杏仁色的针织衫黑色阔腿裤，外面是同色系的大衣，看起来虽说有些休闲，但是也只是吃个饭，倒没那么正式，但是大概也能理解女人的这点心思，看了时间还早，就又带着林崇崇回学校。林崇崇上楼换衣服，姜靖朝在车里等她，刚好曹渊博的电话进来，“房子看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合适的？”
　　姜靖朝开了车窗，就坐在车里抽烟，“找好了，合同都签好了，倒是个利索的姑娘。”然后就简单介绍了下小区的环境，曹渊博笑着应道，“你办事我还是放心的，我这会儿要出门，回去了跟你联系，照顾好她啊。”
　　“知道。”也就二十分钟左右的功夫，林崇崇已经下来了，穿了白底的碎花长裙，浅色的高跟短靴，外面套一件米白色的粗呢大衣，脸上着了淡妆，快要及腰的头发软软带着些微微的卷披散在肩头，还是刚才的林崇崇，可看起来又不大一样。
　　姜靖朝暗暗地笑，难怪她要坚持回来换衣服，女人果然深谙此道。
　　一上车，姜靖朝吹了一声口哨，脸上带着欣赏，“漂亮。”
　　明明两人也就只认识了这一下午，姜靖朝觉得姑娘家对他脾气且好玩，林崇崇觉得姜三哥对她脾气且体贴，其实只是单纯地互相欣赏，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有没有不可言说的情愫与欲望，一双眼睛就够。
　　林崇崇笑得喜滋滋，“是吧，怎么着也不能给你跌份。”
　　去的路上，姜靖朝只是给她介绍一起吃饭的是几个朋友，有一起合作的意向，生意场的事情他也没做多解释，让她到那只管吃饭就好。
　　现在她是好好坐着只管吃饭了，但是只觉得张驰中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往这边看来，她倒是坦坦荡荡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张驰中的眼神总是让她生出一种背叛了谁的感觉。可现实情况明明是她一进门就看见了张驰中，她准备上前跟他打招呼来着，不说别的，单是林崇文表哥的身份她也应该表示一份尊敬与适当的亲切，可问题是张驰中倒好，只是在她的脸上一扫就看向了别处，像是不认识她一样，倒叫她已经在嘴边的五哥生生咽了回去，随着姜靖朝叫了张总，客客气气地打招呼，顿时又觉得有些难堪，后来也就真当不认识他样，一晚上乖乖地坐在姜靖朝身边，吃饭吃得香喷喷，好像只有这一件事情最重要。
　　或许是因为带了女伴的原因？林崇崇试图为他开脱，可又觉得这个理由实在说不通，只当他真是个不好相与的人。
　　中间林崇文打电话过来，她微微侧身告诉姜靖朝说出去接个电话，姜靖朝看她一脸喜色的样子，戏谑道，“男朋友？”林崇崇笑着点点头，然后笑着摆摆手，
　　匆匆出了包间，走到走廊尽头接电话，低低浅浅的声音，说在外面和朋友一起吃饭，林崇文嘱咐她晚上回去后给他打电话，他那边也是有事情，繁忙的样子，匆匆几句两个人就把电话挂了。
　　包厢里热风打得太足，在里面她就一直觉得热，微微开了窗户，窗外微凉的风拂在面上，凉凉的很舒服，光洁锃亮的大理石地板，脚步声很明显，她听见有脚步声朝这边来，下意识地转身，张驰中已经走进了，想到刚才，林崇崇有些生气，又觉得这种人当真是匪夷所思，这次是连微笑也欠奉，连林崇文的因素也不再考虑，又转回身看向窗外，好似真不认识他一样，窗外，墨黑的夜色下是一片繁华景色，华灯喧闹，川流不息的车来人往，在林崇崇看来，是整个城市最美好的时刻，一日之中最具人间烟火味的时刻，她极喜欢归家的温暖，与一盏盏为了归人而亮起的暖灯。
　　直到张驰中站在她的身边，她也没有再转头看他一眼，张驰中开口的时候分明在忍着笑意，“生气了？”眼前的她，脖颈微微梗着，下颌角的线条不似平时那么柔和，看起来带着些倔强的可爱，分明生气了，可是她头也不转，眼睛依然看着窗外，音量不高也不低，只是平平淡淡的，不透漏任何情绪，吐出的词句，当真是生硬又无力，“没有。”
　　林崇崇太过于孩子气的举动彻底把张驰中逗笑了，看着她有些愠怒的样子心情反倒更加愉悦，低头笑了几声，看着林崇崇明显更加难看的神色，到底是忍住了，不似平时那般严肃，微微低头像是迁就她，语调平缓声音却透着温柔和耐性，“刚不是故意不理你的，人多嘴杂，怕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了，知道了么？”末了看林崇崇还没什么反映，更加柔声的“嗯？”了一声，微微扬起的二声调，像是带着宠溺地哄骗，更像是情人间的呢喃。
　　林崇崇有些诧异张驰中的举动，脑子活泛地转了一圈，就觉得不对，这事情不对，然后又暗骂自己道，真是涨行情了，这点爱娇的小心思可不是谁身上都能使得的，迅速调整了自己的心态，微微转身，那稍微才冒点尖儿的小猫爪已经收了回去，样子乖巧，“知道了，五哥。”顿了顿，张驰中的脸上神色不明，只是微微挑眉像是等着林崇崇继续说，她顿了顿，脸上的笑意更盛，却没达眼里，“刚也是崇文打电话过来，我刚好出来透透气。站一会儿倒觉得有些凉了，我先进去了。”说完像是逃似得离开了这里。
　　张驰中看着林崇崇离开的背影，脚步明显有些慌乱，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可奈何，他能确定林崇文和她之间可能有些什么，但是一切都还没有确定，时机对不对他把握不了，可是有些事情，他总是能把握得了的。
　　席间，林崇崇也听了个大概，几个人在商量弄个什么传媒公司的事情，坐在张驰中左手边的是一位中等身材，微微发福的中年男子，是广电的马副局长，右手边的是一位电影公司的贺总，个子高大，但是瘦长脸，鼻子挺直，不算难看，但是一双狭长的双眼，眼尾上挑，白得有些发青的皮肤让他整个人看起来让人很不舒服。林崇崇对这些也不熟悉，姜靖朝低头在她耳边说了一部电影名字，她才恍然大悟，原来新上的那个被挂在网上黑得快糊的商业电影大部分是出自这个公司的手笔，片子是真烂，票房也是真高……
　　林崇崇有些想笑，这可能就是商业大片的价值所在吧，然后不由地就想到之前看到得一部美剧里对现在影视行业现状的控诉，她记得特别清楚因为她也无比认同，那个高大英俊的奶爸在荧幕前愤怒地嘶吼与质问，质问观众，“你们为什么要来看这种闹剧，对我们要求太低是你们的错，现在大家都不思进取了，我现在感觉我的脸已经丢光了，但是你们知道吗？我接这个工作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它是多么的糟糕，拿这些钱是我的耻辱，捧红我是你们的耻辱，我们每个人都该感到耻辱。”
　　事实上，那个商业大片，林崇崇也是花了钱去电影院看的，只是她唯一的反击大概就是在评分网站上给了一个很中肯的二分供其他人参考，十分制，这两分也是友情送给已经不大爱惜自己羽毛的天后，林崇崇实在想不明白天后为什么会为这种片子献唱，难道一直在顶峰不好么，非要走下神坛。
　　张驰中再回到席间，他倒还是如常，林崇崇却总觉得有些别扭，感觉怪怪的，但是又说不出到底问题出在哪里。
　　吃完饭，一行人兴致还高，尤其是那位电影公司来的贺总，更是打电话叫来了几个小明星，场面好不热闹。这下林崇崇就犯上难了，现在是进也不对，退也不好，她也不好提前离开，倒让姜三哥难做。最后还是同席的一位柴总，公关公司的女老板，在业界虽说不上大名鼎鼎也是小有名气，吃饭的时候，姜靖朝还介绍了几个出自她公司的案子，林崇崇自是知道的，网络一线牵嘛，只觉得这生得一脸清雅秀丽的女人竟有那样的雷霆手段，刚好她公司临时有事要先走，林崇崇也就顺道说学校有事也要先走，其他人只是嘴上简单应付几句说走了多可惜，倒是没有更加刻意和带着诚意地挽留，林崇崇嗤笑道可能觉得女人在这里影响他们下一个环节的玩耍，姜靖朝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连连道歉，林崇崇板着脸说他还要这样就没意思了，朋友也没得做了，姜靖朝自然知道林崇崇怕他太过负担，被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也就不再说什么，只是打电话叫司机来送林崇崇回去。
　　柴赛男在旁边开口道，“不用了，我车已经在楼下了，我送她回去。”
　　姜靖朝看了一眼林崇崇，后者点点头表示同意，林崇崇并不想太麻烦，准备等姜靖朝上去之后她再婉拒了柴赛男就好。
　　姜靖朝对着柴赛男歉意道，“柴总，那今天就麻烦你了。”
　　柴赛男挥挥手表示没事儿，然后叫上林崇崇，大步流星地就朝门口走去。林崇崇扭头对着姜靖朝挥手示意他回去吧，笑得促狭。
　　他转身摇摇头，轻笑，这还是个爱看热闹的，刚打电话叫过来的几个小明星里，有一个是他的前前女友，林崇崇走之前对他笑着说，“要不是我这不争气的作息，我真想留下来看看这名场面。”面上带着一副只恨自己不争气的表情。
　　林崇崇跟着柴赛男刚一到门口，就笑着对柴赛男道，“柴总，我自己打车走吧，能跟着您脱身已经很感谢了。现在就不打扰你了。”
　　柴赛男看了一眼林崇崇，长得是不错，但是倒真不至于惊艳的程度，怎么地就能让有人那么上心呢，她笑笑，“上车吧，受人嘱托要把你安全送回学校的。”司机已经过来打开了车门。林崇崇也不好再拒绝，只好坐上车，脑子转了一圈就明白是张驰中，不等她再有其他想法，柴赛男已经帮她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从一上车，她就低着头，手里的手机一直滴滴滴在响，她的手指也是在手机上迅速地打着字，“你跟张总怎么认识的？我还以为你们两个不认识。”
　　林崇崇沉吟片刻，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柴赛男从手机中抬起头，才意识到自己这样可能不大对，只是她工作一贯如此，现在也只好放下手机，有些歉意道，“不好意思，刚好有工作来。”
　　林崇崇其实是在思考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并没有其他意思，听见她这样说，赶紧摆摆手，“不是不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嗯，就是朋友的朋友吧。”
　　柴赛男笑笑，手里的手机又滴滴滴地想，林崇崇微微抬手，“你继续，我没事。你不用管我。”
　　“没什么，已经处理完了。”末了片刻，又重复了林崇崇说的话，“朋友的朋友。”若有所思的样子，朋友的朋友需要张驰中专门支了她走，给人台阶离开，还得让她送回去，那现在的友谊可太珍贵了。
　　林崇崇看看柴赛男的样子，像是对这个答案不甚满意的样子，林崇崇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怂，明明柴赛男对她是礼貌的，而且态度还算亲切，可是她却总觉得有些压迫感，像是不能对她隐瞒什么，顿了顿，又加了句，“五哥是我男朋友的表哥。”说完又有些不好意思，虽说她和林崇文亲也亲了，天天电话联系，已然和情侣是没什么差别了，但是他好像从来没有说过也没有确定过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是男女朋友的关系……林崇崇会自我催眠与安慰，现在都什么时代了，哪还有这样专门说了，这不就是已经默认了。
　　柴赛男用了十几秒的时间才拆分消化了她的这一句，思考完又觉得真对不起自己的专业，说好得随机应变和迅速呢，五哥也就是张驰中，他有个表弟，她是知道的，林崇文，然后现在的情况就是眼前这个女的是林崇文的女朋友，所以张驰中才照顾有加，她有些想笑，现在的亲情都这么亲和不避讳了么。她笑笑，“林崇文么？”
　　“是，林崇文。”
　　柴赛男只觉得有意思，笑笑也就没再说什么。等到宿舍楼下，看着林崇崇进了宿舍楼，柴赛男才给张驰中拨了电话，“张总，人给你送到了，你要怎么感谢我？”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柴赛男咯咯地笑得开心，“那我就先谢谢你了。”
　　收了电话，柴赛男长出一口气，有人命好就有人命差。
　　看着眼前的宿舍楼，灯光有些昏暗，灯光照不到的暗处还有难舍难分的情侣，她笑笑，年轻就是好，不管命好命差，似乎都有一种与命运对抗的勇气与无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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