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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待到四月初,就该是寒食节了,宫里宫外都在忙活。尤其是司礼监的陈莲元,这一日魏修入宫,恰好碰上陈莲元从养心殿出来。
“哎,魏厂公近来可好?”陈莲元笑眯眯的问。
魏修勾了勾唇角,讽道:“有陈公公庇佑,本座怎能不好。”
陈莲元脸色一变,愣了下:“厂公这说的什么话啊,我听着,怎么那么不是滋味儿呢。”
魏修冷笑:“据闻陈公公似乎跟邹厂公,很熟稔么。”
陈莲元闻言,眼珠子当即一转,露出了个颇为精明的笑:“嗐,我还以为哪儿招着厂公了呢,原是为这!那不是邹厂公新上任,大家都是给主子办事儿的奴才么,搞好关系,也属自然吧?”
魏修嗤道:“陈公公说是,那自然是。”
陈莲元笑了笑,又道:“不过我听闻前阵子,邹厂公看上了个宫奴,让您给半道儿截了?原以为这么些年了,您不好女人这口呢!”
魏修闻言就想起了那天的景象,怼了邹咎倒是没什么,只不过陆明月拽着他袖襟的模样却一直在脑海里打转,让他没来由的感到有些心慌。
不对!不是心慌!
那就应该是……心、心烦?
其实,这种感觉到底是心慌还是心烦,就连他自己也有些不确定。
一想到这里,魏修的脸色顿时骤变,眯起眼,阴戾之色顿生:“那宫奴如何,与你无关。”
说完,一个错身,魏修就提着曳撒上了殿阶,转眼就进了养心殿。
陈莲元被弄了个倒噎气很是不爽,出了乾安宫的门就啐了一口:“什么玩意儿啊他!不就仗着皇后撑腰得势么!不就是个宫奴么,护这么紧,搞的谁不知道似的!”
转眼就是辛者库,虽然那天魏修偶然路过,从邹咎手里将她救了下来,可锦心却还没有回来,这几日陆明月急得团团转,经她四处打听,才打听到魏修今日入宫了。
陆明月还听说敷华门是魏修经常会经过的地方,所以她特地在这一天,悄悄的从辛者库溜了出来,等在这里。
可她足足等了一上午,来往的宫人不少,却总不见魏修。
坐在门槛边,陆明月支着下巴望天,虽然她对魏修很畏惧,但上次毕竟是他出手帮了自己,两相抵消,似乎也没有最初时那么惧怕了。
不知最后坐了多久,直到一阵脚步声渐近,陆明月才将将抬起头。
她要等的人就在跟前站着,黄昏的余晖洒下,泼在明黄的净琉璃瓦上,折射下来的光,照耀在魏修身上,是浮金跃华。
颌下系着的朱缨垂着,伴随着一地的金纱,幽深宫道静谧无声,映衬着他淡漠却又略带讽意的脸,更加阴郁。
魏修微微蹙了眉,那种隐隐约约令他心烦的感觉又来了。随即薄唇轻启,道了句:“起开。挡着本座的路了。”
在魏修来之前,陆明月给自己下了不少心理铺垫,她告诉自己,魏修比起邹咎,还没有那么令她害怕。
可饶是如此,他那清冷的声音一响起,陆明月就感觉到有些慌乱:“厂公……”
魏修有些不悦,目色也愈发阴沉:“你听不懂本座说的话么。”
陆明月张了张口要说话,但魏修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的神情,抬脚就侧身跨过了门槛。
这下陆明月慌了,她连忙站起转身去追魏修:“厂、厂公留步!”
尽管魏修很不愿意跟陆明月纠缠,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当陆明月叫他留步时,他居然真的停下了脚步。
皱了皱眉,心底冷嗤自己今天究竟是哪来这么好的耐心。
魏修烦躁的抬手压了压鬓角:“有话快说,本座很忙。”
“奴婢在辛者库有个朋友叫锦心,她从前几天起就没了下落……奴婢听人说,她被带去了司礼监。奴婢怕她出什么事,想求厂公帮奴婢打听打听……”
魏修闻言冷笑:“你觉得本座是菩萨么,凭什么帮你打听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陆明月一急,连忙道:“奴婢人微言轻,实在是走投无路没了法子,才找的厂公……恳请厂公……”
“你走投无路才找本座?”
魏修挑眉,神色稍显倨傲的盯着陆明月:“那把本座当什么人了?”
“救命稻草么?”他冷嗤。
“我……不是……”
一时间,陆明月倒真的不知该说什么了。
她能怎么办,她还能怎么办?
进了宫,就是最卑贱的那个,人人都可以践踏,人人都能欺辱。
家人零落,就连在宫里唯一给过她温暖的锦心如今也生死不明,不知所踪。
她想要改变这一切,但凭一己之力,却什么也改变不了。
去求魏修,的确是个走投无路才会选择的办法。从小到大,她从没有像近来这样屡屡低三下四过。
还是对一个太监。
“本座没空理会你这点事儿。”
话音落,魏修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抬脚离开,徒留陆明月呆愣在原地。
良久,她扯了扯嘴角,果然啊,他不肯帮忙。也是,非亲非故他凭什么要帮她呢。
那就只能靠自己了吧。
当魏修回到西厂以后,各卫所的文书便如流水一般呈了进来。
他稳坐西厂头把交椅,虽然深受皇帝忌惮,但由于新扶上来的邹咎暂时还没什么气候,所以魏修手里的权力仍旧攥的死死的。
在高椅上坐定,千户吴进良带着一帮小太监进来伺候他洗手。黄铜盆子里盛了温度适中的水,小太监跪着将盆举高,魏修一边垂眼浸手,一边听着萧胤念文书。
一旁侍立的吴进良见时候差不多了,便将帕巾恭恭敬敬的递给他。魏修正要接过帕巾,手忽然一顿。
能跟在他身边伺候的人都是很有眼力见儿的,萧胤见状连忙问:“厂公,怎么了?”
魏修的手只停顿了那么一下,下一秒他就回过了神,接过吴进良递来的帕巾,一边擦手,一边说:“过会儿让人再进宫一趟,给尚宫局的人打个招呼。明儿,或者后,可能有人会去找她们办事儿,让她们应了。”
萧胤笑了笑,想也没想的就问:“厂公是说今天……”
话未说完,魏修就从帕巾中抬起眼帘,缓缓的看了萧胤一眼。
萧胤瞬间收起笑意,立即跪下道:“是属下失言!”
“去办吧。”
魏修将帕巾往盆子里一撂,激起的水花溅了端盆的小太监一脸。
萧胤不敢耽搁,连忙道了声是,随后就出了门。
*
陆明月失魂落魄的回到了辛者库,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庑房里走,正要伸手开门之际,却忽然听到有人在背后低声的喊她:“陆姑娘!”
陆明月扭头回身,循着声音望过去,却是小康子,她忽然想起锦心和小康子的关系似乎很好,便走过去:“怎么了?”
小康子觑了一眼周遭,手放于唇前“嘘”的低声道:“找个僻静的地方吧,我有话要跟你说。”
说着,小康子就拉着陆明月,躲到了庑房旁的一个夹道里。
“到底什么事儿啊?可是锦心有了下落?”
小康子叹口气:“我听说你在找锦心了。我这几天也在托我那各宫的太监朋友在找她,今儿才得的消息,听说锦心被司礼监的陈掌印看上了!”
陆明月闻言一惊:“你说什么!”
小康子点点头,表情有些难过:“你是才进宫不久,也许不清楚。司礼监那个陈掌印最是奸滑,宫里头有些个无权无势又颇有姿色的宫女经常会被他看上,说是掳去做对食,可大多会被磋磨的不成样子,锦心这一去……怕是回不来了。”
陆明月也很难过,经历过邹咎让人把她掳走的事以后,她自然知道那些个有权势的太监是什么性子。
想到这里,她问:“那…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救她出来……”
“锦心她…待我很好,我不想看到她被人磋磨。”
小康子闻言眸光闪了闪:“陆姑娘有情有义,想必锦心知道了,也会很安慰!”
可又顿了顿,叹道:“只是我一时也想不到有什么办法。”
陆明月无奈的抱膝:“那可怎么办啊……”
小康子没再言语了,他似乎在认真的思索着什么。就连陆明月戳他几下,他都没有反应过来。
“哎,你怎么了?”
突然,他一拍脑门,对陆明月道:“我忽然想起个事!”
陆明月有些不明所以,“什么事儿?”
小康子忽然压低了声音,凑到陆明月耳畔前:“皇后……”
“什么?”
“我听说啊,皇后近来总是在夜里睡不着觉,太医请了好几回都没法子,如果你能帮皇后调理调理身子的话,或许她会帮你这个忙。”
说完,小康子又叹了口气:“不过说也是白说,你一个世家小姐,父亲族人都是为官的,哪里会懂这些。”
陆明月认真的想了想,突然伸出手拍了拍小康子的胳膊:“你别说……我好像还真会点儿……”
小康子一愣:“什么??陆姑娘,你没骗人吧!”
陆明月摇了摇头:“我没骗你。”
又停了一下,道:“从前我母亲在世时,常有头疾,所以也睡不着觉。我身边有个丫鬟会点调理的方子,佐以揉捏,渐渐也可减轻头疼,有些安神的功效。只不过,和皇后娘娘的也不知对不对症,况且……我也只是在旁学过,还没等亲手试呢,母亲就因意外过世了。”
小康子听完,脸上神情复杂:“所以到底有没有用,你也不清楚?”
陆明月点了点头:“差不多……”
小康子犹豫了下:“皇后娘娘凤体……可不是一般的尊贵,你……”
陆明月抿了抿唇:“我知道……但是我还想试试……”
“呃……”小康子顿了顿,“那…我帮你问问?看看有没有机会……”
“好!”
小康子虽然是烧火间的一个小太监,但他性格很好人缘不错,认识的太监朋友各宫都有,是以,帮陆明月踅摸机会,也不算太难的事。
所以,机会也很快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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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又是润物细无声的一天呢,嘿嘿嘿(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