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室女的荣华路

　　“你为何不早些同我讲？”僻静的巷中，林登科面有愠色地问她，“是你爹不让你考的对不对？他为何这般偏袒你妹妹？”

　　星笙低头不语。她不知该如何说，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在见到为她鸣不平的二公子后，再次委屈得溃不成军。

　　林登科见她哭了，忙为她拭泪：“你别哭呀。是我错了。我不该这么问你。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很委屈难过。”

　　他突然将她抱住，郑重道：“进不了书院不要紧，还有我呢。你等着我就好。四年后，我定能在结业试中崭露头角，功成名就。到时候我娶你，照顾你一辈子，再不让你委屈流泪，好不好？”

　　她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温暖彻底驱散了初冬的寒凉，正想点头应一句“好”。

　　“二哥哥！”“笙姐姐！”两声呼唤打断了少年少女间的情意绵绵。

　　乐明秀和姚玉琪正一左一右地立在两人身边，神色各异。

　　乐明秀惨兮兮道：“二哥哥，我也落榜了。你是不是也该抱抱我安慰安慰我？”

　　说着，她蹭到了林登科和星笙之间，不着痕迹地将两人分开。

　　姚玉琪上前向林登科见了礼：“小女姚玉琪，以后与林二公子就是同窗了。”

　　“你是谁？”乐明秀打量着眼前的陌生女子，心中莫名地有种危机感。这种感觉，即使在得知林登科喜欢姚星笙后，也未出现过，只因她笃定，姚星笙无论如何也抢不走她的二哥哥。可这个叫姚玉琪的女子，不一般，很危险。

　　向来善解人意的星笙并没有开口引荐的意思，姚玉琪面色暗了暗，自我介绍道：“我是姚家二女，刚刚通过入学试，即将进入月溪书院读书。”

　　“哦？榜上第二的姚白氏你是？这么说，你才是京城白家的族人？星笙她不是咯？”

　　对于乐明秀的问题，姚玉琪并未作答，只是求助般地看向星笙。

　　“是的。”星笙开口转移了话题，“明秀你也别太难过，你以后是要继承你们乐家的衣钵，做个女神医行医济世的，读不读书院也没什么关系。”

　　“我才不难过。”明秀娇声嗤道，“只不过要与二哥哥分开，很舍不得罢了。”

　　“这不还有我嘛。”星笙轻声打趣她。

　　“对，以后我不在利州，你们俩要好好地相互照应。星笙妹妹身体不好，明秀，一切都拜托你了。”林登科在一旁附和。

　　“知道啦。一定把你的星笙妹妹养得白白胖胖的。”明秀亲昵地挽住星笙的手，“我俩一起等你回来咯，二哥哥。”

　　姚玉琪在旁暗暗地握紧了袖中双拳。

　　无论在哪里，姚星笙都能与周围的人很快打成一片，而自己无论做得多么好，多么出色，永远都是被孤立的那个。为什么？她不明白，也不相信。不就是一个林家二公子林登科吗？未来四年在书院朝夕相伴，她就不信，她会再输给各方面都资质平平的姚星笙。

　　***

　　转眼间，距离月溪书院开学已过去两个月了。

　　檀表姐和华姨都曾来信问询星笙书院一事。木已成舟，她不想更多的人为她难过，因此选择隐瞒了事实，只说她生病了没能去考试，妹妹替她考进了书院也是件好事。

　　梦想破灭了，生活仍要照旧。星笙照样是每日去酒馆和药铺帮忙。竹间别苑的课程虽已终止，乐明秀却经常邀她出去游玩，两人结伴谈天说地，更多的是一起憧憬林二公子在书院的生活，日子过得平淡倒也充实。

　　只不过，有些东西到底还是变了。譬如，与父亲的关系雪上加霜，在家中见了面，通常没话可说。原本最亲最近的母亲，对她的态度也总有些小心翼翼地讨好，尽管她数次想办法打消母亲的疑虑，想让母亲相信母女没有隔夜仇，她早不怪母亲了，可惜收效甚微，母女间始终不能像过去那样亲密无间了。

　　想到这里，星笙轻叹了口气。

　　倒是有一样没变。弟弟龙儿还是那般好吃，屡教不改，体形越发地肥胖。每每父母为龙儿的未来忧心，龙儿都会言之凿凿地表示，将来要成为全大楚最好的厨子，也可扬名立万。父亲自然气得半死，家法什么都搬出来过，可龙儿的决心却是全所未有的坚定，挨了打也不改口。

　　星笙护着弟弟的同时，心下感慨，如今的龙儿，多像一年前的自己，有了为之努力的目标，无论如何都想要坚持下去，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她自己已经失去了做梦的资格，前途一片迷茫。如果可以，她想成全唯一的弟弟。

　　于是，她拜托明秀为她联系利州一品楼的当家大小姐。她想要偷偷为弟弟寻位大厨做师父。

　　一品楼的菜品在整个北蜀都很出名，当家的刘掌柜更是一方富豪，与林家交好。刘大小姐与乐明秀是闺中密友。今日原本是刘大小姐的生辰，请了不少好友过来。明秀就顺便让星笙也过来参加刘大小姐的生辰宴。

　　星笙特意提前备好了礼物，是她用了将近半月之久绣成的一幅锦绣图，还比约定的时间提早了近一个时辰到达一品楼，以示自己的诚意。

　　她到的时候，宴会尚未开始，一品楼最高层的阁楼包间里，稀稀落落坐着几位大户人家的小姐，明秀也在。几人都是刘大小姐的密友，大家七嘴八舌地在说些体己话，气氛甚是愉悦。

　　星笙站在包间门外，犹豫着要不要敲门进去。她怕打扰到大家。

　　“你家二哥哥前段时间，是不是迷上了个叫姚星笙的？”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起，星笙愣了下。

　　明秀的声音响起：“是有这么回事。”

　　“她姓姚，听说爹还是个郡王，那她不就是郡主了？你家二哥哥原来想做郡马爷啊？”

　　“什么郡主？她爹早被贬为庶民了。”明秀的声音充满了不屑。

　　星笙心下有些不舒服。然而明秀说的都是事实，又一向心直口快，应该没有什么恶意。

　　“我听说她娘姓白，外祖父和舅舅都是翰林，白家那可是书香门第中的高门大族诶，和岐王妃都算是本家呢。”

　　“以前我也这么以为，不过呢，上次书院的入学试记得吗，参试的姚白氏居然是她的妹妹。都说姚家两个女儿一个是亲生的，一个是来历不明的养女。谁家会让养女去参试？姚星笙她自己也承认了，她妹妹是白家族人，那么，她不就是那个养女了吗？亏我和二哥哥还一直以为，她是尊贵的郡主呢。呸，狐假虎威，招摇过市，骨子里流淌的还不知是多低贱的血呢。”

　　星笙难以置信地摇头。明秀居然是这样看自己的。她一直以为，她们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那你还和她那么要好？”有人打趣道。

　　“过去是看在二哥哥的面子上，不然，就算她曾经是郡主，如今也不过是个庶民，哪里配和我做朋友。”明秀嗤道，“至于这两个月呢，二哥哥走了，我正无聊得紧，与她玩玩罢了。谁让她过去把二哥哥和我骗得团团转转，现在我只要一看到她对我推心置腹的那副傻样，就忍不住想笑。”

　　一瞬间，星笙胸中怒意翻滚。回想起与明秀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些怒意又莫名地散去了。片刻过后，她只觉得心寒。是她识人不明，居然和这样的人做了朋友，是她傻。

　　再怎么说，明秀也是二公子的表妹，看在二公子的面子上，她不会冲进去和明秀撕破脸，以后，不再见面就是了。

　　她转身就要离去。

　　“这位小姐是来参加生日宴的吗？快里面请。”小二的声音引来了屋中人的注意。

　　乐明秀推开包间的门，正与门口的星笙四目对上。

　　“你都听到了？”明秀问她。

　　“听到了。”她点头，“抱歉乐小姐，以后没办法再取悦你了。”

　　“呵，”明秀冷眼看着她，“我就说，若曾经真是高高在上的郡主，怎会是你这幅唯唯诺诺的寒酸样？姚星笙，我是不知道二哥哥看上了你什么。你给我记着，他是我的，以后，离他远点儿。”

　　“二公子从不属于什么人。”星笙的语气不卑不亢，“而且他与你不同。他是君子，从不会在背后说别人的不是。这样值得相交的知心好友，我绝不会故意疏远他。”

　　“你！”乐明秀一时被呛住，过去三个人在一起时，星笙永远是妥协配合的那个，从未如此硬气地与她说过话，此刻竟直言指责她在背后嚼舌根，理亏在先的她完全不知该如何反应。

　　“秀儿，和这种低贱之人废什么话。”刘大小姐站出来，抬手就朝星笙脸上刮去。

　　“哎呀呀，大小姐发飙打人啦。”一个满身破烂的老乞丐突然跳出来推了刘大小姐一把，让她一巴掌落偏，险些打在乐明秀身上。

　　“哪里来的臭乞丐，还不给我轰出去！”刘大小姐气得大叫。

　　“别呀，老乞丐我就是过来蹭点儿吃喝，你看我都一把年纪了，你为了这点儿小事打我，就不怕被我宣扬出去，落个欺负老人的骂名吗？”

　　“不怕！”刘大小姐喝道，“快来人！”

　　星笙认出来，这不是之前总是赊酒赖账还找她麻烦的那个为老不尊泼皮无赖吗？他怎么会在这里？

　　“丫头，还愣着做什么？跑啊！”老乞丐抓住星笙的袖子，也不给她反驳的机会，带着她就向楼下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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