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要一颗种子

　　桃井没有从青峰那里获得自己想要的认同，所以一整天都很郁闷。

　　部活时她和樱井一同去校外取一批新的队服，她偷偷地瞟了一眼樱井那比许多女孩子都要精致白皙的侧脸，眼睫毛翘得那么弯竟然还能投下一点阴影，过分了。

　　樱井不久也发现桃井在偷看自己，他忍不住笑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桃井摇头，“我是看一个男孩子，长得比女孩子还要好，觉得郁闷而已。”

　　“没有吧，我觉得桃井长得很漂亮，有很多人喜欢你呢。”

　　看着樱井认真地神色，桃井有一种欺负老实人的内疚感，又觉得骄傲，樱井可不是会说好话哄女孩子的人，所以他说那些话都发自肺腑。

　　想起社团里这两天明显不对劲的赤司，桃井犹豫几分钟还是问出口，“小樱，你知道小赤这几天怎么了吗？总觉得他很不开心，对队里的人也严厉很多。”

　　樱井面上显出一些歉意，“大概是因为我那天说了不恰当的话吧，我……那天比较急……”

　　桃井纳闷，看来不是因为樱井了，但是小赤一直盯着小樱是因为什么啊，“那大概小赤的家里发生了什么吧，压力比较大。”

　　赤司不是小气的人，不可能因为一句话生气那么多天，敢惹赤司生气的人，不到三天就会被他整治了，那么赤司之所以自己生闷气，是因为惹他生气的人或者事情是他没办法报复回去的？！

　　桃井没有继续深想，转而提起另一个话题来，“学校这几天就会组织体检了，小樱知道这件事吗？”

　　樱井点头，说起来因为那天惹得赤司生气，他都没敢去学生会看体检表。

　　日本学校每年会组织两次体检，而且体检的项目很认真，并非敷衍了事，各地除了国家统一要求的项目之外，还会根据各地的情况自行增加项目。

　　帝光的条件很不错，想来增加几项也不会给学校增加负担。

　　透视。

　　这项检查几乎是噩梦一样，樱井最害怕的就是这个。

　　记得是在幼稚园的时候，樱井第一次接触到这样的体检，在带着自己的表格牵着老师的手走上那辆透视车的时候，身体里住着一个成年人的樱井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操作的护士原本觉得这就是跟以往一样健康的小朋友低下头想给他打勾的时候，突然觉得透视图有哪里不对。

　　之后老师找了家长，核实他的病历本，密封他的体检报告……

　　家里的两个名义上的爸爸妈妈又开始争吵，为了谁去和老师谈话吵的天翻地覆。

　　畸形，怪物。

　　这两个词伴随着他的幼稚园时代，因为老师们以为他们什么都听不懂，所以听到这些话的小孩子回家请教自己的家长时也对他有了天真的厌恶。

　　那些老师怜悯又高高在上，经常说什么，果然钱不是最重要的，人最宝贵的东西的健康的身体这类话。

　　那些自以为是的目光让樱井对这个原本还算尽心的老师有了厌恶。

　　人，果然还是肮脏又自大，和他曾经见过的那些一样。

　　人对一件事情的好奇心有限，所以时间一久，还记得他的事情的大人们已经不会时时把他的事情挂在嘴边。

　　那个老师后来怎么样了？

　　樱井不想回忆，但是可以肯定过得不好。

　　毕竟，一个有暴力倾向的幼教师在这个信息流通法律完善的年代已经没有前途可言了。

　　小学时，樱井特地选择了离家附近条件最差的小学，那个小学不仅会闹出打架这种丑事，还因为校长贪污公款上了社会版报纸。

　　樱井听说学校里的各种活动都很敷衍。

　　一开始还好，学校领导中饱私囊，把拨款给他们举行体检的钱都贪掉了，甚至食堂里出现陈米，临期奶等各种擦边球的食材。

　　能吃饱樱井就没什么好挑剔的，但是他为了学校的领导担忧，做的这么过分，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樱井的担忧在他二年级时成为现实，校长及学校的几个领导被人实名举报，学校财务公开的同时，他们这些小可怜身上聚集了全社会怜爱的目光。

　　怎么办呢，不知道哪个出来作秀的集团给他们学校捐助了数目不小的款项，新校长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补办体检。

　　樱井当时心里复杂极了，吸一口醇厚香甜的牛奶，再塞一块嫩滑可口的布丁，樱井恨不得拿着这些东西去贿赂体检的医生。

　　学校一分钱不用花，在本地名声极好的一家公立医院主动承担了为他们体检的任务。

　　樱井内心很无力。

　　就在他想着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时候，在车上见到了松下医生。

　　遇到松下，是樱井这短短几年间最幸运的一件事。

　　松下医生是当年接生他的助理医师，因为好奇的缘故，对他的情况也有几分了解，因为曾经他那对父母带着他求医过，也有几次遇到了松下医生。

　　松下医生为他伪造了正常的体检报告书。

　　樱井从兼职的快餐店里出来的时候，大街上行人已经很少了，也不知道这次学校的体检找的哪家医院，学校会不会承认其他医院出具的体检报告。

　　夜路走多了，总会碰到熟人，比如说眼前明显是不甘心来跟踪他的小少年。

　　赤司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目光紧紧攫住樱井的身形，眼中带着几分了然，似乎在告诉他，我这不是找到答案了吗？

　　已经见到了，总不好再装陌生人。

　　樱井原地徘徊几步，还是打算上前打个招呼。

　　但是恕他短见薄识，口拙舌笨，不知道怎么跟一个跟踪自己的人打招呼。

　　赤司显然对自己的作为没有任何惭愧的感觉，他只对自己查清楚一件事情感到心安——一切都在他控制中的心安。

　　赤司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的纸张，打开，上面加粗的大字十分醒目，“帝光中学XX届学生标准体检表”。

　　心里的侥幸在看到“透视”两个字时终于消散，意料之中。

　　樱井在选择帝光时就预想过，也许，他还要继续麻烦松下医生。

　　赤司猜想樱井可能是身体有什么隐藏的疾病不愿意被人得知，他试着说出自己的想法，“……如果樱井觉得有什么为难的地方，我可以帮忙找几个嘴严的医生。”

　　不对劲，快停下来，他为什么要担心樱井，还想帮他隐瞒一些事情，樱井和他不同班，关系也不如何亲近，在队里也不是重要的人物。

　　樱井先是感激他提供帮助，然后拒绝，“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对一些身体检查项目不喜欢。”

　　赤司没有把这个放在心上，樱井的形象看起来就像漫画里的病弱少年，他以为樱井身体上可能有些小毛病。

　　可以运动，干的了重活，所以赤司不觉得樱井的身体有什么大问题。

　　赤司今天打乱自己的计划浪费了几个小时，就是为了打破这段时间他和樱井的僵局。

　　现在知道樱井每晚做什么，重度控制欲强烈患者赤司征十郎只感觉周围的空气都清新了几分，刚刚骑着机车戴着头盔朝着他“吱哇”乱叫的不良都没有引起大佬的不适。

　　心胸开阔的赤司十分“礼貌”地要求送樱井回家，不出意外被拒绝。

　　赤司盯着樱井不说话，眼中有些黑沉沉的东西随着两人之间沉默气氛的漫延逐渐涌上来。

　　樱井硬着头皮，“现在已经很晚了，你还是先回家吧，我自己坐电车就可以，我们明天学校见。”

　　赤司这次没有坚持，他心里不高兴，又不想表现出来，不然两个人还要闹别扭。

　　见赤司默认，樱井和他挥手道别以后走向最近的车站。

　　司机开着车缓缓地停在赤司旁边，悄无声息。

　　“回去以后不要多话，我是因为安排学生体检事宜回家迟了。”

　　樱井去找松下医生，两人商量过后，松下医生让樱井在体检时请假，之后来他这里补一份正常的体检报告。

　　每年参加体检的学生那么多，当然会有人无法按时参加体检，请假是比较方便操作的办法。

　　“这样一来，你剩下的三年时间都要在体检时请假了。”

　　“只要按时补交体检报告，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樱井语气不确定。

　　“其实，如果我能和你们学校的领导见一面，这件事情会简单得多。”

　　看到樱井脸上的抗拒，松下医生又反口，“好了好了，知道你对老师不信任。”

　　“等到升级的时候会分班也会换老师，就算我每年体检都请假，最多让老师觉得我是个喜欢溜号的学生。”

　　松下医生叹了口气，也没有抓着这一点不放，又问了些樱井最近的身体状况，得知樱井那里的药还有剩，嘱咐他觉得难受的时候吃一些，就放他离开了。

　　樱井离开医院的时候心情是在不算美好，他想自己也许不是局里检测的那样情感淡漠，不然，何必费尽心思隐藏自己身体畸形的秘密？

　　转念一想，自己身体畸形的消息泄露出去，也许会引起任务目标的反感，也会引来其他人的欺凌，自己只是怕麻烦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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