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恋爱吗

　　运动会两天就这样过去了。

　　高二一班最终在超常发挥下得了个总成绩第三名，仅仅输给以往体育实力特好的八班和十班。

　　隔一个小短假后的礼拜一，鹿灿灿在暖洋洋的被窝里迷迷糊糊地想起跟程麓的约定，虽然从他们的交情深浅来看，她真不觉得这个约定效力会有多长，但刚开始总得实施几次，意思意思一下，也好确认程麓究竟是不是在开玩笑。

　　她一大清早起来，就赶车去程家。

　　鹿灿灿长得本来就属于软萌类型，那双鹿眸分外清澈透亮，性格温和却又不失青少年特有的朝气，实在令人印象深刻。这个小区门卫上回才见过一次鹿灿灿，此时看着她的脸，隐约有些印象，偏头思考了下，可惜碍于不熟悉，仍旧想不起来这是谁家的客人来着。

　　不过即使如此，他对这个小姑娘还是没有多少防备心。

　　总归不是什么坏人。

　　“小姑娘，你来找谁？”死活都想不起来，门卫最后还是不得已问了一句。

　　鹿灿灿抓着书包肩带，乖巧地回答道：“叔叔，我是来找程家小少爷的。”她记得上次门卫就是这么称呼程麓的。

　　顿了几秒，又补充一句：“找他一起上学。”

　　经她这么一提，门卫顿时全都想起来了。

　　原因无他，倒不是他记忆力有多好，只是能让程家小少爷亲自带回家的女孩子，这位还是第一个，至少是他看见的第一个。

　　“啊，想起来了。”他顿了顿，这才恍然想起昨晚交班时，另一个门卫似乎是有先提醒他早上可能会有人来找程家小少爷，但对方格外强调“可能”两个字，又特意表明小少爷自己也不敢确定，他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毕竟大部分时候他们都会直接打电话跟主人确认。

　　刚才他也是想打上去确认一下，可考虑到这个容易惹人怨的时间问题，就有些犹豫。现在他彻底少了这个顾虑，便爽快地打开门禁，笑道：“小姑娘请进，顶楼有花花草草的那栋就是了。”

　　鹿灿灿朝他笑了笑，道了声谢，随后赶往程麓家跑去。

　　冬日来临，上次还能见着的绿叶植物，开始呈现光/秃/秃的萧瑟姿态，寒风不客气地吹来，生生吹落先前还顽强挂在枝头上的枯叶，少女凭着还算崭新的印象，坐上电梯，直达顶楼，一路上都顺畅，看起来这小区的居民都不流行早上晨跑或是打太极之类的养生活动。

　　委实和三中附近平时凌晨四、五点就能看见好几个大爷大妈精神抖擞地在楼下广场运动的那些普通小区好不一样，也不知道出于哪种心情，她莫名觉得这儿给人的感觉是贵气中充斥冷漠，是很精致，却少了温馨生活气。

　　难怪程麓要大老远跑去找梁远一块儿上学，这里压根儿还没走出小区，就都连会愿意精神洋溢地冲你打声几毛钱的招呼的半个人影都没有。

　　习惯平民生活的鹿灿灿略带嫌弃地撇撇嘴，心道果然有人生来就注定是平民命，谁让是自个儿上辈子选的呢，就好比她就由衷不爱有钱人的这种生活方式，所以她认为铁定是投胎前她自己选择要降生到普通家庭的。

　　然而想着想着，她又忽然生出一种理所当然的想法——

　　也是。

　　不过她的同桌不愧是在这种高贵冷艳的菁英环境下生长的高岭之花，气质如出一辙。

　　胡思乱想的期间，她终于走到程家外。

　　直到站在精致的门外面，鹿灿灿才猛地意识到自己一头热地跑过来，完全疏忽了某件重要的事儿，或者说某个重要的步骤……

　　她忘了提前跟程麓通知一声了！！！

　　在门外踌躇了好半晌，正当鹿灿灿深呼吸一口气，打算按门铃时，门忽然从里边儿打了开来，身穿高定套装的美妇人从里头走了出来，抬头，就与站在门外呆愣在那儿的鹿灿灿四目相对，四眼懵逼。

　　气氛仿佛被冬日清晨的寒风冻结了似地，一时间凝滞在那里，谁也不先开口。

　　见过较多世面的程母率先回过神来，唇边扬起一抹温柔又疏淡的笑，问道：“请问你是……？”

　　闻声，鹿灿灿才像是被人按了播放键，重新找回自己的魂，她也回以一个腼腆的笑，“……阿姨早，我是程麓的同学。”

　　“哦……”程母恍然大悟，“那你在这里做什么？”

　　鹿灿灿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下脸颊，“我、我是来等程麓一起去上学的。”

　　闻言，程母顿时狐疑地盯着鹿灿灿瞧。

　　鉴于自家儿子曾有过雷同却留下不好回忆的陈年往事，程母脑中警铃大作，目光多了几分警惕，可看着鹿灿灿坦然又茫然的眼神，她又觉得自己有些杯弓蛇影了。

　　又不是每个女孩子都那么厚脸皮。

　　正好程母今日走得早，还没吃早饭，刘婶在身后急急喊了声“太太”，赶紧把刚做好的早饭递给程母，侧头一看，便瞧见在外面一脸为难的鹿灿灿。

　　上一次鹿灿灿来程家作客时，刘婶就对这个小姑娘印象分外好。

　　乖巧又单纯。

　　此时再次见到她，她便热情又和蔼地打了招呼，“小同学，你怎么在这？”

　　“刘婶早。”鹿灿灿乖乖地喊了一声，这会儿看到一个认识的人，肩膀下意识微松，然后她又解释一回，“我来等程麓一起上学的。”

　　“少爷还在睡呢。”刘婶笑道。

　　一旁程母有些惊讶小姑娘和刘婶竟然认识，便好奇问道：“刘婶认识这姑娘？”

　　刘婶“哎呦”了一声，跟程母打了个哑谜，“就上次太太去维也纳时，我给您说过的啊。”

　　程母偏头回想了下，那些不甚清晰的记忆在一瞬间回笼，她本能地打量起站在一旁不明所以却也不多问的鹿灿灿。

　　干净的气质，毫无心机的眼神，加上从头到尾都保持礼貌的态度，不急不躁，看得出是位脾气好、乖巧听话的好孩子。

　　与之前刘婶跟她形容的模样，一刹那重合在一起，很神奇，从没见过这个小姑娘的她就是知道这位是本人没错了。

　　世上多数人都是表里不一，但也有一些人从不伪装，气质由内影响外在形象。

　　程母晓得眼前的小姑娘是何方神圣后，笑容从礼貌淡然转而热络了起来。

　　“小麓还在睡呢，小同学你先进去坐着等吧，外面冷，女孩子身体可不能受凉了。”

　　鹿灿灿对这反差有点儿反应不过来，但听得懂程母的意思，连忙摆摆手，“不了不了，阿姨，我在外面等就好。”顿了顿，也觉得自己总不能傻站在这儿半个乃至一个小时，于是又不好意思道，“能不能麻烦阿姨帮我跟程麓说一声我到了……”

　　程母见她一星半点的歪心思都没有，印象又更好了些许。

　　想当年，曾有个女孩子不仅找到他们家来，在不经允许的情况下，还硬要闯进来，全然一副自己也是这家主人的样子。

　　从那之后，向来好客又不怕孩子早恋的程母也就不再轻易招待自称是自家儿子同学的女孩子，除非是自家儿子自个儿带回来的。

　　她深怕又发生那时候的事儿。

　　脑海不自觉回顾了一次往事，程母甩了下头，把那些讨厌的记忆甩开，视线才再次回到小姑娘脸上，她微笑道：“没事，小麓那孩子啊，要是没人催，恐怕可以直接睡到下午，你进去等，正好可以催促催促他。”

　　说着，见鹿灿灿还在犹豫、难为情，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人往门内推进去，笑着和刘婶吩咐要好好招待人家小姑娘，便把门关上出去了。

　　鹿灿灿懵懵地观看萧条残枝景色霎时变成低奢居家风的自然投影片转换，站在客厅中间，感到有些尴尬。

　　刘婶并没发现她的异状，只是把人带到沙发安置好，倒了杯早上刚弄好的柠檬水放在她面前的茶几。

　　“小同学吃早饭了没有？”她态度极为亲切，加上程母不在，让鹿灿灿稍稍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闻言，她本来准备脱口而出回一句“还没”，幸好及时想起这是程麓家，不是自己家，她实在没好意思让人请吃饭。

　　于是舌尖一顿，改口道：“吃了啊。”

　　刘婶看她那副纠结样，自然知晓小姑娘在想些什么，心中觉得好笑，也不打算拆穿，只是忍笑留下一句：“那你坐一下哈，我去叫少爷起床。”

　　旋即便往楼上走去。

　　-

　　偌大的房间里，灰白相间的被单里埋着一名面容姣好的少年，原本睡得香甜又舒坦，却突然被一阵阵敲门声和说话声给吵醒，他本能地蹙起眉头，一脸烦躁，面色隐隐有发怒的征兆。

　　他紧抿着唇，神色不善地听着外面的声音，片刻后，才顶着微乱的头发开了门。

　　刘婶见门总算是开了，暗松了口气。

　　她还以为又得叫半个小时呢，到时让人家小姑娘饿坏了怎么办。

　　“少爷起床了。”

　　程麓是个假日就颓废的典型学生，昨晚又熬夜打了好几把游戏，现在正是又困又累的时候，听到刘婶说的话，语气不怎么好地回道：“不去。”

　　刘婶似乎对这样的情形见怪不怪，没感到不舒服，依旧笑眯眯又略带促狭地看他，“可是少爷，你同学已经在楼下等着了哦。”

　　同学？谁？

　　除了梁远，程麓着实想不出还有哪个同学能够正大光明进他家，可是梁远那个比他还爱犯浑的混小子自己没有睡过头就很好了，这还一大清早跑到他家等他一起去学校？

　　简直天方夜谭。

　　这么一想……

　　楼下的人又是跑来胡说八道的不速之客？

　　一想到这个可能，程麓的瞌睡虫就跑了许多，气冲冲地走到楼梯口，正想低头开口骂人，便看到鹿灿灿呆呆地抬起头，明亮的眼楮直盯着自己，软萌的面容即将漾出笑意。少年被这么一看，脸上的怒意陡然尽褪，瞬间不知所措地僵住表情。

　　不等鹿灿灿完整吐出那个“早”字，他便犹如看到鬼一样，转身，一溜烟地就跑回房里。

　　连刘婶都被吓了一跳。

　　鹿灿灿：“……”她看起来很可怕吗？

　　不到几分钟。

　　刚才睡眼惺忪，短毛杂乱的程麓便一身清爽又整洁地走了下来。

　　仿佛刚才有些凌乱的模样都是错觉。

　　“你怎么在这？”他大喇喇坐到小姑娘旁边。

　　“我答应你要来陪你上学的啊。”鹿灿灿诚实回答完，才面带羞赧地垂下头，“但我刚才才想起来，我忘了跟你先说一声了。”

　　程麓忍俊不禁的同时，心里又有些崩溃。

　　他说的陪上学，是他去鹿灿灿家找她一起，不是她一大早就跑来他家等他！

　　这小姑娘真是傻得可爱！

　　这时，鹿灿灿才又想起来，程麓当天说的是“要是没和梁远一起上学的话”，这样说，自己似乎是唐突了，也难怪刚才程麓怒气冲冲地瞪着她。

　　“你今天是不是要和梁远一起去上学啊？”她垂着眸，捏捏指尖，对自己打扰人清梦的行为感到羞愧。

　　程麓看着突然蔫巴巴的小姑娘，有一瞬间的怔忡，但随即就猜出小姑娘在想些什么。

　　“我没有要等他。”他好笑又好气道。

　　那刚才为什么一脸生气呢？

　　鹿灿灿那双澄澈的眸子明显表达着这句话。

　　程麓当然不会向小姑娘承认自己有严重的起床气，被吵醒基本都是臭脸骂人，他莫名不想败坏自己在小姑娘眼里的形象，眼珠转了转，好半晌，才佯装皱眉不悦道：“我以为梁远又骗了我。”

　　鹿灿灿：“？？？”关梁远什么事？

　　“他昨天明明说过要翘课的。”程麓补充道。

　　鹿灿灿：“……”原来翘课还能先告知的么，不都是心血来潮的吗？

　　远在市中心准备搭车去一中的梁远打哈欠打到一半，顿然憋不住打了个大喷嚏，他抬手揉了一下鼻子，嘟囔道：“妈的，谁又在说我坏话。”

　　让梁远背锅的程麓丝毫没有愧意，还继续加油添醋，“我最讨厌他那说话不算话的性子了，跟他当兄弟，我都担心哪天会被他坑。”

　　说完，还一副被欺负的可怜样。

　　不擅长跟人玩心眼的鹿灿灿不仅没看出端倪，她还仿佛可以看见少年丧兮兮地耷拉着的小狗耳朵跟无精打采晃来晃去的尾巴。

　　程麓的头发蓬松不塌，一看就感觉挺柔软，让人见了就有想摸摸看的欲/望，加上现在他一副求安慰的样子，于是鹿灿灿眨眨眼，一时鬼迷心窍，上手碰了碰他的脑袋。

　　碰了后，两人都愣住了。

　　鹿灿灿反应过来，连忙把手撤回来。

　　然后眼神惊恐地看着自己刚才不安份的小爪子。

　　她刚才！干了什么！可怕的事！

　　怎么可以随便摸人的脑袋瓜呢！！！

　　年幼不知事的小孩子就算了，但是在意身高跟总想装成熟的青春期小孩可不禁摸啊！！！

　　程麓唇角噙笑，宁可默默看着小姑娘夸张的表情，也不去哄哄她让她平静下来。

　　他觉得小姑娘偶尔露出的搞笑模样非常可爱，不是网上那种刻意的沙雕女，她就是特别自然，是一种在亲友面前才会不自觉展现出的少女生气。

　　所以他恶趣味地不想喊停。

　　过了十分钟。

　　刘婶才从厨房出来，把两人的早饭拿过来，嘱咐他们俩到了学校一定要吃。

　　鹿灿灿受宠若惊，想着就是推拒，“刘婶，我、我吃饱了，谢谢你的好意。”

　　刘婶笑嗔她一眼，“你吃没吃饱，刘婶还看不出来？”

　　“啊。”鹿灿灿有些脸热，讪讪地笑了，才害羞地把早饭接过来，向刘婶道谢。

　　刘婶笑吟吟地“嗳”了声，“小同学要记得吃哦。”

　　“好的，谢谢刘婶。”鹿灿灿对刘婶的热情善意回以一个开心灿烂的笑靥，点点头。

　　-

　　到了教室，放下书包，两人才把袋子里香喷喷热腾腾的手作肉包子拿出来。

　　程麓刚啃了一口，手机就震动一下。

　　梁远：【程麓，你咋没来监督我去学校？你信不信老子翘课给你看？】

　　瞥了眼身旁满足地捧着包子小口小口吃的小姑娘，他随后淡定地单手敲字回复。

　　程麓：【我有约。】

　　程麓想了想，又打一句：【如果你不怕被叔叔禁足的话，你请便。】

　　刚走进一中校门，正拿着手机低头看消息的梁远：“……”

　　尼玛的狗程麓！！！

　　老子跟你同条裤/裆子的交情还不值得摆在第一位是不！！！

　　到底是哪个小妖精拐走了他的好兄弟！！！啊！！！

《南甜北调》
“你害羞什么？” “脸都红得能滴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