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恋爱吗

　　在吵杂的炸串摊中，一名少年气质出尘，明明身处热闹喧嚣，浑身气质却是淡然，少年此时并未参与大伙儿的话题，只是静静地望着他身边的小姑娘。

　　从坐下的那一刻，校花的目光就凝在他们俩身上，片刻后，她微微垂眸，眸底滑过一丝深沉，轻咬下唇。再次抬眸，她才出声问道：“同学，我可以跟你换个位置吗？”

　　视线直勾勾盯着鹿灿灿，声音细柔中带着一股过人的自信。

　　突兀的声音登时打断所有人的聊天声，他们在这一刹那，默契地转头看向校花。

　　鹿灿灿也不例外。

　　她愣了下，跟着望去，才发现对方正瞧着自己，于是指了指自己，疑惑地问道：“……我吗？”

　　“是啊。”校花柔笑道。

　　鹿灿灿沉默了，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点儿都不想换位置，更别说她跟对方完全不熟。良久，她轻声开口道：“不好意思，我不想换。”

　　目光坚定地直视校花的眼楮，却没能看见身旁的少年在她话音一落时，眼眸闪烁笑意。

　　优秀的外貌总是吃香的，校花自进校以来，鲜少被人拒绝。此时被一个看上去明明就很好说话的女生驳面子，她的面部表情不受控地凝滞了下，不过很快就恢复原本娇柔的样子。

　　她状作沮丧地垂下头，再次抬头时，眼楮已似有似无地含着水光，抿抿唇，又把嗓音掐得更细，“拜托嘛，人家想要坐那，只是换位置而已，反正这桌都是你同学，你不至于全都讨厌吧。”

　　“……”鹿灿灿为难地轻拧眉，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听起来怎么挺不对劲的，就好像……她不答应，就是讨厌其他同学。

　　在她进退两难的同时，校花依旧用那双看起来随时都会梨花带雨的美眸盯着她瞧。

　　两人僵持了好半天。

　　终于，鹿灿灿被看得准备投降时，程麓及时发话了。

　　“我不喜欢陌生人坐在旁边。”口吻夹着凉气，一时如冬日寒霜，让人难以承受。

　　“……”校花眼神忽地一滞，眼眶一下子憋了红，她深呼吸几回，才“善解人意”道，“没、没关系，我们可以从今天开始当朋友，我其实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你那个方向的位置好像比较少油烟味，我……有点讨厌油烟。”

　　这话一说，大伙儿脸色各异。

　　想法比较直接的觉得没什么毛病，油烟又不是好闻的东西，人家生活精致的小仙女受不了也很正常，他们这群大老爷们都不见得比较能接受；心底子清的则是懒都懒得理，受不了油烟还跑到这种地方吃炸串，这么娇贵，怎么不干脆留在食堂解决？况且隔壁也有味道不错的面店。

　　抱着什么心思，知道的都知道。

　　奈何伸手不打笑脸人，校花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显得她风度翩翩，他们也不好拆穿。

　　看戏也看够了，大伙儿便继续刚才的话题，场面一下子又热络了起来，谈话声和笑声终于盖过先前的尴尬。

　　这个插曲对于鹿灿灿和程麓而言，就像是走马看花之际残存的景色，过目即忘，不多时，他们就把这件事儿抛在脑后。

　　可仍然有人无法忘却这个“耻辱”。

　　回校后，校花便和自己朋友抱怨起来。

　　“都跟她好声好气地要求了，她还给我使脸色看。”校花方才在外人面前完好的笑容骤然崩塌，只留忿忿不平的扭曲。

　　她朋友在一旁点点头，附和道：“就是就是，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还硬要凑在程麓旁边，要我说啊，校花配校草，俊男美女，绝配，这学校最配程麓的还是纪馨你了。”

　　这话吹捧得校花纪馨非常愉悦。

　　原本有些难看的脸色霎时恢复明朗，涂了护唇膏而有几分油亮的嘴唇微扬，只不过这时她的笑不再娇柔，反而带着一种优越感。

　　活像是一只骄傲的孔雀，对自己的外貌跟表面形象有绝对的自信跟傲气。

　　“不过那个女孩子是谁？”纪馨状若不经意地问道，她还是有些在意。

　　她朋友想了下，“一班的鹿灿灿。”

　　“谁？”纪馨并不记得他们学校有这号人物。

　　“是他们班新来的转学生。”她朋友了解她，又主动补充，“我跟他们班的一个女生很要好，她跟我说鹿灿灿是程麓的同桌。”

　　“我明明听说程麓不太喜欢跟女生同桌。”

　　“应该是被老师安排的吧。”

　　“呵。”纪馨面露讽刺，“又不是程麓主动要求的，还把自己当公主了？”要不是程麓帮鹿灿灿说话，她早就要她好看了，反正让一个人当众出糗，不是什么难事。

　　会说话，会哭，就行。

　　她朋友耸了耸肩，没有作声。

　　“不过……”纪馨话一转，眼眸转了转，“这样看来，程麓也没想象中难相处么，连一个普通转学生都能被他温柔对待，何况是早就同校的我，也许用不了多久，我就能把他拿下。”

　　“嗯嗯嗯，一定的。”她朋友可以说非常捧场了。

　　纪馨满意地笑了，自认胜券在握。

　　-

　　十一月中旬。

　　一中即将迎来运动会。

　　即便秉持“学业第一”的理念，但一中仍旧很重视学生的健康管理，时常都会安排体育活动，比如每周二早上的眼部保健操。

　　毕竟若是有学生考试考到一半，突然身体不适怎么办？

　　那就只能放弃考试了。

　　那要是刚好是优等生生病了怎么办？

　　自然是白白浪费一次拼升学率的机会。

　　无论是学生自己，还是学校，这样的情况任何人都不想遇到。

　　因此一中规定运动会每个学生至少都要选择参加一个项目，没有参加的人，也得当负责跑腿的后勤，总之就是不允许你整个活动下来，连动都不动，跟往常一样坐在那里当大爷。

　　同理，没有意外的话，也不允许请假偷跑。

　　拜新同学的身份所赐，可以优先选择的鹿灿灿看着表单上列举的运动项目，沉吟了半晌，最后直接找体委说要报名铅球。

　　当下，体委一脸震惊，还带着深深怀疑。

　　鹿灿灿这样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女孩儿真可以投掷铅球……？不要是甩一甩，反而被铅球离心力甩飞出去吧……

　　“呃，新同学，你……确定？”体委再三确认，深怕是鹿灿灿脑子抽风，一时想不开。

　　鹿灿灿身体好得很，确定没有任何抽风现象，“我确定，我真的会投掷铅球。”

　　体委被她坚定的眼神说服了，总算愿意把她的名字给写上去，想了想，还是好心劝告一句：“重在参与，如果真的没办法，你别勉强，安全第一哈。”

　　鹿灿灿抿笑点头，“放心吧，体委。”她力气还是可以的。

　　要不然她爷爷怎么会放心让她去学散打呢？

　　体委将信将疑。

　　事后，程麓知道鹿灿灿跑去报名这个项目时，也无比错愕。

　　“你参加铅球！？”

　　鹿灿灿神色自若地点了下头，“是的呀。”

　　程麓面色古怪，上下打量一番鹿灿灿的小身板，细胳膊细腿的，看上去并不像是有办法举起铅球，然后再把它丢出去的样子。

　　这还不是重点。

　　重点是，到时候受伤了怎么办？

　　伤筋动骨一百天，为了区区一个重在参与的比赛弄伤自己，太不划算了。

　　程麓下意识不希望她去参加这个项目。

　　“……你确定？”话音一顿，他又好奇地追问道，“你怎么不去选短跑接力之类的？”再怎样，跑步也比较不需要技术含量，简单得多。

　　鹿灿灿当然不敢保证，毕竟她没正式参加过铅球比赛，她单纯是估量自己的力气，然后……盲目地觉得自己应该没问题就报名了。

　　想归想，但她也不打算说出自打嘴巴的话来，只是挠了下脸颊，有些难为情地道：“我讨厌跑步。”短跑长跑都讨厌。

　　虽然短跑不如长跑辛苦，但短跑她必须在听到鸣木仓声那一刹那，就“咻——”地冲出去。

　　可惜理想很饱满，现实很骨感。

　　鹿灿灿以前初中时，也曾有幸被派去参加百米短跑，然而在“蹦”的一声响起时，她顿时傻愣在那儿，仿佛是一只被闪光灯吓到傻站在原地动弹不得的小鸟，直到其他人都冲出去好几米了，她才迟迟反应过来，连忙跟上去。

　　自那之后，她再也不参加赛跑了。

　　……太丢脸了！

　　她永远记得，当时她一愣在那儿，人家还以为她是太过自信，故意放水，后来才发现她纯粹是反应慢的时候，便年年都拿这件事当饭后笑话，估计十年后的同学会还可能被重新提起。

　　“那你可以当后勤。”程麓不知鹿灿灿的糗事，仅仅以为小姑娘就是不爱跑步而已。

　　“我不当后勤。”鹿灿灿一脸坚持。

　　程麓见她毫不犹豫就拒绝了，有些纳闷，“你为什么不想当？”后勤虽然需要帮选手东奔西跑，当小弟，但总地来说，还是比较轻松的工作。

　　这个……

　　鹿灿灿抿嘴纠结了好一番，才悄悄凑近程麓的耳边，低声说道：“后勤铁定很多人抢啊，到时候如果要用抽签决定怎么办？”

　　程麓被小姑娘说话的热气突然一蒸，敏感的耳尖一瞬间红了起来，连带着呼吸都滞了下，他不露痕迹地稍微后退一些，但面上却还是保持镇定，“那你就先抢，不就行了。”

　　鹿灿灿幽幽地道：“如果刚好没被抽到呢？到那个时候，肯定又要再选别的参加。”顿了顿，“况且通常留到最后给倒霉人士的项目十之八/九是三千米。”

　　她体力那么差，还不爱跑步，要她去跑三千米，岂不是要她的命？

　　言罢，她才稍稍往后撤开。

　　程麓霎时觉得方才一瞬间被抽走的空气都重新回到周围了，刚才的自我空间太过逼仄，逼得他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

　　清了清嗓子，他才道：“这次不会留三千米给你。”

　　鹿灿灿惊讶，“为什么？”

　　“因为那是我的项目。”说的同时，程麓稍微侧眸，不动声色地投给体委一个暗示的眼神。

　　体委立马心领神会，不敢犹豫半分，“唰唰”地就提笔把程麓的大名写在三千米那栏后面。

　　废话，有人自愿这项，还能给他逃了不成？

　　随后程麓继续道：“我到时候一定会很累。”

　　鹿灿灿理解，“那是当然的啊，毕竟那是最累人的项目。”要是轻松的话，往年大家也不会总是互相推卸了。

　　“所以——”程麓转回目光，突然意味深长，“要是没人当我的后勤，我可能会累得虚脱。”

　　鹿灿灿总觉得程麓话中有话，“嗯哼”了一声后，谨慎地等待下文。

　　程麓望进那双澄澈透亮的鹿眸，片刻后，勾起唇，“小同桌，当我的后勤好不好？”

　　鹿灿灿愣了下，“我？”

　　“对。”

　　“可是我要参加铅球。”

　　程麓霍然变脸，低眉顺眼，那种仿佛被主人抛弃的小狗气息又出现了。

　　他叹气，“那好吧，既然你那么想要参加铅球，那我只能去找看看有没有人愿意帮我了。”

　　“……”鹿灿灿……鹿灿灿非常不争气地认输了。

　　纠结了会儿，才下定决定似，深吸一口气，“我当你的后勤吧。”

　　“你要参加铅球，我不想勉强你。”程麓非常“体贴”地为她想了。

　　鹿灿灿连忙摇摇头，“没有勉强的，我就是想肯定会有很多女生不想参加竞赛，才把位置让出来。”退一万步说，她去投掷铅球也不是什么难事，何必跟人抢香饽饽的差事呢。

　　何况她已经比其他人优先选项目了，连短跑都给她留着，要是一抢就抢最轻松的活，不说出来都感觉……有点儿过分。

　　“你真愿意当我的后勤？”程麓一脸“忐忑”不已，好似怕她在勉强自己。

　　“嗯。”鹿灿灿轻咬下唇，应了声。

　　“不勉强？”程麓眸光闪烁。

　　鹿灿灿咬了咬牙，“不勉强。”

　　“那好，我们去找体委改一下名单。”

　　程麓一说完，完全不给她反悔的机会，当机立断地拉着她去找体委。

　　一分钟后。

　　鹿灿灿的名字就从铅球那栏转移到后勤那边，名字后面还备注了搭档——“程麓”。

　　鹿灿灿呆呆傻傻地看着程麓三两下就把名单解决，独独忽略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犹如成功偷到鸡的的狐狸，狡猾又有些说不出的可爱。

　　当程麓后勤这事儿，对许多女生而言，简直是天大好事。

　　能和校草近距离接触的正当机会，谁会不想要？而且还不用担心被冷脸。

　　可惜，在她们一个个兴冲冲地跑到体委那边准备要求登记时，却被告知她们梦寐以求的位置早就没了，为了避免发生血案，去年感受过女生争抢的可怕的体委还特地解释是当事人亲自要求的。

　　再怎么想要，也不能不顾当事人的意愿。

　　于是最后所有人都铩羽而归，灰溜溜地选择当其他人的后勤或是干脆去参加竞赛。

　　对于这些后续发展，受校草钦点的鹿灿灿后勤人员是毫不知情的。

　　她一心只想着该准备怎样的食物和水，好让自己的好同桌能跑得轻松点。

《南甜北调》
“你害羞什么？” “脸都红得能滴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