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风月

　　蒋平南眯着眼睛，眉头蹙得更深，他无法分辨二叔话里有几分真假，现在的形势很不利，即便是不信也不能立刻撕破脸皮，毕竟父亲和小叔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内忧外患，实在不是时机。
　　“二叔，我相信你的话！可你看看，爸爸现在躺在里面，医生告诉我器官已经到极限了，长短不过这几天！还有小叔，他下午收到一份你和小北的亲子鉴定，晚上去宴会宣告了小北的身份之后就失踪了，刚刚被蒋家的佣人送来医院，现在还在抢救室没出来！难道你还相信你的好儿子吗？”
　　蒋平南字字珠玑，简单几句便囊括了今晚发生的事，任由二爷再不想怀疑自己的儿子也无法反驳。
　　突然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紧抓住蒋平南的胳膊：“你说你小叔也出事了？”
　　蒋平南应声回答：“嗯，我本来怀疑小叔是害我爸爸的人，可还没查清楚就看到他昏迷不醒进了抢救室，听护士说，心跳和脉搏、血压都很低，情况不太乐观……”
　　蒋景仁大口喘着粗气，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又哭又笑，嘴里一直喊着：“是我……是我害了他们啊……是我的错……我该死……真是该死！”
　　此时，重症监护室的护士出来要求保持安静，蒋平南只好让保镖先带二叔出去，并且寸步不离的严加看管。
　　也许要了紧要关头，二叔可以做他们的人质保他们全身而退。
　　又吩咐助理去抢救室门口等着，小叔一旦出来，立刻通知他。
　　*
　　助理跟随蒋平南多年，察言观色的能力很强，知道主子的手机刚刚摔了，临走时将自己包里的备用手机递给蒋平南方便联系。
　　继续守在重症监护室的蒋平南心力交瘁，现在已经可以确定是蒋晟东要篡位，只是小北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还不得而知。
　　小叔又怎么会昏迷入院，而且和父亲的症状异常相似？
　　二叔此刻的崩溃根本无法分辨真假，若是与蒋晟东合伙来演戏骗自己，也不是不可能！
　　今晚的事件中，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姑妈和之西已经离开。钟家的在位者权势神秘莫测，有了名正言顺的身份，护姑妈周全不是难事；之西去了荷兰，有好兄弟的保护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正在大脑飞速运作之际，忽然看到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护士匆忙跑进蒋胤天的病房，各种仪器滴滴作响，乱得无法分辨。
　　男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要耽误医生的救治，站在玻璃墙外凝神看着里面的一切。
　　父亲的身体被起搏器电的一起一伏，双手垂在病床两侧，随着电击起伏产生惯性地摆动。
　　不停有护士向父亲的身体里注射针剂，即便如此，床上的人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很快，立在一旁的显示器上三项指标变成直线，数字归为零。
　　混乱了好一会儿，大夫终于停止抢救，向旁边的护士宣布了死亡的具体时间。
　　“蒋少爷，节哀顺变……”一位医生走出来报丧。
　　“我知道，谢谢你大夫！我父亲离开的时候有没有痛苦？”
　　“蒋先生的麻药虽然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但是他身体太虚弱，停止心跳也是在昏迷当中，所以，我认为是没有太大痛苦的。”
　　“好……没有痛苦就好！”蒋平南强忍着悲伤说道。
　　“蒋少爷，那遗体？”
　　“先放在太平间吧，等我办完事就来接他回家。”
　　抢救大夫并不知道蒋家发生的变故，心里鄙视着面前的男人：自己的老子都这样了，还不赶紧接回去入土为安，反倒搁在冰冷的太平间，实在是太不孝了！
　　不过终究是个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点点头，让下面的护士去安排。
　　男人沉浸在父亲离世的情绪中，浑浑噩噩地走到抢救室门口，助理一个人坐在门口的长椅上昏昏欲睡。
　　这一天发生的事太多了，别说助理了，就连他自己也想好好睡一觉，甚至幻想着等他醒来，一切都是今天之前的样子：
　　父亲和小叔身体健康，没有中毒，没有昏迷；
　　小北依旧在他的怀里撒娇，不许他跟那些漂亮的下属多来往；
　　二叔和晟东依旧是自己最亲的亲人，吃饭还会抢一只鸡翅，二叔的筷子会敲阿东的头，故作生气地说‘让着弟弟’；
　　姑妈依旧在快乐的周游世界，行善积德，不想结婚就一辈子做蒋家的三小姐；
　　之西还是任性傲娇，时不时地哄着自己给她买名牌包包；
　　这样的生活也许只有在梦里才会出现了……
　　抢救室的灯灭了，这次出来的还是那个跟钟翰林一起的大夫，边擦着额头的汗水边对身旁的蒋平南说：
　　“太奇怪了，蒋四爷跟你父亲的症状一样，都是深度昏迷器官衰竭，唯一不同的是他的血液检测出了不属于常规的物质，我们已经抽取了五处血液样本送去化验成分，过几天才能出结果。刚刚我给他做了血液净化，现在已经醒了。”
　　“那就是说，我小叔没事了对吗？”
　　“虽然醒了不代表没事，他的器官已经衰竭到像是六七十岁的老人，并且抵抗力很差，轻微的感冒或者病毒感染都会致死，你们家里人一定要小心照顾。另外，他的神经也受到不可逆的损害，瘫痪是无法避免的……”
　　“瘫痪？再也无法下地行走吗？”蒋平南替小叔痛心。
　　“不止这样，是全身瘫痪，他今后……只能在床上度日了，我建议你们找个专业的护工，病人需要每天按摩，以免肌肉萎缩，还要每天翻身擦洗，一定要小心，别让病人起了褥疮！”
　　蒋平南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他的小叔，蒋家的蒋四爷，翩翩公子温润如玉的男人，即使只是蒋家的养子，即使早就没了蒋家的继承权，这城里的名媛千金哪个没有含羞带怯地打听过蒋四爷？
　　就是这样人人爱慕的男人，今后只能躺在床上生活，连基本的自理都做不到，那么清高自傲的一个人，怎么接受的了……
　　“我知道了，谢谢你大夫，辛苦了！”
　　助理在旁边一面是替四爷惋惜，一面是替自己的主子担心。
　　东少爷平日里诸事不问，花天酒地，来公司最多的事就是去财务那里支钱，真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野心和能力。
　　今晚发生的一切环环相扣，步步紧逼，若说不是谋划已久，根本做不了这么完美，多管齐下，每一路都是致命的狠毒。
　　“太子爷，四爷的病房已经安顿好了，我带您过去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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