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 14 章
次日夏燃醒来,迷迷瞪瞪睁眼,望见天花板上的云朵吊灯。
记忆慢慢归拢,记起昨晚。
昨晚是夏董事长的司机载他回来的,夏董事长没回来。
也想起昨晚零星碎片:田馨尔嘴角蜜一样甜的梨涡,夏明城贴在女人后背的手,夜幕下清冷抽烟的檀墨……
掩在丝丝缕缕白烟之后的檀墨的脸……
想起他们靠近又分开,想起向来从容自在的自己难得生怯,居然怕酒气熏人。
夏燃不得不承认,他对檀墨和对别人不一样。
究竟是怎样的不一样法——夏燃穿上衣服,吃过周洁云留在餐厅早已凉透的早饭,没有牵狗,独自来到檀墨家门口,按响门铃。
没等多久檀墨就把门开开了,他没换衣服,墨绿色睡袍领口大敞。
九月初的天气不冷不热,太阳光照在冷白色皮肤上暖莹莹的。
“夏总。”檀墨拢住领口。
夏燃把目光向上移,移到檀墨的眼睛上:“檀老师。”
“请进。”檀墨俨然习惯了夏燃这个不速之客,上楼换衣服,下楼时手里拿了一块茶饼,荒野白牡丹。
铁观音性凉,老白茶性温。荒野白牡丹是前几年炒起来的福鼎白茶,口味醇厚温润,暖胃,暖酒精灼烧过的胃。
这次不像夏燃第一次来时檀墨刚刚搬进来,仓促。
也不是以前,夏燃专为工作而来,公事。
檀墨领夏燃到落地窗下的榻榻米上,面对面盘腿坐下,沐浴阳光️,煮水泡茶。
檀墨的茶具和夏明城厚重的宜兴紫砂不同,是几近透光的白瓷,他夹着白瓷碗送进水里洗净,茶刀划开茶饼,茶叶装在茶匙扫进盖碗,洗茶,泡茶,倒茶;茶碗用小托盘托着摆到夏燃座前,一气呵成。
夏燃先尝了一口,有些烫。
檀墨轻嗅茶香,再品茶汤。
茶桌很矮,取茶杯时要弓一下背,两人坐的近,一起拿茶杯不留心怕碰到头发。
水汽氤氲中,太阳太好,光芒穿过枝桠透过玻璃,斜斜洒在檀墨脸上,身上,摆着漂亮白瓷茶具的茶桌上……
虚虚幻幻,飘飘渺渺。
一如昨晚檀墨的脸掩在白烟后。
喝完一杯茶,夏燃把茶杯放回到茶垫上,檀墨凑过来为他添茶。
猝不及防进入夏燃眼底的是檀墨太阳低下莹润的额头,稀疏长直的睫毛,鼻尖,嘴唇……
夏燃盯着檀墨被茶汽烫粉,被茶水滋润的唇,恶作剧的想,不知道亲下去一贯冷静自持的檀墨会有什么反应。
也不知道这双嘴唇吻起来会是什么滋味,是不是像他的气息,干爽清冽,或者如他的气质般,像醇醇酒酿,亦或是和这茶水一样,温润稠滑,唇齿留香……
想到这夏燃突然停了。
突然的像被极度冰凉的水泼醒,泼了个冷彻心扉。不止思绪停了,欲将斟满茶的茶杯送往嘴边的手也停了。
再抬眼时夏燃的心乱了,他不知道该看哪里,眼光在檀墨的脸上乱飘,眼睛,嘴唇,脖子,衣领……
拿着茶杯的手也在轻轻发抖。
极其不对劲。
檀墨也看出了夏燃的不对劲,出声问道:“夏总?”
“啊?”夏燃嗓子有些哑了,马上喝茶,佯装镇定。
“没事?”
“……没事啊。”夏燃看着茶杯里澄澈的茶水,想起昨晚夏明城说的话。
也想起昨晚加上的那一串夏明城看上的可以做他儿媳妇的女孩子。
他不大能记清每个微信对应的女孩子的脸以及她们的名字。拿出手机翻了一遍微信,拇指停在一个叫“馨尔”的微信号上,头像是田馨尔甜笑的自拍照。
夏明城让他试试,尤其要和田馨尔试试,那就试试。
夏燃点开田馨尔的微信,斟酌着发过去几个字【明天下午有空吗?】
田馨尔回的很快:【不巧哟,明天下午和朋友约好了逛街。】
【好,好好逛。】
夏燃松了一口气,刚要把手机收起来,田馨尔的消息来了:【后天有空哦】
【最近有一部电影我想看好久了】
【我们一起去看吧?】
【看完电影一起吃饭呀?】
【我请你看电影,你请我吃饭。】
【美滋滋表情】
一条接一条,提示音密集的几乎让夏燃无法招架,看着屏幕顿了一会儿,回了个【等等再说】,把手机调成震动。
发消息期间檀墨的茶泡了第二泡,窗外的树叶子微黄,树梢站着一只浑身漆黑只有腹部是白色的鸟在叫。
夏燃放下手机,浅抿一口清茶。
檀墨看着窗外,轻声说:“秋天到了,只有喜鹊还在。”
夏燃不明白什么意思。
“喜鹊是留鸟,始终如一。”
夏燃只知道喜鹊叫,喜事到,倒没留意过喜鹊是候鸟还是留鸟:“好不容易长一对翅膀,始终待在一个地方……有些无聊。”
“是吗?”檀墨闻言微笑,“我倒觉得能在一个地方待得住也是一种福气,安稳。”
“我在这住了快二十多年了,对这的每一栋房子,每一条小路,每一棵树,每一朵花,都熟的不能再熟。说句不夸张的话,我闭着眼都能摸到你这。没觉得这是什么福气。”
“我一直想往外跑,但仅仅是想。”夏燃说这话时语气里多少透着无奈。
“你会没办法往外面跑?”富二代该是想去哪就去哪的一群人。
夏燃苦着脸:“没有。”
夏明城身材魁梧,椅子上一坐,两条长腿一叠,手在扶手一搭,板起比夏燃更英气,还多了几分久居高位养出来的颇具气势的脸,夏燃就说不出忤逆夏明城的话了。
夏燃从小走在夏明城规划好的路上,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甚至大学志愿——听夏明城的话只填本市的。
包括他的交友圈。
好不容易夏明城同意他出国读书,结果闹出了小水姐姐的事。
如果一切顺利,他现在该一个人在英国逍遥,也许还会去法国意大利什么的欧洲国家溜一圈,到塞纳河畔喝左岸的咖啡,去卢浮宫看蒙娜丽莎的微笑,到米兰观摩一场时装秀……
不过他想的开,再去的机会也不是没有。
人身自由财务自由在夏燃这算奢侈品,在檀墨那不是。
檀墨的母亲檀青是个不大安分的女人,年轻时是远近闻名的大美女,太多人追。三十多岁有了儿子也不肯结婚,仗着长相漂亮不显老,心理强大不计较,带着檀墨在成功男士之中花蝴蝶般游走。
向来居无定所。
高中之前檀墨没见过他的生父,高中见过一面,见完和没见过没多大区别,只是至此之后他的银行卡里每月会进来一笔数额颇丰的生活费。起先檀墨还很倔强的不肯用,直到他读大学前檀青实在没收入了,檀墨没骨气的把这些钱拿出来,檀青问了一下来路,心安理得的——花了。
檀青不管檀墨,也管不好,她天性懒散豁达,有钱时出手阔绰,没钱时三餐都没有着落,还要靠檀墨省下的钱过活。
人身自由和财务自由在檀墨这是负担,从小都是。
“我爸管我管得太严了。”
“我挺羡慕你的。”檀墨的本意是说夏燃有父亲管。
夏燃会错意,笑出声道:“羡慕我?羡慕我的人多了,你去有我爸的新闻下看看评论,一堆人喊他爸爸,还有人喊他老公。”
“喊老公”又是一个敏感话题。
的确有太多人想喊夏明城老公,不管是网络上还是现实中。
网上说沈郡坤嫁给夏明城生了夏燃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
夏燃觉得夏明城能娶到他的母亲才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
夏燃嘴角微凝,换个话题:“檀老师搬来这很久了,都没见你家人来过。”
“我家人……有自己的生活。”檀墨说。他的父亲只是找到了他,并没有认他。檀青也终于在五十岁这年嫁给了一个离过三次婚却没有孩子的饭馆老板。
“你没成家吗?也没有女朋友?”
“没有。”
夏燃记得陈莘莘说过檀墨看上林深,虽然很想开口问一下,檀墨长相好,条件好,为什么这个年纪还没有女朋友,但夏燃忍住了。
檀墨倒是自己笑着说:“很怕你下一句会说给我介绍。”
“可以啊。”夏燃抿嘴点头。
檀墨摆手拒绝:“不用。”
“为什么?”夏燃总算问出来了。
“一个人挺好的。”檀墨回答他,“一个人的话什么都是单份的,期待也好失望也好,痛苦,快乐,幸福,悲伤,都是一个人的。两个人在一起这些东西会被放大。”
“可……两个人在一起,痛苦可以分担,快乐可以分享……”夏燃争辩道,仿佛忘了自己也是一条单身狗。
“万一你的伴侣是一个让你痛苦加剧,无法快乐的人呢?”檀墨灵魂发问。
夏燃语塞:“啊?”
“我是一个没什么出息的人,只想平顺的过完这一生。我可以慢慢排解我的情绪,不管多久,一天,两天,或者一年,两年,也有可能是一生,我可以自控,我也可以承担。但当我有了伴侣,伴侣的那一部分是我不能控制的,也是我无法承担的。”
夏燃还是想辩一辩:“人生的精彩不就在于这些不可控吗?”
“我不想要。或者说是我对我伴侣的要求太高,没遇上这样一个人,还不如没有。”
“没,没遇上吗?”
檀墨摇头道:“没有。”
插入书签
作者有话要说:喜鹊,除了会报喜会搭鹊桥外它还有个别名——圣贤鸟。
在古人眼里,喜鹊一年到头,无论是鸣还是唱,是喜还是悲,是在地上还是在枝头,是年幼还是衰朽,是临死还是新生,发出的声音始终都是一个调,一种音。
喳喳喳喳,喳喳喳喳。
儒家眼中的圣贤、君子,就是要表现得像喜鹊那样恒常、稳定、明确、坚毅、始终如一。
因此,儒家经常要求人们向喜鹊学习,把喜鹊当成圣贤的某种模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