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志1

作者:张景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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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东尧


      (林东尧)
      时光啊你看,我好可怜!每天只能跟自己说话了,还一下说那么多,真是没救了,不过想想,其实这也是种幸福,是一种很别致的细腻情感--因为我正在温柔地轻抚自己那正颤抖绞痛的心脏。
      在一片无边的黑暗当中,至少有我自己陪着我自己,这就已经非常足够了。
      我闭上眼睛,只是眼泪却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
      其实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我不喜欢他的,即使是做了那些亲密的事情也是,他和别人一起哭笑玩闹,甚至说喜欢别人我也不会介意,可为什么在我察觉他打算要离开我的时候,我却会这么难过呢?
      难道是所谓童年的梦魇?就像爸爸再坏,可是妈妈却还是舍不得离开他的那样,我其实也不介意他对我好不好,甚至可以再坏一点,冷嘲热讽也没关系,可是我却忍受不了他离开我的生活?
      如果说有些遭受到迫害的人反而会喜欢上那些对他们施暴的人,那么我对顾泽熙算是什么情感呢?
      是从爸爸身上延伸而来的熟悉感,还是只是单纯的依赖?
      那么这里面真的有爱吗,还是只是我的错觉?或者只是我本就应该习惯如此对待的,这就是我的命运。
      我快要想破脑袋了,也想不明白那是个什么东西,可是我却谁也不能询问,只能自己摸索。
      就像我第一次去面试家教的时候,我脑袋一片空白地被人赶了出来--因为他们不是我熟悉的人,所以谁也没必要迁就谁。
      是啊,那时候我还难过的要命,可现在想来其实却很正常,就如同我自己一样,就算和妈妈、弟弟再熟悉入骨,也有从前共同“患难”的日子--那是只属于我们三个人的记忆,可就算再这么坚固的三角终,我的回忆也和他们有不同的想法,那也是属于我自己的回忆........其他人并不了解,也没必要了解我的过往,我达不到他们的要求,还浪费了他们的时间,所以理应当站在街头哭泣的那很正常,只是一个事实而已,而这是只属于我的事,我的妈妈和弟弟也不必要知道,也没人能对此评价。
      那么我和他也一样,就算他说过很爱我,就算我相信了他的确很爱我,我们有所谓共同的美好回忆,但我也只有我自己的回忆、感情--那是不属于他管辖的地带,所以我可以做主。
      我做主让他离开了我,可现在我却后悔了这个决定。

      (顾泽熙)

      我并不想再回到那个地方了,那个有他居住的地方。
      一看到他,我就会想起他腹部那里的伤疤--那是他不小心摔碎灯泡,一番纠缠后还被赶出去的时候砍到的--他不是生活在很偏远的地方,但却生活在最阴暗的世界里......
      我是很心疼他,可那并不代表我的心要一直疼着,他的心也不能就这么一直揪着,所以我要做些什么,毕竟有些事情不能就这样只放任着不管的。
      我是如此想念他那个纯澈的眼神,就像一颗宝石,只可惜那上面却沾满了泥垢,让人望之退却。
      但因为那纯澈,我还是想要再试一次的,不管怎么样,我也不想就这么放弃。
      他说我不正常,可其实他又正常到哪里去?或者我们都很正常,只是有些不喜欢这个世界而已。
      而我和他的世界虽然不同,本质上却是相同的,所以我们也不能看不起谁--这也是我坚持想和他在一起的原因,毕竟依那种灵魂的腐烂的程度来说,我们可谓“臭味相投”。
      只是就像治病一样,他现在的程度已经不是我单纯开解、劝诫或威胁就能够解决的,势必要剥皮抽骨,来一场“生死决战”才能了结,那让我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我是偷偷回宿舍的,暂时不想和他碰面。
      只是在整理东西的时候,却发现了垃圾桶里一盒扔掉的药。
      那药背后隐含的意义让我感到害怕,所以我不敢离开了,因为我怕离开了以后,再想回来就找不到他了。

      (林东尧)

      我都已经不打算管这副身体了,你还这样爱护,真是让我觉得承受不起、也还不起--但我却还不能、也不敢告诉你,这也真让人难过。
      你回来了,我很高兴。
      但那高兴却只有几瞬,因为当我知道你不会离开的时候,我又开始讨厌你了--这不禁让我自己也唾弃我自己。
      我不喜欢女人,也不喜欢男人--这我很肯定,虽然可能只是因为没碰上自己喜欢的人罢了,但我大概是只爱我自己的.......不过我现在也不怎么喜欢我自己了
      不过这很难说明,因为在碰到某些事情的时候,我却又无比珍贵我自己的存在了--比如说尊严、清白,可是对你,我却并没有什么强烈的情感。
      我在想,是不是生活的斑驳终于夺走了我对情感的渴求,我过于理智与现实了,也几乎泯灭了感情。
      而现在的我,陷入了一种困境,感觉怎么走都是死局。
      就像打牌的时候,拿到了一副本就不怎么满意的牌,好不容易坚持了几轮下来,一点大牌也没有,还昏了头的,忘记在散牌的时候,把没用的牌给出出去地,留在手里烫人。
      这或许是我的报应吧!我想,虽然我自觉没做过什么错事,但其实我却有罪。
      因为在爸爸去世之前曾打电话说过想见我们最后一面的,给他一个机会忏悔,可那时妈妈问是谁打来的,我就挂了--因为我知道她会心软。
      我现在很后悔挂掉那个电话,可是无论时光再怎么倒转,那个时候的我也还是会挂掉那个电话的.......毕竟这么多年来我也只学会了逃避。
      而当我避无可避的时候,我却只会选择忽视,忽视所有的一切,直到让人心寒。

      (顾泽熙)

      我其实是很知道该怎么去做的。
      毕竟他那种情况的话,只是一个人在自己的世界里呆久了,多出去走一走,多了解这世界上其他的东西,就会缓解很大一部分情绪了,虽然心伤可能还是难以治愈,但却会慢慢延缓,等伤口结疤后便会被覆盖过去了。
      而解决办法我也是一直都知道的,最好的方法还是先心后身,可我却还是忍不住弄乱了最重要的一步,才会弄到现在这样难以收拾的地步。
      但或许是上天垂怜,他睡不好地又有些恍惚了,忘记跟我吵架的事,让我帮他倒一杯水。
      直到我送到他嘴边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一下子呛到,只是却不好意思再不理我了。
      我抓住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脆弱和某些其他情绪,只请求他和我在一起。
      可他却在发抖,“我为什么要接受你?我连女的都接受不了,更何况是男的,你疯了吧?”
      我一点都没有疯掉,我只是想和一个我喜欢的人在一起而已。
      可那个我爱的人却在刺我的心,“我特么有抑郁症,我特么是个神经病啊!我连心理测试都过不了,还能干嘛呢?你可以去找更好的.......你看,就算我再差劲也不想要你.......”
      看啊,他都糊涂了,还在那边胡言乱语。
      我当然值得更好的,所以我才来找他的啊,可为什么他却始终不愿意相信我呢?
      只是虽然他最终还是愿意妥协了,却还是很清醒地告诉了我,他是一辈子也不可能会告诉妈妈的,所以,我们就只能是这样的关系而已。
      但那也没关系的,只要他能放下那些,给我看到一点光明,我也愿意一直站在那儿的。
      我一直也不相信他的那套,什么“远望是相思”,按我看来,若要“远望是相思”,那么得“近看是爱情”才是,他怕不能永远爱着,那么我就只要想办法一直让他爱着就好了........
      呵!只是我却还是永远不能陪着他了,就因为我之前的愚蠢决定,去请求老师和别人帮他什么的,让他去后厨解剖才会变成这样,永远地失去了和他在一起的机会。
      那是我一生的遗憾,也是我一生的美好。
      我死在奔向爱的路上,路旁绽满了胜烈的爱情之花,我怀着满腔的爱意,可惜的尽头等待我的却不是我的爱人,而是死神。
      但我也还是心怀感激,因为我死在了最爱他的那个时刻,若是时光能将我凝固,我愿作一枝他床头最安静角落里的永生花,只默默地看着他就已足够。

      后记:
      林东尧在带领同学去食堂后厨解剖生猪的时候,因为操作不慎,衣服上沾满了血迹,他回宿舍换完衣服回来的时候,却发现整个食堂已经燃起了大火,而那个他昨天晚上还一直嫌弃的男人,却以为他也在那里面奋不顾身地冲进去了,然后再也没能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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