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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
“欧阳一敬若弹败,你走。齐康若弹败,我滚回开封!”
徐阶满面疲惫,缓缓道:“欧阳一敬弹劾你,非我指派。就如今日齐康弹劾我,我也不会认为是你所为。”
高拱像听了个笑话,扫了徐阶一眼道:“到底是欧阳一敬弹劾在先。说我威治朝绅,专炳擅国,好大的罪名!区区一个胡应嘉被贬职,便成我擅权的罪证?”
李春芳上前劝道:“胡应嘉被贬为建宁推官,御史中难免有人不平。欧阳一敬的弹章,陛下不是也未受理。御史向来如此,昨日你被欧阳一敬弹劾,今日徐阁老又被齐康弹劾,明日兴许我又被谁弹劾,你我在内阁多年,这不早就习惯了吗。”说罢摊开手对众人笑了笑。
陈以勤冷笑抢道:“是啊,内阁中人这么多,偏是高阁老成日为弹章跳脚。看来高阁老独自讲学还是不能习惯这朝堂公论。”
高拱还未说话,郭朴先站出来斥道:“哪一日不是公论?现在不是公论?谁还在这里拉帮结派暗自嘀咕了么?”
陈以勤未犹豫道:“结党倒是有些人一贯的。这文渊阁里谁又不知谁和谁一派呢。”
高拱鼻翼耸动,看着徐阶道:“这就要问徐阁老了,内阁本无党派,自从先帝驾崩起,徐阁老便搞起了派系。”
张居正本在一旁事不关己,听到先帝一节才看向高拱。
高拱也在看张居正,张居正倒未有闪躲,只无可奈何笑了笑。
高拱接着道:“先帝驾崩拟遗诏时,徐阁老谁也不唤,只叫叔大自己去同拟,却是为何?”
李春芳笑道:“遗诏拟的未有纰漏,反而抚恤了曾经进谏获罪的忠臣,言辞中肯不曾偏袒。还废了宫中道教,便是让我们同拟,也只能拟成这般了。”
高拱横了李春芳一眼道:“你也是被当时排除在外的人,有什么好替他们说话的?”
李春芳面露尴尬之色,张居正此时却起身说道:“党派与否,不过是目的相同,政见不同。即便是两党相争,知风之自知微之显便罢了。何必你死我亡?”
高拱一言不发看着张居正,张居正只含笑对视。
我惊奇张居正今日竟然站了队,不再做那个旁观者。明示与徐阶一处。欧阳一敬弹劾高拱被这一位搁置了,齐康弹劾徐阶可还在处理当中,张居正今日的做法,与他和我说的隐忍可大不相同。难道现在已是可以与之抗衡了?
半响高拱笑着摇了摇头,道:“叔大,你还是年轻。”言毕便上了阁,去了阁西第三间。
我这刚到文渊阁在堂下看了半日的戏,如今阁老都进了阁间我还没上去收拾。我忙跟了上去,进屋先给水烫上。
高拱见我进的晚,倒未责怪,只是对我嘲弄道:“你也是有党派的人,想来此刻只想跟那徐阶身边顺气按脚。在我这哪有你的好处?”
我这提壶的手只得放下,转身回道:“奴婢只做奴婢的差使,哪懂什么党派。”
高拱眯眼盯着我,我被盯得浑身不自在。
半响他问道:“徐阶的装糊涂倒被你学去了十成。当年你被带进直庐我就觉得你来历不简单,后来景王不是被你与徐阶诬陷的吗?”
这诬陷景王,你与当时的裕王难道没有受益吗。我发现高拱对人一旦有了敌意,无论对他有害有利,他都仇视你。
我道:“当年奴婢也算为如今陛下效力。现在仍然为陛下效力。”话还未说完一本书卷砸在脸上,我被黄绫裱的硬封皮砸得来不及想痛,这莫名的一下子给我打懵。
高拱表情极其厌恶看着我,像看一条狗一般,怒斥道:“巧言令色之徒!背主求荣之事你还说得冠冕堂皇。你算什么东西?”
我这时才从被打中缓过神,心底委屈至极,只能低头任他谩骂。
张居正闻声进了门,高拱见他进来收了声。张居正看了看我,拾起书问道:“你用这个打了她?”
高拱冷笑道:“因为这奴婢和你出去过了夜,便不能打么?”
张居正也不辩解,问高拱:“她犯了何错?”
高拱不答,张居正又问道:“她做了何事?”
高拱反道:“叔大你如今似乎不挑食了,什么货色都能收纳。”
张居正正色道:“肃卿似乎管的太多了。只一点,这奴婢刚受过刑,伤还没好全。文渊阁也不是三司。动辄打骂奴婢也不应是你我行事。你如今这般年纪,少动些。”
我从没想过张居正会对高拱说出这种话。他待人一向敬重隐忍,今天竟为高拱打我讥讽高拱老迈。
高拱气极反笑,愤然起身指着张居正连说了好几个“好”,又指向我道:“这奴婢...在内宫受刑怕也是因她自己不安分,你倒不用护着她,她本事大着呢,没你庇护她也不定与哪个太监对食做靠山呢。”
说罢甩袖离去。高拱走后张居正也未和我多言,只叫我安心当差也去了。
接连几日朝中似乎腥风血雨,已从欧阳一敬弹劾高拱,齐康弹劾严嵩,变成了两方言官群起弹劾。我在这不流血的战争中看着阁老们互相指责,仿佛这世间只剩高拱徐阶之间的生死存亡。听闻徐阶方言官在朝上已占主导,高拱扬言近日便要告老还乡。我却眼见徐阶在文渊阁一日比一日颓势,高拱一日比一日嚣张——即将休仕的高拱在文渊阁中高谈阔论,徐阶却日夜奔走忙做各处交接。
我问张居正:“难道言官言论上的胜势,也不能帮上徐阁老吗?”
张居正不答,只摇了摇头道:“如今流民四散,俺答祸起,中枢却还在内斗。”
这内斗不是你让我先诱导胡应嘉起的吗?
张居正似乎猜到了我的想法,对我道:“肃卿不去,内斗不止。”他又拍了拍我的头,对我道:“内阁中,真应了那句知者过,愚者不及,贤者过,不肖者不及。若必去一个,肃卿确为平格之臣,杨博亦是救时良相。可有时好人不能定倾扶危。你问我为何徐阁老已为胜势,却即将休仕。是因为陛下不会让高拱离去。高拱不去,徐首辅便要去了。现下只看陛下如何决定了。”
此番都不能扳倒高拱的话,那徐阶去后这内阁便真让高拱一人独大了。届时那三个太监要何等气焰嚣张,月夜翊钧又将如何?
若是陛下保高拱。那便只能从陛下处下手了。
我向张居正再次告假,张居正若有所思看着我,应了。
傍晚摸回启祥宫,云祥正在启祥宫门口守门,我料着又是因为月夜厌恶。一宫掌事守大门也就只在这启祥宫见过。我心里有事,忙不上帮他说话,拜了月夜便直接到了翊钧房里。
翊钧已经就寝,冯保在床边陪着,见我来愣了愣。
我也不解释,给翊钧摇醒。
次日清晨便和冯保带着翊钧到了乾清宫西暖阁。被滕祥告之这一位还未起,只好站在院中等。直到巳时奴才们内外奔走端送,我料着这一位是起来了。
又站了半刻钟,翊钧才被叫了进去。
西暖阁中窗上被遮了一层又一层黄幔,一进去昏暗无比,这一位还在榻上,我与冯保站在翊钧身后,这一位眼眶凹陷疲惫不堪伸手唤翊钧上跟前。
翊钧去了他似想搂一下,向前探了探没够着又懒懒地靠了回去,问道:“何事啊?”
翊钧顿了顿,委屈巴巴问道:“高阁老是不是不喜儿臣?”
滕祥站在榻旁看了眼翊钧。
这一位慢吞吞道:“何出此言?”
翊钧道:“儿臣屡次拜访高阁老,他都对儿臣不冷不热。想来是儿臣做的不好。”
这一位闻言却躺了下去,缓缓道:“他就是那副样子,你不必往心里去。”
翊钧道:“儿臣本也以为是自己多想,直到听闻...”翊钧挣扎了一番,道:“听闻高阁老对人说儿臣是景王贱婢之子!”
这一位还没什么反应,滕祥倒是一惊,向冯保看来,眼神似要吃人一般。冯保面无表情,我冲滕祥笑了笑。
这一位缓缓道:“你听谁说的?”
翊钧道:“滕公公。”
滕祥来不及反应,立马跪地向这一位叩了下去。
这一位似久病缠身般一只手撑着身子,慢慢坐了起来,问道:“他何时说的,怎么说的?”
滕祥哆哆嗦嗦半响,只道了句:“记不得了...”
这一位也不细问,只叹了口气,起身坐在榻边,把翊钧抱在他腿上,对翊钧道:“他向来刻薄,倒没想到能刻薄至此。”
我早知道这一位会是这般好脾气,我缓缓拜道:“陛下,高阁老想来也是年迈,身心俱疲精力枯竭,才会口不择言。”
这一位点头道:“嗯,应是如此。我知道他的。若是以前他怎会吵着要休仕呢。”
我道:“奴婢在文渊阁月余,眼见高阁老头发一日比一日白。想来休仕一事非随便说说,是真的累了吧。”
这一位这才看向我,打量一番道:“你在文渊阁?你不是李姗惠接出来那个...”
我也不解释,对他道:“高阁老对三殿下不敬,三殿下日夜问李嫔娘娘该如何讨高阁老喜欢,李嫔娘娘不知如何作答,三殿下这才来找的陛下。”
他看了看怀中的翊钧,小小的人儿大大的眼睛透着可怜劲,这一位摇头叹道:“一个皇子竟要为如何讨臣下欢喜苦恼。和我当年...”
我对滕祥道:“滕公公想来听过不少这种话,不知可曾为殿下说上一句半句?”
滕祥本跪着,听我这么说又一哆嗦,忙向这一位叩道:“老奴甚少见到高阁老...”
我正色道:“甚少见,见一次便听了这番话。可见不是随口说说,是心存已久。”
滕祥汗如雨下,想看向我又不敢抬头。
我见这一位没怪罪我,又接着问道滕祥:“那高阁老当时说这话,滕公公可为殿下说话?”
滕祥被逼无奈道:“老奴劝了高阁老不可妄言...可高阁老哪会理会老奴呢?”
我装作理解,道:“是了!高阁老连三殿下都不放在眼里,怎会听滕公公呢。可高阁老只在滕公公面前如此妄言,是高阁老逢人提及三殿下便如此评价,还是只在相熟之人面前...”
滕祥叩头急道:“陛下,老奴日日在陛下身边,哪会和高阁老相熟,他这番话想必是想透过老奴传达给陛下吧...”
我本想今日看这一位的意思,若逼不退高拱,逼退个滕祥也好,倒没想到滕祥为自保如此攀咬。
这一位沉吟半响,问我:“你在文渊阁见高阁老疲于应对吗?”
我道:“高阁老与文渊阁中人多有争论,为国事疲惫不堪。在阁中屡提休仕。”
这一位放下翊钧,在殿中踱步,嘴里时不时自言自语,我竖耳听着,到底听了一句“便休了吧”,我在心底舒了口气。滕祥始终跪地未起,恶狠狠地瞧着我。
半响他看到翊钧,问道:“你们怎么还在这?”
翊钧便告了退。滕祥将翊钧送了出来,未和我说话,先在冯保耳边说了一句。冯保欠了欠身,就随我们出了乾清宫。
路上我问冯保滕祥说了什么,冯保笑道:“他说我不想活了。”
翊钧奇道:“滕公公能让大伴死吗?”
我摸了摸翊钧的脸道:“翊钧今后要保护好大伴。莫让别人把他带离身边。”
翊钧重重点了点头。
我看向冯保,冯保倒是不甚在意的样子。我想今日不能连带扳倒滕祥,日后滕祥必要报复回来的。我不在这内宫,冯保暂时只能靠翊钧了。
回了启祥宫对月夜叙了乾清宫的事,月夜不解为何要为朝中事,还把自己和冯保搭了进去。
我想我与那三个太监的恩怨,也不差这一件了。高拱走了,这三人在朝中没了支柱,只剩这一位的宠信。但帝皇的宠信最是靠不住。他们再得力,也得力不过今日的高拱。高拱都能告老还乡,三个太监又算什么。
踏实在启祥宫睡了个好觉,第二天清早便回了文渊阁。
阁中还无人,我进了阁西间准备洒扫,推开门却见高拱伏在桌上,他听见响声缓缓抬头,我见他心底却是一惊,只一日不见,这高阁老沧桑了许多。他见是我,又伏了回去。
我仍旧对他福了福,开始打扫。
高拱却突然对我问道:“你是否觉得我咄咄逼人自食恶果?”
这高傲刻薄的阁老,此时仿佛一个无力垂暮老人,我想他是真的挫败了,不然不会跟我这个他从未正眼看过的人说这种话。
我想了想,道:“高阁老自有高阁老的处事。”
他嗤笑一声道:“你这巧言令色的劲儿,真的太像徐阶了。”说完也不再和我说话。
我正打扫着,徐阶推门而入,进门便奔向高拱关切道:“肃卿,我听闻还不信,你真的一夜未睡?”
高拱见他来了,正坐整了整衣襟道:“难得有了闲暇不再思虑国事,便看书看得晚了些,过了宫禁出不了宫了。”
徐阶坐在高拱身边道:“我原担心你是昨日听闻陛下允你休仕,心中难过才一夜未睡。不是便好不是便好。”
高拱道:“陛下也是体谅我年迈,正巧现在还不困,一会我便进宫在陛下上朝之前,和陛下谢恩。”
徐阶似猛然想起,对高拱道:“陛下不在宫里啊!”说罢拍了拍自己脑门道:“我忘了和你说,昨日陛下传我入宫,说要出宫游历京城,我以肃卿即将休仕需陛下饯别,加之国库虚空为由极力劝阻,倒惹得陛下不快,即刻便出了宫了,也不知要哪日回来。”
高拱睁着眼,却不知看在哪里,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
徐阶唤了几声,他也不应,徐阶道还有事便出了屋。
不多时张居正进来,见高拱颓废样子深深叹了口气,对我道:“你出去吧。”
高拱刚缓过神,沙哑道:“她在也不打紧。”
我对二人福了一福,退出去时把门带上。
几日后高拱返乡,内阁中只有张居正和郭朴去送别。
张居正回来后在这阁西间四处打量,对我叹道:“肃卿多有不甘。”
我倒是满心欢喜,感觉以后在这文渊阁与张居正说话再也不用躲躲藏藏了。如此想着,便对张居正道:“如今阁中没了党派,阁老们就可安心攘外了。”
张居正道:“你又懂了,你以为只有俺答是祸患吗?”
我想了想道:“至少内阁中终于可齐心了呀。”
张居正苦笑摇了摇头,对我道:“只是暂时安定罢了。”
我不明白,高拱走了,郭朴也上奏了要休仕,内阁中不是已经没了党派么?
张居正看着我,一字一句对我道:“我从来不是徐阁老一党。”
我大吃一惊,一时愣住。
他见我这般,拍了拍我脑袋,对我道:“我从未说过我是哪一党,你到底是什么也没看出来。”
我如梦初醒,是了,若是徐阶的人,怎么能让胡应嘉陷阵呢。
“可...”我茫然不解道:“可当年不是徐阁老告诉你我的事吗?你不是自直庐起便和徐阁老...”
张居正道:“那时本也不是。先帝遗诏时,我不是也是了。或是说,别人看起来,我就是徐阁老的人。”
我想起直庐时,高拱是很喜欢张居正的,这让徐阶感到担忧?所以先帝驾崩时,故意只让张居正同他拟遗诏,让高拱记恨,与张居正反目?
高拱在内阁处处掣肘张居正徐阶,所以张居正设计了让胡应嘉弹劾杨博,他深知杨博在朝中地位及和高拱的交情性情,算计到胡应嘉弹劾必败,用胡应嘉刺激了欧阳一敬等人在朝中弹劾高拱,又算计到高拱不会坐以待毙,必会反击。言官的势力上,入阁几年的高拱是无法与在朝多年的徐阶抗衡的。这一切都在他计算之中,可本已为败局的高拱,却因这一位对他的感情有恃无恐。那最后这一位与高拱的决裂,他是如何算计到的?
我道:“我见陛下的事,先生知道?”
他笑道:“你说要回启祥宫,我便了然。”
我又问道:“那日先生与我说的,是在诱导我?我若不是不去呢?先生要如何让高拱休仕?”
他捋着胡子道:“你若是不去,我直说让你去便好了。你自己能想到更好。我不希望每件事都要我事无巨细教你怎么做。”
原来我也在他算计之中。他以我与三个太监私怨,促使我做了他这最后一环。
他坐在桌前,对我道:“你这几日是不是该回趟内宫了?”
我恍惚回道:“是该回去了。”
他提笔看了我一眼,冲我一笑,道:“三个太监根基仍在,你怎么办?”
我此刻对张居正也不知是敬佩还是恐惧,我垂眼道:“不能对抗,便先交好吧。”
他低头写着什么,也不看我,对我道:“不错,将欲取之必先予之。你若能收为我用也好,要报仇更好,都随你。”
说完便埋头写划不再理我。
我备了些金银物件让如意送进司礼监,三个太监收了也为多言语。倒听如意说滕祥常差人来提冯保,都被翊钧挡了回去。我苦笑我两次刑受的冤枉,当初为何想不到用翊钧来挡。也是那两次进司礼监都未想到是那般遭遇。
高拱走后不久郭朴也告老还乡。文渊阁再无各人争得面红耳赤的景象。
除夕之夜我回了启祥宫,与月夜同去交泰殿赴宴。宴上这一位身边新欢环绕,皆是我不认识没见过的。三个太监在旁笑脸相迎,仿佛高拱在不在与他们无甚影响。
皇后和翊钧坐在一处,被冷落在一旁,倒似习以为常。月夜被安排在殿中离这一位极远的地方,我和冯保、囍夏侍于月夜身侧。囍夏有些愤愤不平,称品级更低的妃嫔都比月夜靠这一位更近。月夜也不在意,只是嫌这晚宴散得太晚。
我饿着肚子好不容易撑到结束,和月夜等人回了宫,月夜这才舒展开,唤了上下奴才一同又吃了顿年夜饭。却让云祥去殿门外守着。
我端了盘饺子去殿外寻了云祥,云祥见我先是一愣,我把饺子递给他道:“辛苦你了。”
云祥似是含了泪,脸上却是笑着,双手接过。
我见他伸出的双手满是冻疮,月夜虽不得宠,但吃穿用度从不受苛待,启祥宫即便冬日厢房也不曾断过炭火,我抓着他的手问道:“你这冻疮哪里来的?”
云祥饺子也不接,忙收了手藏在背后道:“进宫前便有,年年冬季都复发。”
我问道:“娘娘常让你在殿外守夜?”
云祥想了想,道:“我本就睡得晚,比别人能熬些。”
我猜这冻疮就是在这寒夜里日复一日冻出来的。
好像是囍夏在殿内高声唤我进去,我将饺子又递于云祥,便回了殿。
殿中飘散着各种菜肴混合在一起的气味,被炭火一烘香气更甚。
月夜在正座怀抱着翊钧,笑嘻嘻对我道:“快来,六年后我们再次一同守岁了。”
冯保蹲在月夜脚边,如意在旁给翊钧吹着热汤。
这隆庆元年,便在这温馨场景中结束了。
我看似忙了一年,又仍和以往一样好像一事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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