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雀落在昨日窗

　　杰克赶紧把江小瑜放平躺，一手捏住她的鼻子，一手抬起她的下巴，给她做人工呼吸。

　　“不是说没什么问题吗？怎么会这样？”小李哥问。

　　他陪着他去过医院，悄悄地看了她的病历。

　　病历上，明明没什么大问题，他心疼得，拧着眉，眼神里，无尽的疼惜。

　　他站在医院走廊的窗前，手里夹着一根没有点燃的香烟，看着杰克陪她在楼下散步。

　　他问：“不去见见吗？”

　　他把指间的烟，压到唇上，反问：“她身边那男的靠得住吗？”

　　一字，一顿，饱含的，是对她的不放心。

　　“早就派人查清了。我办事，你还不放心？”

　　话是这么说，但他知道他放不下心，他也不放心。

　　这丫头，虽然很单纯，对人没心眼，但也鬼精着呢。他知道，其实很多事她都能应付得了，但不派人盯着，他还是不能安心。

　　从医院回去后，他要他陪他喝酒，去的，是大学路上的一套小公寓。

　　一进门，客厅空着一块，那本该是放沙发的位置。

　　一只黑不溜秋的鸟，飞到他的肩上，“喳喳”地叫。

　　他一抬手，那鸟就跳到他手上。

　　他举着手臂，走到桌子旁，上面摆了一个小凉亭，里面有一个铺了垫子的小鸟窝。

　　那是他请他们去玩，参观竹制品厂时，送给她的。

　　鸟跳下去，钻进窝里趴着。

　　“这鸟被驯得这么听话？”他说。

　　“笨鸟，只教它一句，就是学不会！现在学会了，听的人走了。”他说。

　　他要去厨房炒两个下酒菜，那鸟忽地就从窝里飞了出来，落到他的肩上。

　　很黏他，赶都赶不走，非得要趴在他的肩上。

　　喝酒之前，他先喂那鸟。

　　把肉在嘴里嚼碎了，嘴对嘴的喂。

　　那鸟很皮，吃完了还要撬开他的嘴，像检查私房钱那样仔细的查看。

　　可是他很宠那鸟，任它淘，任它闹。

　　喝酒的时候，他说：“你不陪着，我都不敢回来，哪哪都是她的气息，真受不了。”

　　他问：“你不回来，鸟怎么办？不怕饿死。”

　　他说：“窗户开着，饿了它会出去偷吃，每天过来两趟，在楼下喂它。”

　　他问：“不飞跑吗？”

　　他说：“雀哥认得家。”

　　他问：“不怕被人抓跑吗？”

　　他说：“怕。怕那个人，对它不好。”

　　他难过得说不出话了，做了几十年兄弟，怎么会听不懂他说的什么。

　　偷吃，哪有说鸟出去偷吃的，还不是指的那个好吃的丫头。

　　吃到美食就会率真着，可爱着，呈现出孩童一般清澈的笑容，美到人心底去了。

　　可是鸟认得家，那丫头却不回来了。

　　今天哪里是什么偶遇，从她出院，他一直派人盯着她。

　　谁想到，出院的第二天，派去的人就说跟丢了。

　　他没敢和他说，怕他急，怕他骂他办事不牢靠，跟他打架。

　　后来事情问清，他也怕了。

　　这丫头，居然跑去上海，跟一个陌生男人开房！

　　他托关系调取了酒店的视频，从进门到出门，那丫头只在房间里呆了几分钟，他松了一口气。

　　一直盯到今天，他才终于有机会逮到她。

　　可为什么会是这样？还怎么继续试探？

　　她连喝了十杯酒，他当然懂，那是要了断前尘过往的意思。

　　“这丫头为什么病的？”小李哥问。

　　杰克没有回答。

　　“她知道你的事情吗？”小李哥又问。

　　杰克心里一惊，他都知道了？

　　没有时间回答，继续给江小瑜做人工呼吸。

　　怎么会这样，他也问过医生，什么检查都做了，并没有查出问题。

　　医生说，去看看心理门诊吧。

　　但江小瑜不去，说什么都不肯去。

　　心病，哪有药可医。

　　她的药是江子昂，别的药，就算有效，她也不想用。

　　他除了日夜守着，不敢勉强她。

　　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姑娘，冲动任性起来有多可怕，他在上海见识过，一次就够了。

　　“这丫头有毒，离她远点。”

　　小李哥这句话刚说完，江小瑜咳了两声。

　　杰克赶紧扶她坐起来，把她抱在怀里，手在她背上轻拍轻抚。

　　他当然知道她有毒，可是他已经中了她的毒。

　　这样给她做人工呼吸，已经好些次了。

　　有时是夜里，她刚睡不久，有时是清晨，她将醒未醒时。

　　她从来不知道，可是他知道。

　　她的唇，很软，让他很想吻下去，很想。

　　江小瑜苏醒过来，眼睛仍闭着，感受着背上的抚慰。

　　她有些意外，但很温暖。

　　这是那个人的发小，离他最亲近的人。

　　这样被他抱着，好像离那个人，也就更亲近了些。

　　“小李哥！”

　　江小瑜的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哥在这呢！臭丫头！”

　　推开，竟是在杰克的怀里。

　　不过也没什么，反正他是弯的，继续又抱了上去，就是想要被温暖。

　　“小江妹妹，是不是忘了，哥跟你说过的话，嗯？”

　　小李哥拿起手机，发了一条信息，又把手机放下。

　　“什么？”江小瑜问。

　　小李哥把她从杰克的怀里分开，示意杰克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去。

　　“除了老江，特么哪个男人，要是敢对你动心思，哥打残了他！”

　　“你管我？”

　　才不信这鬼话，但感动是真的。

　　杰克不清楚他说的真假，他的事，他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想试试吗？”小李哥的声音，透着威严。

　　话音刚落，杰克的手机响了。

　　“喂？”

　　杰克疑惑地接起电话，对方叫着他的名字，却并不是“杰克”。

　　他把目光投向小李哥。

　　他果然查了他，这么快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我出去办点事。”

　　挂了电话，杰克对江小瑜说。

　　走出餐厅，杰克回到自己的车里，满心的疑惑。

　　这个手机号是新办的，没几个人知道。

　　原来的那个号码，只有江小瑜不在身边时，他才敢开机。

　　或者趁夜里她睡了，他悄悄地出去，用那个号打个电话。

　　这个小李哥，究竟是什么人物？竟然连他这个号码都能查得到。

　　杰克开着车，在路口兜了一圈，又把车停回餐厅附近，远远地盯着。

　　电话里，对方只说小李哥有事，要单独跟江小瑜谈谈，请他先离开，可没说他不能守在外面。

　　他们要谈什么事？还是他要对她做什么？

　　这个姑娘，突然喝那么多酒，从来没见她喝那么多酒，会不会是又想放纵？

　　杰克在车里，坐立不安，心绪繁乱。

　　没心没肺的江小瑜，在杰克离开后，继续吃吃喝喝。

　　她只知道，自己刚才好像睡着了，或者是迷糊了一下。

　　她也不知道，在她吃吃喝喝的时候，小李哥正在身后看着她，目光里，有深深的忧伤。

　　当初，小雯也是这样，快快乐乐的跟着他，以为能永远跟他在一起。

　　他却只能狠着心，把她从身边赶走。

　　这个丫头，也是满心幸福的跟着老江，以为能永远跟他在一起。

　　可老江明明可以和她在一起，却狠着心，把她从身边赶走。

　　难过，悲伤，此刻包厢里再无别人，他不用再掩饰什么。

　　还要继续试探吗？他不敢了。

　　这个姑娘被伤得太深，给她些时间，缓缓吧。

　　只是，一口气干了十杯酒，那是怎样的决绝。

　　能缓得过来吗？

　　“小李哥，想问你个事儿。”

　　江子昂只说过，他父亲很开明，对他的婚姻不会干涉，只要两个人彼此相爱就好。

　　可是他的母亲呢？他似乎很回避这个话题，她也不敢再问。

　　但这是她的心结。

　　“说！”

　　“从来没听他提起过他妈妈，有些好奇。”

　　“这事啊，话就长了。累，没劲说。”

　　“那走吧！”江小瑜擦擦嘴，回过头冲小李哥妩媚地一笑，眼神纯净无邪。

　　“去哪？”

　　“开房啊，陪你睡觉。”

　　“臭丫头！不怕我真办了你？”

　　小李哥笑，很感动的那种。

　　“略略略~~你要是真有这个心，就不会拉黑我了！”

　　果然，她是懂他的，小李哥又笑笑。

　　“那走呗，开房去，看哥会不会办了你！”

　　出了餐厅，江小瑜四周看看，“小李哥，你的车呢？”

　　“早打发走了，这种事情，能让他知道啊？”

　　小李哥的目光，也四周看了看，然后搭了一辆车，给司机报了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名字。

　　两人都坐在后排，小李哥时不时扭扭脖子。

　　“小江妹妹，帮哥哥看，脖子怎么这么痛？”

　　边说着，他边侧过身，头向后转去。

　　“好着呢，什么都没有。”江小瑜说。

　　下了车，小李哥伸出手，说：“跟哥先抱一个呗，培养培养感情。”

　　江小瑜笑着，把手放在他的手心里，任他牵着，酒意就上了头。

　　闭着眼，头一歪，靠在了他的肩上。

　　这是那个人的发小，和他最亲近的人。

　　凭借着和他的亲近，离那个人的气息，好像也更近了。

　　“小江妹妹，要是哥真办了你，怎么办？”

　　这句话，是靠近了江小瑜耳朵说的，从后面看上去，好像是他在吻她。

　　“我们气死他！”江小瑜转过头，仰着脸，笑笑地说。

　　从后面看上去，好像是她迎上了他的吻。

　　进了酒店的房间，江小瑜先对着房间拍了张照。

　　“发个朋友圈，我请哥睡觉了。”

　　“你要干嘛？”小李哥去抢手机。

　　“说好了，要发床照，气死他！”

　　小李哥抢过手机的时候，江小瑜的朋友圈已经发完了。

　　只有一句话：“哥请我吃饭，我请哥......”

　　配的照片是刚才在餐厅拍的，一酒壶，一酒杯。

　　小李哥笑了，这丫头真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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