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雀落在昨日窗

　　薇薇说：“别窝在家里了，我请你喝酒吧。”
　　江小瑜也不想在新房待了，她越待心里就越难受，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就跟薇薇去了酒吧。
　　“薇薇，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都不当你老板娘了。”江小瑜问。
　　薇薇喝了口酒，说：“都是女人，同病相怜吧。只不过我当时处境没你这么尴尬。”
　　薇薇这句话一出，江小瑜又忍不住哭了起来。从小到大，她和周云靖，还有他们两家认识的所有人，都觉得他们俩是天生一对，注定会结婚的。

　　周云靖居然敢劈腿，江小瑜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更接受不了。她眼里揉不得沙子，不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那些照片，和那些视频，在她脑子里不停的转圈，转得她脑子直犯晕。
　　“薇薇，你当时怎么做的？”江小瑜问。
　　“我？我可没你这么娇气，就知道哭。我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私下里把被他骗的那些女孩都约到了婚礼现场。他单膝下跪，要给我戴结婚戒指的时候，我打了他一耳光，然后把他给甩了。”
　　“你们恋爱了几年？”
　　“六年。不对，应该是九年。我跟他的第一次，是在高中的时候。”
　　“那也蛮长的。可是，我跟他都二十多年了。我们好像一生下来，就准备好长大要结婚的。”
　　“哼！所以他才敢劈腿，因为他觉得吃定你了。我遇到的那个渣男，也是这样。他后来给我下跪，哭着说，他和那些女孩只是玩玩，他以为我永远不会离开他。男人，都是这德性。”

　　在婚礼上当众打周云靖一个耳光，光是想想，江小瑜都觉得她做不到。她只敢在薇薇面前做出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来。
　　就算她不要脸了，让所有认识的人嘲笑她去吧，难道家也不要了吗？楼上楼下的住着，以后怎么见周爸爸和周妈妈？

　　“薇薇，那些东西，你是哪弄来的？”
　　“我是周总的助理好吗？他每天的行程安排，都见了谁，没有人比我更清楚的了。”
　　薇薇犹豫了一下，又接着说：“周总的电话，有时会让我代接，帮他回掉一些他不想得罪，又不感兴趣的应酬，这个，你能听懂吗？”
　　“可是，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有女人给他打过电话啊。”
　　江小瑜的话，让薇薇大笑起来，说：“江！小！瑜！你是活在真空中吗？你知道周总有几部手机，几张电话卡吗？你知道双卡双待是什么意思吗？”
　　薇薇端起酒杯，跟江小瑜碰了一下：“别人是脑子进水了不灵光，我看你是脑子缺水，都锈死了。”

　　江小瑜轻轻抿了一小口酒，就把杯子放下了。周云靖不许她在外面喝酒，如果没有他陪在身边的话。
　　这是周爸爸让周云靖跟她说的。周爸爸常年在生意场上，看见过好多年轻女孩子被人灌醉了，然后带到酒店里去。
　　在这件事情上，江小瑜特别听话，只要周云靖不在身边，谁劝酒她都不会多喝。
　　薇薇的酒量好，一杯喝完了，又倒了一杯。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薇薇问江小瑜。
　　江小瑜丧着脸，摇摇头。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面对让她困扰的事情。以前，无论遇到任何事，只要喊一声“靖哥哥”，她就什么都不用发愁了。
　　薇薇皱一皱眉，说：“其实，我从周总的手机里拷下来的，还有一些别的照片，没敢拿给你看。”
　　江小瑜伸出手去，问薇薇要手机。
　　“何必呢，自找不痛快。”薇薇瞥了一眼伸到她面前，戴着钻戒的那只手。
　　江小瑜的手，仍固执地伸着，眼神坚定又透着委屈。
　　“我全都删了，包括今天给你看过的那些。”
　　“那我就去问他要。”
　　“随你。反正，你别出卖我就行。我可不想因为帮你，反而丢了自己的工作。”
　　“我现在就问。”江小瑜拿出手机，要给周云靖打电话，却被薇薇拦住了。
　　“你想清楚了吗？这个电话到底要不要打？一但打了，你知道是后果吗？”
　　“不就是跟他毁婚嘛！”江小瑜喊道。
　　薇薇冷笑了一声，说：“就凭你这句话，你就做不了周总的老婆，你太天真，太傻了！你只适合找一个老实本分的男人。”
　　江小瑜被薇薇呛得说不出话来，眼泪又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电话打通了，你打算怎么说？你有证据吗？还是直接把我卖了？”
　　“我，我找私家侦探！”
　　“然后呢？跟他撕破脸？你为了爱情，已经把事业搞没了，现在爱情也跑了，你觉得你还剩下什么？你找私家侦探搞证据，打的是他的脸还是你的脸，你想过吗？让你身边所有的亲朋好友都嘲笑你，连个男人都看不住，把你的自尊心踩在脚底下，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江小瑜被问住了。刚才光是想想，这个婚不结了，都让她觉得没脸在这个城市继续待下去了。如果真把周云靖劈腿的事情公开，最惨的人会是谁？
　　“你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尊严，如果你连尊严都不想要了，那你打吧，我不拦你了。”

　　薇薇把手放开，又继续喝她的酒。江小瑜拿着手机，不问清楚，她不甘心，但是她又觉得薇薇说得有道理。
　　就算她不顾自己的面子，真和周云靖撕破脸，爸妈怎么办，周爸爸和周妈妈怎么办？
　　后来，江小瑜回忆起当时的事，她觉得遇到薇薇，真是她命中的幸运。虽然薇薇曾经一度令她痛苦不安，但是却让她看到了人生中最美好的爱情，比他的靖哥哥曾经想要给她的更好。
　　薇薇跟她说，如果想不清楚到底该怎么办，那最好先什么决定都别做，尤其是不要和周云靖摊牌。反正周云靖要出差半个多月，她正好趁这段时间，想想清楚，要不要再跟他领结婚证。
　　薇薇还说，她要想保住尊严，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男朋友，把周云靖给甩了，千万别让他先开口把她给甩了。

　　江小瑜回到家时，父母都已经睡下了，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一直到天快亮，才迷糊了一会儿。
　　吃过早饭，她就开始收拾行李，决定离家出走，在家里，她没法静下心来想她和周云靖的事。
　　江小瑜跟江妈妈说，公司里还有些事，急等着她去处理。她妈妈问，你不是把工作都辞了吗？她说，还没呢，公司没给批。

　　下楼的时候，江小瑜在心里想，千万别在楼道里碰到周爸和周妈，结果走到单元门口的时候，还真就碰到了周爸。
　　周爸看她拎了个大箱子往外走，拦住她，笑呵呵地问：“丫头，你干嘛，逃婚啊。”
　　江小瑜心里正慌乱着呢，冷不丁被周爸这么一问，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把周爸给一愣，“你再给我说一遍。”
　　周爸平时说话嗓门就大，这时又抬高了音量。江小瑜是本来心里就憋着委屈，被周爸这大嗓门一吓，“哇”地一声就哭起来了：“爸，周云靖他欺负我。”
　　江小瑜这一哭，周爸反而笑了，拍拍她的头：“好好好，爸知道了，等靖靖回来，爸帮你揍他。你这是要和朋友出去玩吧？走，爸送你去。你好好玩，不理那小子，爸帮你收拾他。”
　　周爸给想岔了，以为是快结婚了，周云靖却跑外地去出差，冷落了江小瑜，而江小瑜本来就是被他们催回来结婚的，有点婚前恐惧症，所以想出去散散心。
　　当年周妈结婚前也是这样，和朋友去外地玩了好久才回来跟他结婚。所以周爸看着江小瑜离家出走，非但没有劝，还把她给送到了机场。
　　江小瑜要下车的时候，周爸问：“丫头，机票买好了没有？”
　　江小瑜说：“买了。”

　　周爸下车打开后备箱，把行李箱给江小瑜拎出来，又去车里拿出他的钱包，也没数，把里面的钱全部都掏出来，递给江小瑜，说：“丫头，拿着，出门别省，好好玩开心点。”
　　“爸，我有钱。”
　　“听话，爸让你拿着就拿着，穷家富路嘛。”周爸把江小瑜斜挎的包打开，直接把钱塞了进去。
　　江小瑜低着头，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说：“爸，那我走了。”
　　“去吧去吧，好好玩。”
　　等江小瑜走出去一截了，周爸又在后面喊：“丫头，出门在外不许喝酒，听到没有！”
　　“爸，我知道了。”江小瑜冲周爸挥了挥手，转身进了航班楼。

　　江小瑜选的是个靠窗的坐位，她坐下来后，打开包数了数，周爸给她塞了有五万多块钱。
　　出门的时候，江小瑜其实根本就没带多少钱。周云靖的卡，她一张都没有带。本来她自己也是有张工资卡的，周云靖担心她的工资不够花，每个月还会给她卡里再打一万块钱。
　　昨天晚上在酒吧的时候，薇薇说：“转账这种小事，周总哪会亲自处理，一般都是交给我。你是周总所有女人里，最省钱的一个。”
　　江小瑜听完这话，气得当时就把工资卡拿出来，掰成两半了。
　　等到飞机起飞，渐渐飞上云层，看不到下面的城市时，江小瑜才感觉到心口越来越痛，好像有什么东西被一点点剥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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