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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当远离
刘帝一纸赐婚,微生莲与北平王跪在阶前谢恩。
微生遥寻个理由便退了出去,莫倾顾起身跟过去,生怕这个宠爱妹妹的家伙做些什么。
“你怎么出来了?”微生遥问。
“来瞧瞧你。”莫倾顾出奇的今天倒是没有嬉皮笑脸,只是看向天上的月亮。他总是在脑海里浮现元宵节的圆月,如今,似乎是有了解答。
“若是别人也罢了,偏偏是北平王——”
“郡主当真在元宵遇见一个少年?”莫倾顾试探。
“是。”微生遥说,“那个少年,她还说早些时候见到了。”他只是替微生莲可惜,也恨自己挽不回这一点破碎的情愫。他知道微生莲的性子,即便是嫁了北平王也断然不会就此罢休,甚至是变本加厉。
莫倾顾忽然没再说什么,自顾回了大殿,留下微生遥一个人在长廊难受。
回到大殿,仿佛是一切都没发生,欢快的乐曲还萦绕在耳畔,心里却格外寒冷。他看向微生莲的方向,却看见那倾国倾城的面容笑逐颜开,好似盛开的冬梅。他只是叹了口气,便举起酒杯向北平王道喜。
微生莲也不是没看见莫倾顾,只是她只有笑在眼中才能让哥哥安心,让莫倾顾安心,也是给自己一个结果。她故意做作地走到北平王跟前,故作娇羞:“王爷,南闵敬您。”
“你我今后也是夫妻一体,不必如此。”北平王应。
“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才是正道。”微生莲笑。
听出来了,北平王暗笑,这个郡主还是有点意思的,只可惜他只是某个善良少年的替身,也不知道这个南闵是想干什么,嫁给他,明摆着给刘帝不痛快,还真是精彩。
“看来郡主是真心的。”北平王莫名说了一句,嘴角忽然勾起,颇有兴致。
微生莲没再多说,只是回应一笑,饮下杯中的酒,便回到位置上。
太后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是知道的,她知道那年的元宵宴,她知道那个小少年是谁,只不过,是人不自知,也不必去为难。
宫廷夜宴,就此落幕。回去的路上,微生遥已是喝醉,坐在马背上,竟然轻轻哼起歌来。
莫倾顾还不知道微生遥会唱歌,仔细靠近侧耳听着,这唱的竟也是禁曲:“你们兄妹二人真是绝了。”
“无情帝王家,半生飘零落。”微生遥轻叹,手里还抱着一壶酒,硬是没放下。
莫倾顾见着天上竟是飘起了细雪,忍不住伸手去碰,还真是应景。他将背上的大氅脱下披在微生遥身上,也叹了口气,抬起头看着微生遥那微红的脸颊,轻笑:“你还真是头一回这么放肆,忍了这么久也好不容易快活一下——何必那么淡漠。”他心里总是有种压抑的难受,他算是想起了元宵宴的那一晚,他也想起来微生莲头一回见到他时那一丝的诧异。这倒是想一种愧疚罢了——
大雪飘零,归途长路。两匹白马在宫墙之中慢悠悠,却不知多少心愿都碎在这一夜。
隔日便宣了圣旨,微生府上却是无人庆祝。
微生遥刚去了镇宝祭堂,不想兴国那边友兰竟然传了消息,身边的丫头不见了踪影,她也被兴国时雨的县官缠住,硬说早闻春阁大名,想要友兰到兴国相府为宴会助兴,如今脱不开身,这物证也拿不到手。
“好啊,这是兴国的好手段啊。”莫倾顾听了消息,心有不快。
“如今没了物证,人证也没有,刺客之事不能再拖了。”微生遥说。他今日还要进宫,这刘帝说是要与他商议郡主与北平王大婚之事,必然会问起刺客之事。
“镇宝祭堂可不能有什么差错。”莫倾顾说,“大哥那日去见唐家老二似乎看见刘帝的人在那儿,想来从唐家人身上找证据是不可能了。”
“刺客之事还没结论,北司南苑之事再等等吧。”微生遥说。总会有机会,只不过不是现在。
“唐家虽然没了证据,但北司南苑之事总不能一再等待,若是能有其他证据,说不定唐家就能服软。”莫倾顾顺手抄起酒壶,他这喝酒的习惯又回来了。
微生遥紧锁眉头:“现在哪里有什么证据?当年的事情,刘帝处理得干干净净,哪里还有什么东西。”
“但北司南苑京外,不是还有遗孀吗?”莫倾顾示意。
“你竟然还想牵扯遗孀?”微生遥说,“北司南苑已经害了不少人,还要牵扯别人,你真做的出?”
“莫家一直接济她们,难不成一点感恩戴德都没有?”
微生遥摇摇头:“我进宫去见刘帝,若是形势不对,我便说了。”
“爱卿来了?”刘帝召见微生遥,手里正摆弄着香料,“快赐座。”
“陛下召见臣,是为了郡主大婚?”微生遥问。
刘帝笑脸盈盈,心里快活:“是啊,想来郡主也是你微生家的人,必然要与你微生家商议。”
“这是陛下定夺的事,能与王爷结亲,已是微生家三生幸事。”
“只是大婚的日子还未定,这,郡主守孝还有一年之久,但这北平王恐怕是要出征——”刘帝漫不经心地说。
微生遥自然知道刘帝的意思,也就是想要个刺客之事的结果:“陛下,刺客之事,镇宝祭堂是查了不少。”
“哦?说来听听。”刘帝点燃一炷香。
“臣已查出——此事应是与右相大人无关。红狐并非江南独有,这兴国时雨也有,只是——”微生遥有些犯难。
“接着说。”刘帝看着桌上的大字,嘴上催促着。
“只是,臣派去兴国找寻证物的人被兴国为难,还回不来。但是已经传信来报,的确刺客是时雨人。”微生遥说,“此事想来是左相大人查得有些偏差,右相大人应该与此事无关——”
“围猎的时候每年都不一样,怎么兴国就知道是那时候呢?”刘帝看似随口一问,微生遥心里却是一怔。
若是说朝中有人勾结,那岂不是乱了?右相必然会与左相互相撕扯,镇宝祭堂又要饱受争议。
“要是朕身边真有兴国的人,那也是,情理之中。”刘帝写着大字,嘴里念叨。
“陛下,此事还得再查。”
“镇宝祭堂不是猜透朕了吗?”刘帝说,“不是知道朕是想开战吗?”
“陛下,那只是——”
“只是镇宝祭堂办事不利,找个借口推给朕?”刘帝看向微生遥,他还一脸淡漠,真是可以。
微生遥行礼:“镇宝祭堂只是歪打正着罢了,若是刺客之事还是如此,那便是将陛下安危轻看,臣担不起。”
“刺客之事,本就不是朝朕来的。”刘帝说,“刺客是真的,只不过,是朝着你镇宝祭堂去罢了。”
微生遥愣住,他心里一阵不解。
“刺客是兴国的,只是这消息是朕,让左相放出去的。莫倾顾受伤,那也是意料之中,只不过,北平王倒是被连累了——仅仅一个置换人质的由头,可不够朕拿去攻打兴国。”刘帝索性都说了。
微生遥一时不知该做什么。他是想过这是刘帝安排的,只是为何是对准了镇宝祭堂——
“你来看看朕写的这字,挂在你们镇宝祭堂门前,是不是气派?”
映入眼帘,是“无私公正”四字。
微生遥面上笑着,心里却是不是滋味。
就算只是利用镇宝祭堂,却也是将他二人当作无足轻重的棋子,生死之事,只是刘帝意愿罢了。就连北平王受伤不是计划,刘帝也是没什么在乎,亲弟受伤连个慰问都是没有,还说要出征——如今微生莲要嫁入北平王府,北平王也是他们不能轻易动的人。
这朝廷天天吵得不可开交,都是为了底下的粮食,底下的征税。
如今元国,并非是当年那个繁盛的大国,一连多年的大战,自刘帝上位,战火连天,百姓已经折腾不起。若是还要打仗,更是雪上加霜。
兴国,时雨。
友兰身边跟着的丫头是消失已久,而友兰一个人也是百般无奈,这时雨的县官硬是认出了她是元国春阁的人,二话不说把她带去相府。
“友兰姑娘,今晚上,相爷说要请你出来弹一曲。”
友兰听着相府里的丫头吩咐,心里急得很。她这事情还没办妥,怎么这县官硬是不给她走,想偷跑还被抓回来。
“友兰姑娘,相爷要你过去。有贵客。”
友兰去到厅里,这个兴国相爷姓于,与兴国国公于老是一家人。友兰看着这个中年男子,虽说生得威武高大,却有一副俊俏面孔,与相爷夫人也是相敬如宾,恩恩爱爱。友兰看相爷身边带来一个年轻男子,外表华贵,举手投足皆是不凡。
“友兰姑娘,这位便是宫廷乐师,季云归大师。”相爷说。
友兰心里一怔,她也是听说过的,说是元国原先并不看好季云归的乐韵这才任由他去了兴国,如今竟然已经是宫廷乐师了:“友兰见过大师。”
“友兰姑娘不必拘礼,我本也是元国人,也是久仰友兰姑娘芳名。”季云归礼数周全,看起来也是一表人才,只是总是不爱以真面目示人,带着面具反倒是有一种神秘之感。
“不知大师来相府是为了——”友兰直言。
“啊,对。”季云归眼里透着笑意,虽看不见其表情,却知道他是笑着的,“我是来请教友兰姑娘这古琴之道,新得了陛下赐予我的古琴却不知该怎么用。”
说着,身后的人拿出古琴,倒是让友兰大开眼界。
好一把古琴。竟是散着檀香的味道,轻轻一拨,便是生脆清朗的声音,叫人神往——友兰眼里透出光来,心里竟是喜欢的不得了,这些,季云归自然是看在眼里的。
“友兰姑娘若是喜欢,便可以弹奏一曲,也是当作指导我了。”季云归说。
“那,小女献丑了。”
友兰轻抚着琴弦,慢慢一拨,似是江南烟雨之景,潇潇水迷离,渺渺烟飞絮。
友兰倒是不经意想起曾在春阁听到的一曲古琴,与这声音相似不说,连如今弹奏的曲目都是一般——难不成自己魔怔了?怎么弹出的曲子这样情不自禁。
“果真是元国的乐曲,这般温文尔雅。”季云归闭上眼睛,语气轻松,听着倒是快活。
一边的相爷忽然眼里闪过精光:“倒不如,大师在我府上住几日,也能与友兰姑娘交谈一番。”
友兰听了,心里忽然是两难。如今她还没找到物证,竟然还要多停留几日;只是与大师交流古琴之道的机会,恐怕是此生仅此一次——她爱琴,也敬微生家,如今倒是难以抉择了。
“姑娘大可以应下来,想回元国,我可比相爷好说话。”
忽然季云归凑到友兰耳边,喃喃细语,好比春江流水竟是这样着迷。
友兰忽然回过神,睁大了眼睛,惹得季云归又是一阵笑:“既然如此,那我恭敬不如从命。”
什么?友兰回过神,这便是答应了——
而元国京中,微生遥刚从宫里回到镇宝祭堂,失魂落魄。
莫倾顾正顾着翻看那些古籍,想着能找到红狐的记载。见微生遥这般,也没了心情。
“你可是来来回回要转花我的眼了。”莫倾顾说。
“我只是心里没底——”微生遥一直回想着刘帝的一举一动,“刘帝认了刺客之事,可我却总觉得并非如此。”
“不过是想着利用镇宝祭堂罢了,你还顾虑什么?”莫倾顾说,“他既然想开战,那必然是千方百计。如今刺客一事传到兴国那边,他们也不好解释,若是此时开战,也不怪刘帝。”
微生遥摇摇头:“不——我只是在想,刘帝这般思虑周全的人,怎会让亲弟涉险?”
想来,这北平王是刘帝唯一的弟弟,当年还助刘帝登上帝位,必然是重中之重,突然只是为了与兴国开战找个理由,也不至于将弟弟计算在内。莫倾顾从躺椅上翻身下来:“难不成,不是刘帝的算计?”
“那又会是什么人能让刘帝这般维护?”微生遥问。
“等到友兰回来,不救知道了?”莫倾顾撇撇嘴。他是懒得去猜测刘帝的心思,只要能假装深陷其中,也不怕刘帝百般利用,到时候开战也正是转移注意的好时候。
“刘帝还说要北平王上战场——”
“啥?”莫倾顾皱眉,“北平王不是在家养伤吗?太后寿宴之后听说都晕过去了。”
“能让刘帝宁可舍弃亲弟也要隐瞒的人,必然也是刘帝至亲,可这世上,哪里还有这样的人?”
“凡事不能想的太清楚。”忽然门外走来一个人,笑嘻嘻,心情甚好。
厉盛源笑:“你俩还真是想做些不好的事情,可被我听到了。”
“此时你也是一条船上的人。”莫倾顾也回应。
厉盛源叹气:“右相似乎是在计划什么,这几日都足不出户,刘帝那边想召见都称病。这是不想与左相正面交锋?”
微生遥坐到椅子上,喝着茶:“只怕有什么事情,是左相与右相都不知道的。”
这么严重?
厉盛源与莫倾顾面面相觑:“微生大人还是多想想郡主与王爷的婚事吧。这般良缘,又是孽缘。”
微生遥自然知道他在说什么,摇摇头:“我知道不是北平王,可这是莲儿自己选的路,我也没法插手。那晚元宵宴,北平王根本不在京中。”
“那他怎么还应下来?”
“是你你不应?”莫倾顾打趣,“京城第一才女,又是先帝亲赐的郡主,有太后庇佑,即使北平王性情冷漠,那也要衡量利弊。”
可他若是拒绝,刘帝也不会为难啊?
厉盛源没说出口,担心又给微生遥添堵,只是现在万事皆是谜,就是找不到答案,还是别太深究,保命要紧。
“你今天怎么来了?”莫倾顾问。
“右相让我来提个醒,这个左相与北平王走的倒是近,南平王似乎要离京了。”厉盛源说。
“右相?”莫倾顾不解。
“真是右相亲口说的。”厉盛源说。他开始也不信,只是右相似乎在翻看典籍,好像是在找什么,言语间也是百般无奈,听着还有些心虚——但是他没说,也是怕有引出一段故事,自找没趣。
微生府里,微生莲正梳妆,流心从外头回来,带了一只妆匣:“小姐,这似乎是北平王差人送来的。”
妆匣上刻着的是睡莲,那般静谧,可惜微生莲从来不喜欢莲花:“放那儿吧。替我装扮上。”
“小姐不是,不喜欢莲花?”流心见这妆匣里都是莲花状的首饰,心里不太舒服。
“这也是一番心意,我总不能不给他面子。”微生莲当然看见了那莲花的簪子,“你可知我为什么不喜欢莲花?”
流心摇摇头,她跟随小姐这些年,小姐是厌恶极了莲花,只是外头没人知道,见小姐顶着莲花的名儿便都送的是莲花。
“莲花,性凉,味苦。”微生莲淡淡地说。
性凉,味苦。便是她最厌恶的地方,花开的再美,再盛,也不过是冷漠的花,吃起来还是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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