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农民与贵公子

　　进组前一晚，剧组主要人员聚餐。

　　梁潇有些恍惚，他搭地铁过来，按照导航走到终点，是一家高档酒楼。
　　选角导演通知他，包间叫“无双”。
　　服务员把他领进去，他一看，真的是那天面试的那些人。
　　王欢作为制片人，席间招呼众人，互相介绍，调节着气氛。
　　梁潇默默地坐在那里，心里始终不敢相信。
　　竟然真的……选上了。
　　而且……他没看错吧，他演俞一舟？
　　男主角？

　　他扫视一眼，发现那天那个“林书”也在，坐在他正对面。
　　梁潇有些紧张。他不也是面试俞一舟的吗？怎么两个都在？难道他们都是待定的，还要继续选拔吗？
　　更令他震惊的是，他看向身旁，左边坐着的这位……不就是那天喝醉怪小孩吗？
　　这也太巧了吧？
　　对方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眼神扫了回来。
　　冷飕飕的，夹杂着不耐。
　　梁潇一个激灵，挪开了目光。
　　“那个，介绍一下，”王欢开口道，“季导，李编，大家面试的时候都见过了。这位林书，桃子娱乐的，饰演男三号郭燃；梁潇，是俞一舟；清临，祝清临呢饰演江星野。这次选在一起合作，大家都要好好表现。”
　　原来他叫祝清临。
　　长得真好看，唇红齿白，一看就适合当明星。
　　“我们这个剧组呢，虽然不是大制作，但公司也是有期待的，毕竟市场火，什么都有可能。咱们这次好好干，争取搞个大新闻！”
　　王欢继续说着一些加油鼓劲的话，梁潇默默听着，到了结尾，跟着鼓掌。
　　众人拿起酒，干了。
　　喝完酒后正式开吃，坐得近的都开始寒暄，梁潇看了看周围，他右边是空的，左边就是那个……祝清临。
　　呃，对方好像不太想理他的样子。
　　脸色有些臭，看起来很不开心。
　　梁潇默了默，没有主动搭讪。对方应该是大明星，现在不想理他吧。
　　那他这次是选上跟明星搭戏了？运气也太好了吧。
　　梁潇埋头吃起饭，这里的菜品看着都非常高档，摆得很精致的样子。
　　正吃着，听见场上有人说，“王总，我敬您一杯，谢谢您的关照！祝王总青春永驻，天天开心！”
　　他抬头，林书正好在敬酒。王欢笑着站起来，两人干了。
　　林书手上拿着分酒杯，喝完一杯，又添一些进去，走向下一个。
　　“季导，我敬您。谢谢您给我这个机会，我一定好好努力，演好郭燃这个角色！”
　　季导端着酒站起来，跟他干了。
　　林书喝完，又去敬编剧，一个一个敬下去，梁潇看得愣愣的，觉得这人好厉害啊。
　　王欢放下酒杯，正好看见梁潇这副呆愣地样子，摇了摇头。
　　这个桌上一共就三个演员，都没什么名气。祝清临是公子哥，不用管敬酒这套，甚至因为他的背景，有的是人会去敬他，然而梁潇和林书作为两个小演员，不趁着这种场合敬敬酒，表现表现，谁记得住。
　　混不出来都是有原因的，王欢想，这孩子太呆了，相比之下，林书就机灵很多，会说话，会来事，情商不错。
　　那边，林书敬了一圈，已经敬到祝清临这里了。
　　“这杯敬星野，希望大家合作愉快！”
　　祝清临懒懒散散地站起来，轻轻抿了一口。
　　林书仰头干完一杯。王欢有些看不过去，说，“小林确实实诚，每次敬人都喝完，太客气了，也不用这样，意思意思就可以了。”
　　林书看了一眼，场上只剩梁潇一个了。
　　他说，“那可不行，还剩俞一舟俞大侠，怎么能不喝完呢，这杯我敬你，大家合作愉快！”
　　梁潇受宠若惊，实在没想到自己还能被敬酒。
　　都是平辈，自己的背景还不如他呢，有什么好敬的。他再不懂人情世故，也知道林书是在照顾自己的面子，一时间感激不已。
　　当即站起来，跟着一口干了。
　　林书敬完一圈，坐回去时面色微红，已有些醉。
　　王欢看着，给他经纪人发了个信息，大意是小林挺懂事的，敬酒一圈有些醉了，记得待会儿来接他。
　　没经纪人带着也能自己处理表现，挺省心的，难怪能被选为主推艺人。
　　这个圈子竞争激烈，多少年轻水灵的人挤破了头皮想进来，要想混出头，除了业务要行，还得情商高，会来事，积累起人脉，才会有更多资源。
　　林书条件不错，能吃苦，签的公司虽然不大，但跟大公司有合作，多少拿得到些资源，经纪人还可以。他想往上走，也放得下面子，难能可贵的是，并不拜高踩低，王欢对他印象很好。
　　梁潇仍旧拘谨地坐着。
　　他第一次参加这么大的饭局，从来没人教过他饭局上要怎么来事，而且，他的性格天生内敛，也不太放得开。
　　王欢叹了口气。反观这个梁潇，在林书的对比下，衬得呆板了一些。林书做了那么好的示范，又那么给他面子，他也不知道回敬一下。
　　可惜了，林书已经签了公司，反而是这个笨拙的梁潇是个自由身。

　　祝清临最讨厌这种饭局，从小就被带着参加，你敬我我敬你，敬来敬去的，也不知道有什么意思。
　　他闲极无聊，开始撩拨起碗里的铁勺。
　　正拨着，就听王欢开口了。
　　“清临啊，还有梁潇，你们俩是这次合作的重中之重啊。我们剧呢，虽然是小成本制作，但是公司还是抱了很大希望的，题材火，演员颜值也高，非常符合市场需求，到时候多宣传宣传，曝光率不会低的……其实这个题材，最重要的就是两个男主角，你们俩好看，有CP感，那我们就成功了一半了。”
　　祝清临愈发不耐。
　　跟一个男人搞CP，听着就烦。
　　“对了……你们加微信了吗？加个微信吧，刚刚我跟季导也商量了，你们俩呢，都不是专业演员，为了培养默契，这几个月，你们就住一个房间，增进增进感情。”
　　“什么？！”祝清临吓掉了勺子，“我不要！”
　　王欢笑了，“这个我也跟你妈妈商量过了，她也说，你现在需要锻炼，拍戏就是这样的，要服务于角色。”
　　靠！又拿他爸妈压他。
　　“那也不用非要住一个房间啊，我不习惯房间里有人！”
　　“先这么决定了。”王欢无视他的话，“你们加个微信吧，平时多聊聊天，了解了解。”
　　梁潇听话地掏出手机，说，“我扫你吧。”
　　祝清临堵着气，不理他。
　　梁潇的手伸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场面一时有些尴尬。众人就这么看着，包间一片寂静。这气氛越来越怪，祝清临受不了了，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地调出二维码。
　　梁潇扫了，说，“我的微信名就叫梁潇。”
　　王欢笑道，“好了，那就这样吧。今天吃完饭你们回去记得收拾一下，明天就要进组了。开机前二十天我们是集训，就在北京，地点之前已经发给你们了；之后我们会去横店拍，晚一点我们会拉一个群，主创人员都在里面，大家也可以加微信熟悉一下，好吧？”
　　众人点头。
　　“好好吃，吃完了要开始好好干活了！”
　　王欢话音刚落，众人拿着筷子再次开动起来。

　　饭局散后，梁潇被单独留下来签合同。

　　那天晚上，他们讨论了许久，最终还是觉得梁潇合适。
　　李芸说，“演戏功底这些，可以请老师教，其实他也还好，起码不僵不油，可以调教。而且，外形真的太符合了。上镜脸，有这种脸，他都不需要会演戏，就面无表情在那里给个特写，观众都能脑补出一堆东西。”
　　季天鸥表示认可。
　　“有的人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最重要的是，”李芸拿起他的照片，“你不觉得，他跟祝清临很有夫妻相吗？”
　　夫妻相……
　　王欢一阵冷汗。
　　李芸调出祝清临的照片，“你看看他们俩，站在一起就是CP，都不需要演的，看着就是一对。”
　　王欢接过来，一眼看过去，是有些搭。
　　而且……王欢回忆了一下，这个人好像还没签公司。
　　那这次把他签了，总比替其他公司捧人好吧。

　　王欢拿出合同，“我们公司我想你也了解过了，风云娱乐，周蕾周总成立的，周蕾你知道吧，全国最有名的几个经纪人之一……公司的合约呢，签十年，具体怎么分成、彼此的义务是什么、有哪些费用，上面都写了。你签约后，公司会给你派经纪人，派助理，对接各种活动，这些你不用担心……”王欢一页页展示着，“你认真看，没什么异议就签了。还有个剧方合同，你这部剧的总片酬是60万，公司跟你的合同是九一分成，也就是说，你能拿6万，拍摄周期、拍摄义务这些，你再看看，没有异议的话，签吧。”
　　梁潇乖乖签字。
　　王欢歪着头，打量着他，“不多看几眼吗？不怕被卖了？”
　　梁潇放下笔，奇怪道，“我有什么好卖的……”
　　来之前他已经查了，风云娱乐是业内知名公司，最近确实要筹拍这部剧。选中他，那不就是天上掉馅饼了吗，有什么好纠结的。
　　王欢扑哧一笑，“你倒是聪明，运气也是真的好。你知道自己为什么被选上吗？要知道，面试的人里面，你是背景最差的，演得也不好。”
　　梁潇有些惭愧，“我知道自己还有很多问题…我也很惊讶。”
　　“所以说，这行真的很不公平。”王欢感叹道，“演得好不好根本没那么重要，运气、机缘、关系……都比演得好不好重要多了。”
　　林书不比梁潇努力吗，不比梁潇更有经验吗。可惜导演嫌他个子矮，身材瘦弱了些，就不想用。
　　影视表演，形象合拍有时比演技重要得多。
　　尤其是偶像剧，男主角演技再好，只要长相普通，就无法让人入戏。
　　“你的形象很好，骨架匀称，线条干净，适合上镜，非常好。我承认，是面试的人里面最好的。”王欢回想了一会儿，“其实那天面试，你一进来，我就想签你，你有一张适合做演员的脸。就算不演俞一舟，我之后也会给你一个角色，签你进公司。”
　　梁潇突然被夸了一通，有些手足无措。
　　“我在这行这么多年，经历这么多选角，总体而言，资本、背景、长相、运气……所有的这些，都比实力重要，实力可以让你不饿死，给你一碗饭吃，但不能让你大红大紫大富大贵……不能保证你做主角。你说你有什么呢？经验、实力、基本功，这些通通都没有，”王欢看了看他，“不过有这张脸也就够了。长得好也是一种天赋。”王欢收起合同，起身，“好好努力，不要辜负了自己的天赋。”
　　梁潇红着脸，认真点头。

　　两人走出酒楼。
　　“对了，你现在住哪里？”
　　“嗯……我借住在朋友家。”
　　王欢扬眉，“没有房子？”
　　“租约到期了，我想，如果住进剧组，那几个月就没必要租房了。”
　　“也行，拍完之后公司会帮你找房子，租金从你的酬劳里扣，可以吗？”
　　“好的，”梁潇答应着，“哦，那个，我不用住太贵的，普通的就好了。”
　　“放心，会考虑你的收入的。再说了，要是这部剧火了，你以后会非常有钱，还用担心这个？”
　　梁潇挠挠头，“好像是哦。”
　　王欢笑了，“行了，回去收拾收拾吧，明天来剧组报到。”
　　“好的！那我走了，王总拜拜！”
　　王欢看见他远去的背影，一步一步走入夜色。
　　身姿挺拔，比例合衬，是真的好看。
　　一个人的生活也许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转了个方向，命运从此发生改变。
　　当它降临的时候，谁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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