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伽蓝之洞

　　在国木田独步的努力下，侦探社终于恢复了正常运作。

　　与谢野晶子买的衣服也被追回来了，幸好那个流浪汉对女装没什么兴趣，带回来的时候还是完好无损的。

　　可惜泉镜花的零食因为在路上帮尾崎红叶捡了散落的橘子，被拉着宠爱了一番，赶到的时候已经被流浪汉吃完了。

　　江户川乱步对此非常不开心，中岛敦于是又去帮他买了一堆小点心，才让他重新打起了精神。

　　“乱步先生，有委托了！”国木田独步放下电话，严肃的说，“横滨警视厅遇到了一起连续杀人案，受害者都是各界知名人士，并且现场都有用受害人的血写出的‘罪孽’两个字。其中一个受害人家中的女仆目击到了他临死前的场景，她说——”

　　“老爷是被复仇的亡者杀死的。”

　　“……”

　　“亡者？”中岛敦思索了一下，“是异能力者吗？像之前的小野不由美一样，召唤亡者？或者他其实没死，伤好了以后就去复仇了？”

　　“不管怎样，我们要先找到他。”国木田独步说，“现场没有任何能够证明凶手身份的证据，唯一的线索就是那个死去的亡者，手冢雪子。”

　　“警视厅查到，手冢雪子在受害人公司工作期间，被受害人胁迫成为他的情妇，报警后因为高层压力，事件不了了之，她也因此被公司辞退。”

　　“后来不知何处传来谣言，说她勾引公司高管，父母因此丢掉了工作，弟弟也在学校遭受严重的校园暴力。她于去年圣诞那日自受害人的大厦跳下自杀了。”

　　“受害人……真是人渣。”谷崎润一郎恨恨地说，“死有余辜的家伙。”

　　“所以犯罪现场才会写着‘罪孽’啊。”太宰治说。

　　“其他的受害者也都不怎么干净。”国木田独步说，“但是因为没有目击者，所以并不清楚凶手是以哪桩案件的名义复仇的。”

　　“关于这个……”宫泽贤治拿着刚买来的报纸，挠了挠头，“报纸上登出来了诶。”

　　国木田独步：“！”

　　*

　　侦探社众人坐在会议室内，人手一份报纸。

　　这份以刊登娱乐新闻和各种搞笑的假消息为卖点的花边小报，用整整一个版面描述了名为“震惊！亡者竟从彼岸复活，只为向他复仇……”的事件。

　　虽然标题有些无厘头，但是内容却非常详尽。报纸里刊登了所有受害者的身份及犯下的罪孽，还放上了凶手杀害他们时的照片。

　　——凶手与被害人的脸皆清晰可见。

　　凶手的身份也被刊登了出来，毫无例外，都是被受害者残害的死者。

　　在文章的结尾，报纸感谢了名为“二十面相”的投稿人，所有的照片及资料都来源于他。页脚还附上了二十面相的一句话：亡者的冤屈由二十面相来消除，人人都是二十面相。

　　“……”

　　“人人都是二十面相啊……”太宰治眼神一冷，这是在号召潜在的犯罪者来模仿犯罪吗？这种事件一旦传开了，一定会出现打着“正义”旗号的犯罪分子肆意杀人，就算抓住了这个“二十面相”，也无法制止横滨的混乱了。

　　——魔人费奥多尔，真是不容小觑啊。

　　“哎呀，这份报纸卖的很火呢。”宫泽贤治说，“我刚才出去的时候很多热心人给我推荐呢，都说这个二十面相是个好人，还有人称他为英雄呢。”

　　“英雄？大人的世界还真是难懂。”江户川乱步眯着眼，“不过是个普通的杀人犯而已。”

　　“有什么发现吗，乱步？”福泽谕吉看向他。

　　江户川乱步戴上眼镜，用上自己的“超推理”，只一瞬，他就给出了答案。

　　“连续杀人事件的凶手是手冢雪子的朋友，被手冢雪子杀掉的家伙的秘书，现在还在公司上班。”

　　“不过二十面相不只是她一个人，他们是一个组织。横滨警署的负责过手冢雪子事件的警官也是其中之一。”

　　“组织吗？”福泽谕吉思索着，“如果是异能组织的话，侦探社就要再次进入戒备状态了。”

　　“刚走了一个轻之组，又来了二十面相吗？”太宰治抱怨着，“还真是能折腾啊。”

　　“无论如何，先把这次时间的凶手抓住吧。”福泽谕吉下了指令，“国木田、谷崎、乱步，你们去警局说明事件，帮助他们抓住那位警官。”

　　“太宰，两仪，敦，你们去抓那个凶手。诸位行动时务必小心二十面相组织的袭击。”

　　“既然是交给武装侦探社的委托，无论如何都要完成才行！”

　　“是！”全员齐声应答。

　　*

　　“乱步先生真是太厉害了，只看一眼就能发现事件的真相。”中岛敦一边走一边感叹，“真的像是异能力一样。”

　　“像？”两仪式疑惑道，“那不是他的异能力吗？”

　　“乱步先生没有异能力哦。”太宰治说，“他解决事件靠的是自身的推理能力，从些许的信息中还原全部事实。”

　　“没错。”中岛敦补充道，“而且乱步先生推理了那么多事件，从来都没有出过错，案件的侦破率是百分之百！”

　　“这样啊。”两仪式点了点头，想到他一眼就看穿了织消失的事情，觉得有些神奇。如果他在自己的世界，恐怕也会被怀疑拥有“看破一切之魔眼”之类的魔术吧。

　　人还真是拥有着无限的可能性，单凭自身的能力居然也能抵达这种极致的境界吗？

　　“不过是真是没想到啊。”中岛敦说，“连续杀人案件的凶手居然会是个柔弱的女孩子。”

　　“所以才会和手冢雪子一样被第一个受害者胁迫啊。”太宰治说，“也正因如此，她不会突然觉醒杀人。乱步先生应该就是从这一点推断出，唤醒她的就是警局那位加贺美警官吧。”

　　“不过太宰先生，你是怎么把东小路千代子引出来的？”中岛敦好奇地问，“她真的同意在那个废弃仓库会面吗？会不会显得太可疑了？”

　　“哎呀。毕竟是二十面相的活动，当然要在这种隐蔽的地方进行啦。”太宰治悠悠地说。

　　“二十面相的活动？！”中岛敦惊了，“那是什么？”

　　“那个加贺美警官的身份不是暴露了吗，我就拜托田山花袋用加贺美的手机给东小路千代子发了一条讯息，让她来这里商谈接下来的计划。”太宰治说，“嘛，她倒是很简单就答应了。”

　　“田山花袋可是田山先生不是只能操纵视线内的电子设备吗？”中岛敦问道。

　　“你对黑客有很大的误解啊，敦君。”太宰治看了他一眼，“就算不依靠异能力，他也是个黑客啊。”

　　谈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约定的仓库，而那里，已经有了一个人影。

　　他们走进去，那个人转过身，是一位扎着两条发辫，戴着眼镜的女性。

　　她看起来很柔弱，一副受伤都不敢大声哭泣的样子，实在难以想象她会是用极其残忍的手段杀死十个人的连续杀人犯。

　　“诶？你们是谁？”她小声的问道，“要用这个仓库吗？”

　　“东小路千代子。”太宰治打量着她，突然上前几步抓住了她的手，“如睡莲一般楚楚可怜的小姐啊，请和我一起殉情吧！”

　　“……”

　　东小路看起来很惶恐。

　　“太宰先生……”中岛敦无力吐槽。

　　“先生，请放开我！”东小路千代子鼓起勇气抽出手，“我并没有与你一起殉情的打算！”

　　“诶？为什么！”太宰治委屈，“明明都决定要去死了，和我一起不好吗？”

　　“！”

　　“什么？”中岛敦看向她东小路千代子，她低下了头，看不清表情。

　　“被发现了吗？”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啊，不愧是武装侦探社呢。”

　　“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太宰治说，“像你这样自以为是的殉道者，我见过很多。可惜他们很少能够达到自己的目的，不过是虚假的理想蒙蔽罢了。”

　　“二十面相的理想才不虚假！”东小路千代子抬起头，怒瞪着他，“我们要消除世间的罪孽！法律无法制裁的家伙，我们来制裁！我们是正义，是英雄！”

　　“哈。”太宰治笑着，眼神却很冷，“靠杀人来成为英雄吗？那港口黑手党的每个家伙都能成为英雄了。”

　　“我们杀的都是罪人！”东小路千代子抬高了声音，“是不该活着的家伙！他们死了才会让世界变的更好！”

　　“你喜欢杀人吗？”两仪式突然问。

　　“……”东小路千代子握紧拳头，“这和喜不喜欢有什么关系，杀了他们是我必须要做的事情。”

　　“那为什么要哭。”两仪式看着她，“实现自己的理想，不是应该笑着吗？”

　　“！”东小路千代子呆呆地摸上自己的脸，满手泪痕。

　　“东小路小姐……”中岛敦不忍的劝她，“消除罪恶的方式有很多种。你看，你可以去举报啊，去登报，去联系他的对手，去找能帮你的官员、媒体。为什么一定要杀人呢？”

　　“那太慢了！”东小绝望的喊着，“你以为我没有找过吗？雪子还活着的时候，我们就去报过警了。可是结果呢？雪子死了，这件事连个水花都没有！所有的报纸都不敢刊登，那个混蛋发现了以后还要挟我，让我……”

　　她哭出了声。

　　“他该死，他们都该死！”东小路千代子哽咽着大喊，“我做的是对的！是正义！是为了我们的理想！”

　　“……”真是愚蠢的家伙，太宰治想。二十面相也好，苍王和他的使徒也好，都是一群为了所谓的正确而理想的世界，去伤害别人的家伙。那样做只会伤害弱者，却并不能保护或拯救谁。

　　说到底，什么是正义，什么又是邪恶呢？

　　眼前又浮现出那个红发青年的身影。

　　——“去成为帮助别人的那一方吧，帮助弱小，救助孤儿……”

　　可是那样做了的织田作，最后也拿起了枪，在权力斗争的漩涡中被蚕食殆尽。

　　“理想的世界，根本就不存在。”太宰治冷漠的说。

　　“……”东小路千代子沉默着摇了摇头。

　　“我其实不喜欢杀人。”她突然开口，“不，应该说我很害怕杀人。变成雪子的模样杀掉那个家伙以后，我没有觉得畅快，也没有复仇的欣喜。我知道，我变成了一个罪人。”

　　“但是第二天去上班的时候，我看到了被他强迫过的其他人。”她平静的说，“她们在笑。我就觉得，我做的事情，是有意义的。”

　　“我每天都会梦到我杀死的人，他们一遍遍地折磨我，告诉我，我和他们一样，是凶手，是罪犯。”

　　“于是我就每天都去观察那些被胁迫的人，只有看到他们开心的，微笑的脸，我才能坚持下去，我才能告诉自己，我是正确的。”

　　“我很懦弱。”她说，“我怕疼，怕受伤，怕死亡。我曾经一度想逃，想离开横滨，离开组织，不再杀人。可是我做不到。”

　　“我背上了这么重的罪孽，早就失去了逃离的资格。我只能为了理想继续下去，也一定要为了理想继续下去。”

　　“所以你们找到我的时候，我其实很开心。”东小路千代子笑了起来，“我没有办法像组织里其他人那样拥有一颗坚定的心，也无法忍受那么深的罪孽和孤独。我要谢谢你们，给了我说出内心想法的机会，让我能够从这让我自豪又惭愧的罪业中解脱。”

　　她是没有办法解脱的。

　　两仪式理解死亡，自然也明白，灵魂归于死亡之后不会有什么天堂和地狱之分。生命是等价的，有些人把死亡的机会留给了自己，就能够享受到平和的死亡。而那些夺取了他人的生命，把自己仅有一次的死亡交给了他人的人，无法作为一个人死去，只能前往无比空虚的底层。

　　那里是无法得到解脱的。

　　但是两仪式并没有阻拦她。

　　对她而言，即使是那样的死亡，也好过无法承受的罪孽。

　　东小路千代子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她早就服下了毒药，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见他们的。

　　中岛敦惊慌失措的对她进行急救，但是已经没有什么用了。

　　警察前来带走了她的尸体，侦探社三人踏上了回去的路。

　　路上，太宰治安慰着闷闷不乐的中岛敦，“敦君，这是东小路小姐自己选择的道路，她杀了那么多的人，也只能这样了。”

　　“可东小路小姐她……她只是想让其他人解脱……”中岛敦痛苦的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不论出于怎样的目的，杀人就是杀人。”两仪式说，“罪孽是很沉重的东西，背上了就不可能甩掉。没有足够的自觉就选择替别人背负罪孽，注定会是这样的下场。”

　　“……”太宰治看了她一眼，“嘛，式小姐和东小路小姐还真是完全相反的人呢。”

　　两仪式没有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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