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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这是米汤还是粥?这玩意儿怎么吃?稀的都能照进人影了!”松年用筷子搅着着粥碗里漂浮的稀稀拉拉几粒米,气愤的嚷嚷道。
“就是啊,你看你看,这全是水莼和蕨菜,连块豆腐都没有!”松岗拨拉着面前的菜碗,也是十分不高兴。
剩下几个松字辈弟子有的跟着附和,有的不言不语也不动筷子,有的自顾自的闷头吃。柏字辈的都是在自己房中用饭的,并不来这里。
其他山字辈、月字辈的弟子也心存不满,只因辈分低下不敢出声,此时听几位师叔出头抱怨,也开始跟着发起牢骚,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大,食堂里闹哄哄的乱作一团。
“走,去伙房问问那个胖子,怎么烧的饭!”松年越想越气,把粥碗重重往桌上一顿,大半都洒了出来。
“走!走!一起去!”松岗紧跟着站起身。
“我们也去!我们也去!”几个胆子大的山字辈弟子见状也跟着站起来。
“几位师叔消消火,找小侄有何事?”正吵闹间,阿四打着饱嗝,一边剔着牙一边慢悠悠的跨过门槛进了食堂,浑身的肥肉一颤一颤。
“你倒来的正好!”松年一把扯住阿四的袖子,把粥碗送到阿四嘴边,“你看看你看看,这是给人喝的吗!?”
“师叔放手,哎哟!师叔快放手!”阿四鼻子嘴拧成一团,牙缝里还插着牙签,“小侄可受不起师叔的手劲!”
“你装什么装!我还没动手捏你!”见阿四装腔作势,松年更是怒气冲天。“看你一身肥膘,定然是你苛扣大家伙的粮食!”
“就是!就是!这粥、这菜,能吃吗?你自己喝喝看!”众人将阿四围住,高声责问,将手里的碗敲的叮当作响。
“你给大伙解释解释,怎么回事!”
松岗的手指都快戳到阿四的鼻子上了,他早就看不惯这个肥头大耳的家伙了,仗着自己是首厨,和岳师伯亲近,不把他们这些松字辈师叔放在眼里。
“大家伙有火别冲我发呀!我阿四不过一个厨子,哪有胆苛扣大家的口粮?”阿四做出一脸无辜样,“大家伙凭良心说,你们吃我阿四做的饭不是一天两天了,我阿四哪一顿不是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各位师叔师兄师弟们?”
这话一出,众人听了都觉得有些道理,以前还真没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平日里虽多半都是青菜豆腐各类时蔬,到也干净可口,到了节令也会有荤腥米酒打打牙祭,手艺还是得到观里上下一致认可的。虽然阿四偷吃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但世上哪有不偷腥的猫,掌门都睁只眼闭只眼,众人也就都只当没看见。
“那就怪了!不是你偷吃,难道是老鼠偷吃了?”松年不依不饶,但口气已然缓和了不少。
“我阿四一人能偷吃多少?就算后厨全加起来也就二十来个人,能把全观上千号的口粮全给吃了?”阿四见占了理,胆气也壮了,伸手试图去掰松年扯着自己袖子的手,“师叔,别扯了,你扯我没用。大家伙有气,冲监观发去,冲掌门发去,不干我阿四什么事情。”
“山溪说的没错,这真不干他的事。”
松真喝完碗里的粥,又吃了几大口菜,只有他还记得阿四的道号。
“你们听听,你们听听!”见有了帮手,阿四顿时眉飞色舞。
“师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松年闻言松开阿四,分开众人走到松真桌边坐下。
“没怎么回事,天天施药天天施药,把我们的粮食都施没了,有口吃的就不错了。”松真又盛了一碗粥,没好气的说到,“连我们的月钱都扣了三成。”
“自己都快没吃的了,还给那些半死不活的人施药,真是穷大方!”松岗嘟囔道,他没敢大声。
“师弟,别乱说,传到掌门耳朵里可就坏了。”松年踢了他一脚。“那都吃饭吧吃饭吧,吃完练功去。”松年转过身来招呼大家。
众人都唉声叹气的重新坐回座位,“肚子都吃不饱,怎么练功?”几名年轻弟子小声抱怨。松年听到了,张张嘴欲说什么,最终还是没出声,安静的喝着米汤一般的粥。
“各位师叔师兄师弟们,大家伙慢慢吃!哎,有的吃就不错喽,别挑三拣四了,再过几日,说不定连这都没有!”阿四重新把牙签含在肥厚的嘴唇里,腆着肚子摇头晃脑的去了。
太阳还没完全落山,远处的山头都是红彤彤的火烧云,或明或暗像一大团被撕扯过掉进染缸的棉絮,从对面山头一直铺到两人所骑的橡树头顶。夜白很喜欢这个安详的时刻,清晨读书,白天练剑,只有用过晚饭之后这段时间他是自由的,除了鹰嘴岩,其他地方他都可以随便的跑来跑去。然而他最喜欢的地方就是鹰嘴岩下面,菜园旁边的这株葱茏的巨大橡树,上面有各种各样的鸟,还有松鼠跳来跳去,他甚至想在树上搭一个木头房子,和溧歌师姐一起像喜鹊一样住在里面。
溧歌道号松玄,不过夜白还是喜欢她的本名。
这里不像鹰嘴岩那样高的令人心生惧意,因为靠着菜园,这个时候也不会有人来劳作,除了抱着酒壶呼呼大睡的看园师兄和早就熟悉了他俩的大黑狗。他俩就静静地坐在横贯着的大枝桠上,看着远处的山,远处的云。
溧歌是柏坤师叔的弟子,比夜白早上山一年,是观里为数不多的女弟子之一。姿容绝美的她是观里最受欢迎的女弟子,走哪都有一群师兄师弟围着她。但她却偏偏喜欢和这个看起来瘦瘦小小还时常咳嗽不已的小师弟待在一起,尤其是知道夜白的遭遇之后,几乎每天都和他一起坐在这里看火烧云,逗松鼠玩。
隐隐听到一阵咕咕的声音,夜白下意识的往上张望,以为是鸟叫。忽然又叫了一声,这次听清楚了,分明就在身边。
夜白明白过来,关切的问道:“师姐,你肚子饿了吗?”
溧歌的脸腾一下就红了,“今天晚上的粥太稀了,我也不好意思再盛一碗。”溧歌望着一边,声音很轻很轻。
“我去给你拿个馒头。”夜白说着就欲跳下树去。
“不用了,忍一忍就好了。”溧歌忙拉住师弟,“又不是没挨过饿。”
“那怎么行,会饿坏的。”夜白挣脱师姐,腾的跳下树,“你等着,我很快就回来!”
“哎——别去了!”
夜白的身影似乎比师姐的呼声还快,三步两步就消失在下山的小道上了。
溧歌望着师弟的背影,抿嘴一笑,低头玩着手里的橡子。
夜白匆匆跑进房间,把晚上剩下的馒头揣在怀里,飞奔出门。刚跨出房门,便和松岗撞了个满怀,怀里的馒头滚落到地上。
“小师弟,这么急匆匆的上哪去?”松岗拾起馒头,不动声色的问道,“瞧,馒头都掉地上了。”
“我……我去看火烧云。”
“看云干嘛还带着这个?”松岗晃了晃手中的馒头,“天马上就黑了呢!”
“我肚子饿了。”夜白撒了个谎。
“师父给你的?”
“嗯。”
“哦!”松岗笑笑,把馒头还给夜白,“拿好了,慢点跑!”
“谢谢师兄!”夜白接过馒头,转身就跑。
“掌门师叔还真是偏心,我们粥都快没的喝,这小子还有白面馒头送人。”松岗一张脸暗沉下来。
“师姐!给!”夜白重新爬上树,挨着溧歌坐下。
“你哪来的馒头?不会是厨房里偷的吧?”溧歌开心又有些担忧的问道。
“才不是,师父给的,我没吃。”
“干嘛不吃?专门留给我的吗?”溧歌眨着眼睛,歪着头问。
“我又不知道你没吃饱,正好我省了一个,就拿来给你。”夜白老老实实的回答。
“哼!”溧歌假装撅起嘴,“那我不吃了!”
“不吃会饿的,是不是嫌弃馒头刚才掉地上了?”夜白急急慌慌的说。
“怎么会掉地上?”溧歌好奇的问。
“跑太急了,一不小心就……”夜白省去了撞到松岗的一节。
“好吧!看你这么辛苦的份上,我吃一半,你吃一半!”溧歌分了一半给夜白,把另一半咬在嘴里。
“你吃这一半!”夜白从溧歌嘴里抢过咬过一口的馒头,把沾了灰的部分掰了下来,剩下的统统塞到师姐手里,“这一点脏了,我吃。”
“真是好师弟!那我不客气喽!”溧歌感激的眨眨眼,咬下一小口,慢慢嚼着。
夜白也咬了一口,嘻嘻笑着,“以后我天天给你带!”
“那怎么成?你不够吃了怎么办?”
“我肚子小,吃不了这些。”夜白嘻嘻笑道。
“那你是嘲笑我肚子大咯?”溧歌假装噘着嘴,腮帮子里嘟囔囔的裹着馒头,模样甚是娇俏可爱。
“哪有哪有,师姐肚子才不大,哪哪都好看!”夜白慌忙解释。
“哼,我才不信你的鬼话!”
溧歌抿着嘴笑,含混不清的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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