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向阳

　　因为有了周阳的聒噪，高二也过得格外缓慢起来。
　　寒假回来。周阳穿了红色的棉服。
　　“许平乐，你长胖了没？”
　　“胖了”
　　“我逗你呢，怎么那么实诚。”
　　“嗯。”
　　“给你，我过年从家里拿的。”
　　少年从厚外套兜里抓出一把五彩的糖果，不稀奇，就普通的水果糖。各种口味，过年家家户户桌上常见的，在我看来，还稍微有点劣质。
　　周阳摊在手里，看我没接，反手倒在我桌上。
　　“你不是喜欢甜的吗。给你取得，少喝点奶茶吧。我一姑姑喝奶茶都喝出结石了，你吃糖，就算到时候长结石，也是五彩斑斓的，还可以串手链。”
　　“……”我剥了一个吃，果然很劣质。就是糖浆的味道。
　　我吃了一天的糖果，果然没有喝奶茶。大概我是脑袋抽风，真的相信，万一得结石，可以是五彩斑斓的手链。
　　周阳看有效果，第二天又从家里给我带了一把。
　　一周后，周阳摊手，只有寥寥数颗。
　　“要不，你省着点吃，我家没了。”
　　我果然忍着了。一天下来只吃了一颗。总归4颗，还是架不住我吃。我想起来家里屯的奶茶还有，隔天上学又背了一书包。周阳看到我打开书包拿奶茶，一脸吃惊。
　　“你不是戒了吗？”
　　“糖没了。”
　　“你是吃了几辈子苦，这辈子来讨甜的。给哥等着。”
　　“快上课了。”
　　“我知道。”
　　上课铃响了，周阳还没回来。课间没来得及接热水，只能等到再次下课。
　　“报告”周阳站在教室门口。
　　“哪去了，这都上课了。”高二虽然班主任换了，但数学老师还是高一的班主任钱月。
　　“刚刚肚子不舒服。”怎么能撒个谎脸不红心不跳的。
　　“赶快进来，都高二了。还不知道认真学习。”
　　周阳坐在位置上，伸手进兜里摸给我好几把糖。有大白兔，有瑞士糖，有阿尔卑斯。
　　“看看，够不，我看这学期都够了。”
　　“你去小卖部了？”
　　“废话。”
　　数学老师:“进来了就好好听课。”

　　周阳高估我了，那些糖不但没撑到期末，甚至没挨到这周结束。
　　“许平乐，你故意的吧。”
　　“没有”
　　我发誓，我真没有。我只是好奇，吃完了，还有没有。
　　隔天，我果然没看见周阳从兜里抓出来糖果了。忍了一上午，中午还是起身去泡奶茶。
　　原本已经出了教室的男孩子又回来。把泡好的奶茶抓过去自己喝。然后扯着我。恶狠狠
　　“走，吃饭，吃鱼香肉丝，糖醋排骨，然后买糖。”
　　小卖部里，周阳扯了好几包糖果在我面前，挑你喜欢的。
　　“那就旺仔奶糖吧。”和他衣服一个颜色，红色，喜庆。
　　“喜欢这个口味？果然不是奶茶就是奶糖。”
　　周阳扯开一包递了一颗给我，然后找老板要了一个装棒棒糖的罐子，买了好些包旺仔奶糖，扯包装，全部一颗一颗的装进去，装了一罐递过来。这期间我把手里那颗剥来吃了，那么小一颗糖怎么能比那么大一杯奶茶还甜呢？
　　“够期末了不？”
　　“够吧”我接过来抱在怀里。
　　“满意了不，走了。”
　　“嗯。”
　　走在操场上，我抱着糖。略有所思。
　　“周阳”走在前面的少年听到呼喊停下。转身。
　　“怎么了？”
　　“没什么。回去吧。”
　　“你要说什么就说，说一半吊着什么意思。”
　　“嗯，你是不是喜欢我？”
　　“哈，怎么会。没有的事。回去吧。”男孩子一脸惊慌，局促，倒也看不出什么意思来，想了想怨那些言情小说白看了。
　　“嗯”说罢继续往教室走。
　　“你别多想，就是看着你有点怪心疼的。”
　　“嗯。”

　　奶糖消耗的速度，肉眼可见。
　　“许平乐，糖不能放你那儿了，我拿回家保管。一天给你取一颗。”
　　“好。”
　　“这么好说话？”
　　“……”我什么时候不好说话了。
　　没喝奶茶的我在高二下学期这个学年，瘦了十来斤。期末的时候，周阳数着奶糖61颗递给我，告诉我，这是暑假的口粮。
　　高二，一年都很快乐呀。
　　高三了，繁重的学习压力不允许快乐了。周阳准备的61颗奶糖没吃完就开学了，高三的学生不配拥有两个月的暑假。
　　但就一个月的时间，我又瘦了20几斤。这是俗话抽条吗？可我依然找不到人分享我这狂瘦30几斤的光辉事迹。
　　开学，周阳看见我
　　“许平乐，你爸妈是不给你吃饭吗？”
　　“……”
　　“虐待未成年是犯法的。”
　　“……”
　　“走，哥养你，养的白白胖胖的。”
　　“……”
　　之后的每天中午，周阳都带着我吃食堂，次数多了，当然不能常常单独和我一起，所以也就经常和他的朋友们一起。他的朋友也大多是特长生。
　　“哟，又带着你家小学霸补身体呢。”
　　“学霸，到时候，你可得多给我们补补课，总不能艺考过了，文化课挂了吧。”
　　“好”
　　“小学霸就是好说话。”
　　“去去去，上课要收费的。旺仔奶糖，一科一袋。”
　　高三之后，周阳他们的训练也多了起来，而且过段时间还要去集体培训。高三有体育结业，这学期的体育课没老师敢占。跑不过八百米的女生们都在操场上练习。原本我没指望了，没想到暑假瘦了些，现在跑起来不怎么吃力，有望及格。所以我也吭哧吭哧的绕着跑道跑。突然周阳跑我边上。
　　“许平乐，可以呀。能跑完一圈了。”
　　我看了周阳脸上完全没有嘲讽的意思，终于相信他是由衷的称赞。可这让我脸上更挂不住。估计全班就我一个跑完一圈400米还被赞扬的吧。
　　“周阳，你认真的吗？”
　　“我认真的，许平乐，你真的很棒。”下午的阳光，很温和，连带旁边的少年都变得耀眼起来。天很蓝，叶子也没泛黄。夏天，还没有过去啊。
　　躺在草地上，好累，跑了两圈。
　　“许平乐，你的梦想是什么”
　　躺在旁边的周阳开。
　　“好老套。没有梦想。”
　　“那你喜欢什么？”
　　“奶糖”
　　“不是这个，比如其他的爱好，人啊啥的。”
　　“喜欢看小说，看电视，看别人的人生，或惨淡，或辉煌。喜欢警察。”
　　“你喜欢警察吗？为什么，那么老套。”
　　“不为什么，有安全感。”
　　“许平乐，你说我考警院怎么样？”
　　“你考不上。”
　　“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考警院？”
　　“你喜欢我或者你暗恋我。”
　　“你你你，你怎么知道？”
　　“猜的。周阳，你别这样，好傻。哈哈。”
　　“还是第一次看你这样笑。这一笑，也怪让人心疼的。怎么着吧，许平乐，我就是喜欢你。你爹妈能给你的平安喜乐，我也能许你。”
　　“嗯。”
　　“嗯是什么意思？”
　　“是我要早恋的意思。”
　　旁边的男孩子有半刻呆愣。
　　怎么那么傻呢。以前不傻的啊。
　　“什么时候？”
　　“啥？”还没回神
　　“周阳，你这智商体校估计也考不上。我是问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是你自己思维跳跃太快了。就上学期你问我是不是喜欢你，我自己就琢磨。琢磨出了就是老子这些年就只花了那么多心思在你这一个姑娘上，那可不是就喜欢你了啊。”
　　“这结论下的有点草率。”
　　“那你呢，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不知道，没留意。”
　　铃响下课了。我们起身回教室拿书包。
　　“许平乐，你算是我女朋友了吧。”
　　“嗯。”
　　“放学一起走吧。”
　　“好。”
　　“我送你回家？”
　　“不顺路。”
　　“那周末一起看电影。”
　　“好。”
　　“许平乐，我发现成为你男朋友没什么改变。”
　　“有啊，你诱拐我早恋了。我是一个好学生，不会做出父母老师不喜欢的事情，你让我的青春叛逆了一回。要知足。”
　　“合着我就是你叛逆的道具吧。也不对，好歹你话变多了。”
　　“……”
　　“周阳，你刚刚问我梦想是什么。”
　　“对呀，你不是没有吗。”
　　“也不算没有，是梦想已经实现了。还记得你高二向我自我介绍说，你叫周阳，太阳的阳。那个时候我就梦想，面前这个阳光帅气的少年阿，你周身的阳光分我一点吧。”
　　“看不出来啊，许平乐，你还对我一见钟情。瞧你那点出息，哥是吝啬的人吗，要阳光，这给你，给你，都给你。”说着就朝我扑过来。
　　梦想不再是做梦才敢想的事，它真的可以实现。

　　高三一如往常繁忙压抑，却在喘息间，透着丝丝甜。面对二诊考试，我以为，早恋会影响我成绩，结果名次纹丝不动，连周阳在我的辅导下都进步了百来名。恋爱竟然使人进步。几次的成绩，老师都看在眼里。找我谈话，问我有没有保送的想法，有的话就安排我去考试。我说跟家人商量一下。
　　还没来得及借这个由头和妈妈通电话，周阳就给我来了一棒。他放弃体考了。
　　我“……”
　　“为什么”
　　“我要当警察。”
　　“为什么”
　　“你喜欢警察”
　　“……我喜欢你。”
　　“额，不带这突如其来的表白的。不对，不要转移话题，你喜欢我当警察”
　　“不喜欢”
　　“你喜欢”
　　“……我想你上体校，你不是说我没看过你运动会的飒爽英姿吗，高中是没机会了，大学能不让我瞻仰瞻仰？”
　　“警院一样有运动会。”
　　“警院估计不让外校进。”
　　“我想办法让你进。”
　　“……”
　　我缓了缓。让自己冷静下来。
　　“好，就算我喜欢，你也考不上。”
　　“那我考专科。”
　　“傻不傻你。放着本科不上，去读专科。那我给你补习吧。”
　　“不用，你顾着自己。不是听说要保送吗。”
　　“那我现在大概给你看看，保送完了再给你专心辅导。”
　　“嗯。”
　　临近高考，却还有不安分的学生。我早恋的事被捅到老师那儿去了。由于我还有可能为学校争光，这事儿没闹大。老师私下找我探我口风。
　　我说，“嗯，真的。别找周阳。他成绩不好，就别再刺激他了。我去参加考试，到时候能保送再专心辅导他上大学。”
　　“老师没别的意思，只是你们还小。不过听你这么一说，你是打算参加保送了？”
　　“嗯，也不知道能不能过，老师放心，不过的话，我到时候参加普考一样，我的成绩再滑滑不出二本，只是这样说有点辜负学校和老师们的栽培了，所以我争取一本，争取保送。”
　　“你和高一那会儿有点不一样了。”高二高三的班主任是我们的英语老师，高一也是她教的。
　　“嗯”
　　“高一有点忧郁，现在好多了嘛。好，老师相信你。我们也就不找周阳了。你准备准备保送的事吧。认真些，学校很重视。我给你提个醒，要是保送不理想的话，可能就不是我找你谈话了，不光你，还有周阳。”
　　“嗯，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经过这次的早恋事件，学校开始重视孩子们的心理健康，安排了心理老师给学生们讲座，还设立了专门的心理教室，让有需求的学生都可以去咨询心理问题。而我这个早恋问题儿童被要求强制性去。
　　我走到心理教室。敲了敲开着的门。
　　心理辅导师看着比我大不了几岁。是个男老师，还挺帅。
　　“随便坐，很多学生都来过了，都是来偷懒的，时间差不多你就可以回去了。”
　　“嗯。”坐下后我就开始发呆。
　　老师估计看我不像休息的样子，就收起了手机和我搭话。
　　“不是来偷懒的？”
　　“学校安排来接受心理辅导的。”
　　“学校安排？哦，什么原因呢。”老师突然来了点兴致。
　　“早恋”
　　“啧啧，升学压力都那么大了，还有心思早恋呢。”
　　我想走，我觉得这老师不靠谱。
　　老师起身拿了支笔拿了纸让我在上面随便画。
　　“画哪方面的？”
　　“随便，想画啥画啥。”
　　“……”更想走了。
　　我拿着笔在上面胡乱的画了一圈又一圈线条。然后递给对面的老师。
　　“这么快？”看着我的画作，完全没有吃惊的表情。估计已经习以为常。
　　“画的什么？”
　　“太阳”
　　“小姑娘，你这画看着有点偏执，强迫症啊。”
　　“哪看出来的。”
　　“直觉”
　　“……”庸医。
　　其实我很早就意识到自己偏执，但偏爱太阳，我觉得没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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