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女幽魂]小艾

　　“小艾，今日是你初成女鬼的第一夜，你对未来有何期许？”

　　“我希望，成为像姐姐一样，无恶不作、杀人如麻的女鬼！”
　　开口说话的是个长得极好看的女子，她穿着五色纱衣，这五颜六色若是穿在旁人身上，怕是成了一只滑稽的丑角儿，可这衣裳穿在她身上，便是锦上添花，花笼金纱了。你瞧她那脸，优胜月仙，那皮，肤若凝脂，那气色，仿佛被彩霞照耀着脸庞一样生动瑰丽。

　　被称作“姐姐”女鬼，看着眼前的“小彩霞”，忍不住在心里怨怼道：哪里来的女人，怎么就好死不死死在她们这处了？她活着的时候要跟女人抢男人，等她死了，还得跟女鬼抢男人！真是怄死人了！

　　别看“小彩霞”现在低眉顺眼，乖巧可怜的模样，今夜叫她姐姐，明夜就开始和她抢男人了。

　　“很好，你们这批新来的女鬼里，姥姥最看好的就是你，你可莫要辜负姥姥的期待啊。”她摸弄着自己长若半尺的红指甲，傲慢地叮嘱道。

　　“我会努力害人的！”小艾点点头，她美丽的脸蛋上浮现出认真的表情，看上去安静又美好。

　　“那我先考考你生前的功课吧。”女鬼姐姐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个妩媚又暧昧的笑容，看得小艾骨头都酥了几寸。“你前世可曾有过男人？”

　　“不记得了。”小艾想了想，她轻咬红唇，害羞地摇了摇头。

　　女鬼心里的恼怒又加深一分，世界上的狗男人最爱的就是这种，勾人不自知，纯情易扑倒。不过在她面前装傻充愣，还是嫩了点。

　　所有的女鬼几乎都拥有生前的记忆，她们之所以成为女鬼，就是死得莫名其妙，死得不甘心。

　　没有生前记忆的女鬼，八成死得太惨，惨不忍睹那种，不愿意想起前生记忆。但女鬼若是惨死，譬如被分尸，被乱剑砍死，那么身上一定会留下印记。可是这位妹妹的身子她见过了，完好无损，白皙无暇，就算不小心撞到了浴盆边缘，也会留下一个红印，宛若桃花，美得很呢

　　女鬼从怀里掏出了一本小册子，丢给了小艾。那小册子“啪”地一下掉在了小艾的怀里，她好奇拿起来，轻轻翻开——

　　“啊！”小艾大叫一声，不过这声音太过娇柔细腻了，连树林里的乌鸦都惊吓不着。

　　“你鬼叫什么？”女鬼姐姐不耐烦地皱了皱眉。

　　“我……”小艾无辜地望着女鬼，“那是什么？”

　　“春宫图？！”女鬼姐姐不可置信，“你连春宫图都没见过？”

　　“我要学习这个吗？”小艾又问。

　　“不然给你作什么？”女鬼姐姐翻了白眼。

　　“好吧。”小艾乖乖走向前把掉落在地上的小册子捡起来，行走的途中甚至踩到了自己的裙摆，跌了个踉跄。

　　“就你这……”女鬼姐姐已经很久没曾见过这样笨手笨脚的女鬼了，“你回头要是勾不着男人，姥姥没有元阳吸，就把你嫁给黑山老妖那个老丑怪了做第八十个小老婆了。”

　　“我会努力的。”小艾紧张地攥紧了手中的小册，仿佛抓着自己的救命稻草一般。

　　女鬼姐姐看着她那笨葫芦弱鸡模样，于心不忍开口提点道：“你记得，对付男人，你软，他硬；你硬，他软。”

　　小艾点了点头，实际上，她并不知道女鬼姐姐在说什么。

　　月上中天，林子里的气温陡然变冷，草叶衔露珠。
　　“到点儿了，我要去劳作了。”女鬼姐姐伸了个懒腰，那巴掌大的小腰在夜里格外引人注目，她翘着兰花指提起自己的红色裙摆，“小女鬼，念你今日初生，你就跟着我好好学习一番吧。”

　　“谢谢姐姐！”小艾振奋精神，连忙跟上女鬼的步伐。

　　兰若寺鬼声昭著，不知有多少活人死人赔在这处，可世上偏偏有不信鬼神的人，要来闯一闯。

　　破旧的纸窗户里，篝火一簇，倒映着一大一小的人影。

　　“今晚的货太烂了。”女鬼不满地皱了皱眉，“你看那老头，至少有七十八九了，命数将尽，还剩多少元阳？你再看看那个小的，有没有七岁？毛都没长齐，有个屁元阳？”

　　女鬼继续喋喋不休道：“莫说勾引了，我进去就能直接把他们俩提走了。”

　　“那咱们直接将他们提走？”小艾问道。

　　“提个屁！”女鬼否定了这个主意，“走，咱们在兰若寺附近再转转，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鲜肉嫩肉。”

　　于是乎，两个美艳的女子提着一盏惨白的纸灯，在杂草密布的诡秘丛林走着探着。那些小草小树小枝桠，原本是没有灵智的植物，但这些年托树精姥姥的福，也沾染了些许妖气，它们伸出小手，抓着她们艳丽的裙角，“嘻嘻嘻”地笑着。

　　小艾的裙摆忽然被扯，刚开始她以为是被树枝挂着了衣角，渐渐发现不对劲儿，这……怎么裙摆被扯地大腿根儿都露了出来？

　　“小妖怪们，再占老娘便宜，把你们一把火烧了给姥姥炼人油，信不信？”女鬼姐姐早就习以为常了。

　　那些小树精听了反而不怕，越发开心地唧唧叫着：“姑娘好美，姑娘好美！”

　　小艾用手拨开了一枝正努力往她裙摆里伸探的小树枝。她深户一口气，努力适应着属于妖魔鬼怪的世界。

　　“有了！”女鬼姐姐看着前方忽然说道：“好浓郁的人气。”

　　只见远处有一个提刀的醉酒士兵，挥舞着手中的刀，醉醺醺地唱着香艳的小曲——

　　“伸手摸姐脑前边，天庭饱满兮瘾人……”

　　“就他了。”女鬼姐姐回头对小艾抛了个媚眼，“蹲下，别打扰到我。”

　　小艾依言蹲下，把自己隐藏在了草丛中。

　　女鬼姐姐吹灭了那惨淡苍凉的烛火，朝士兵走去。

　　“军爷！军爷！等等我，我的烛火被风给吹灭了，我好害怕啊！”女鬼姐姐扭着腰往那男人扑了过去……

　　那士兵以为自己喝醉了眼花，怎的突然冒出一个天仙似的大美人？

　　“你，你不会是女鬼吧？”男人用力地揉了揉双眼。

　　“我怎能是女鬼？”女鬼姐姐把纸灯一扔，“军爷，我乃是花魁子，接了个私客，可路走到一半就这迷路了，听说附近有鬼，军爷你可不能丢下我一个人呐！”

　　男人依旧未全信，上下打量着她。

　　女鬼姐姐越走越近，干脆直接贴在他身上，“不信你摸摸，女鬼是冷的，没有体温的，而奴家，是热的……”

　　男人把刀一扔，一双糙手肆无忌惮地蹂躏着女鬼姐姐的腰。

　　小艾睁大了眼睛。

　　两人没一会儿，便天勾地火情，小艾身旁刮过了一阵阴煞的冷风——姥姥来了。

　　姥姥带着他又长又大的舌头来了。

　　那男人未登极乐，铺天盖地一阵腥臭将女人的甜美气息，他飘飘欲仙时，眼前出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还未察觉是何物，姥姥那腥臭的舌头直接钻入了他的腹中，将他的元阳吸食殆尽。

　　小艾心想，他这个样子，该不会变成鬼了吧？壳儿都空了。
　　可如果他变成了鬼，姥姥也是不容的他的。
　　姥姥只收集漂亮的女鬼。

　　“小艾。”姥姥似男又女的声音从兰若寺传来。“看见你姐姐是如何勾引男人的吗？学会了吗？”

　　“姥姥！”小艾连忙从草丛里站了起来，大声回复道。说实话，她怕姥姥怕得紧，姥姥是兰若寺一带妖力最深厚的妖怪，他的树藤往她身上一抽，她的身体便疼痛不止，甚至连她仅剩的阴魄都颤栗不止。他比白日的天光，还要可怕。

　　小艾深刻的意识到，听姥姥的话，才是她做鬼的宿命。“我看到姐姐是如何做的了！”

　　“既然如此，明夜就看你表现了。”姥姥的声音飘远了。

　　“姥姥放心！包在我身上！”小艾信誓旦旦。

　　“小傻子，加油呐。”女鬼姐姐洋洋得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小艾点了点头。她掏出了女鬼姐姐送给她的小册子，手一挥，那盏熄灭的纸灯笼又开始燃烧了。

　　女鬼走了几步，回头一看，那“小彩霞”正抱着春宫图小册子，喃喃有声：“我软，他硬，我硬，他软……”

　　“小傻子。”女鬼忍俊不禁。

　　小艾可笑不出来，这是她成为女鬼的第一天，就遇到了这样的大难题。

　　她想，她应该是懂得情爱的，虽然她没有生前的记忆，可是她看得懂这小册子啊，强忍住心中的羞意，认真地一页又一页研读着。

　　什么是缠技？什么是绕技？女鬼姐姐说的软是什么？硬又是什么呢？

　　小艾捏了捏她的手掌心，这处是挺软的，她又将手举到鼻子前闻了闻，还挺香。
　　那么，她是不是应该主动将手递给她遇到的男人呢？

　　可是如果别人拒绝牵她的手呢？
　　小艾又翻了一页，开始研读吻技。

　　她学着册子上的女子，把舌头伸出来，在空中绕啊绕。她比考科举的读书人还要用功学习呐！

　　那滑稽模样，连附近的小花妖小虫妖小树妖小草药，都忍不住偷笑呀。

　　她认真学习了一宿，努力弄懂那些男人女人情和爱，可一宿的时间才多长？小艾小艾，不知情，先知欲。一想到今夜的任务，便头疼万分，她双手合十向佛祖许愿，希望能遇见一个好色好搞的男人。

　　伸伸手，他就跟自己走。
　　小艾抬头看见靛蓝的天空，密云连连，假如今天有太阳升起，那朝霞一定美极了。
　　可惜她是女鬼，再也看不见日出和朝霞。

　　寅时至，“小彩霞”钻回了她的骨灰坛子里，好好睡了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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