愉情

　　周念轻声一叹：“唉，我去酒店吧。”

　　田祈然见周念欲要往门口走的气势，急忙扯住她衣角，“那就······”

　　一米五的榻榻米睡两个女生不会拥挤，但是两个人钥匙睡姿都不好的话，田祈然想着想着就往周念的脸上瞅去。

　　周念半眯起眼睛等着被留下的理由，好一会儿，见田祈然还是梗着脖子憋不出下句话，只好无奈地开口：“那就让我留下？”

　　田祈然抬起眼看向带着柔光的周念，旋即又看向别处，视线飘忽来去，最终才定在扯着周念的衣角上，“先去超市买洗漱用品，休息会儿就去吃饭。”

　　两人的身影前后相随，彼此也不交谈，进了热闹的超市，才逐渐紧靠道一起，并肩对着架上的毛巾研究起来，周念不喜欢太艳丽的颜色，田祈然偏爱浅色，于是两人的手一致地停在那湖蓝色的毛巾上，对望后，周念无可奈何选了边上的灰绿色。

　　而田祈然手握湖蓝的毛巾小跳着蹦去零食区，在那开心地挑了起来，期间就没停下动作，看中的零食接一接二往周念手中的购物车丢去。她最爱的乐事黄瓜味薯片、山楂片、话梅还有果冻、麻花糖，连带鲜花饼都不能缺，以往总会备着宅在家看一天的电影，为此还特地去选了投影仪，还跟别人说，人生最快乐的事情时吃着零食看投影电影，最好身边还有人可以为口渴的自己能拿瓶冰爽的绿茶和偏爱的七喜。

　　只是，唐莘那的电视有频道限制，新婚别墅里四十六寸大电视从未打开过，冰箱也只是塞着几瓶苏打水，田祈然在这里可以选择爱吃的东西，偷着懒唤稚优给她准备满满的饮料，指着电影让稚优选，哪怕选的都是些老片子，她也会被身边的解说给逗的咯咯笑。

　　有时候通宵达旦补完豆瓣上的推荐，也依然意犹未尽，田祈然会因为电影的灵感跑去客厅在画布上简单描上几笔，调出自己偏爱色，凑成一副几何抽象，然后兴奋地晃起有些瞌睡的稚优来给自己评价。

　　50分？不及格。
　　80分？不真诚。
　　100分？骗人的。

　　那打几分呢？

　　田祈然统统摇头，这些都不是她期待中的评价。

　　直到稚优说出她很喜欢，田祈然才会喜笑颜开地继续低头在画布上注明日期。

　　这种评分机制，田祈然玩了那么些年，从没厌过。而稚优也没腻过，一再顺着她的七喜。

　　“京城居然还有这饮料卖啊。”周念停下脚步，看着特价二字，拿起大瓶饮料，仔细看着上面贴的还是以前的广告词，“冰爽七喜，七爽无比。”

　　捏着好丽友的手微微收紧，田祈然看向十分惊奇的周念，再一看去，购物车里不仅有她的零食，还有好几瓶1.5 的绿茶和乌龙茶，小鱼干只有两包，“你喜欢喝茶？”

　　“还好。”周念在鹏城喝的茶向来都是现泡的，所以对这类饮料也不是特别感兴趣，她瞟了几眼购物车里塞满的零食，田祈然选的这些零食，如果混着汽水胀肚，喝白水会冲淡滋味，也就只有茶类能解腻，也没看向田祈然，研究着七喜上的生产日期，最后才选了一瓶塞进零食堆里。

　　“那你喜欢七喜？”田祈然跟周念一样也很意外能在这里看到，七喜这款饮料现在市面上已经难得一见了。

　　“小时候还挺常喝的。”

　　田祈然听着周念的话，笑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你不买点喜欢吃的？”

　　周念指指那仅有的两包小鱼干，表示已经够了。

　　看这可怜的两包鱼干，田祈然示意还可以再拿些。在田祈然记忆里，爱吃零食的习惯直到二十五岁出国后才停，而自己身边的人也是爱零食爱的紧，民暖暖随身携带水果硬糖，唐莘能把辣条当零食，赵宓也常常挑着润口的糕点吃，更别说赵家大姐二姐，那也是糕点杀手，倒是除了稚优······就和周念一样，她只喜欢吃些辣口的小零食。

　　田祈然有些恍惚，还是顺手多拿了些其他辣口的零食和周念推着购物车去买了单。

　　出生于京城的稚优早些并不爱吃零食和辣口，只是被相熟的人带偏，发现了辣味是能越吃越精神，越吃越上头的，才开始在超市购物清单上加辣口，久而久之也成为田祈然必买品之一。

　　田祈然心想现在辣味菜系席卷全国，自己实在没必要为这个小小的相似而多想。

　　两人拎着极重的购物袋，聊起了路边的这家饭店里卖的羊蝎子是什么东西，转而又互相问着能不能吃豆汁，周念被田祈然难喝又难咽的表情给逗出笑声，但还是表示愿意去试试，就在这样随意的聊天里，走在人声鼎沸的闹市中，踩着细碎的落日橙光，晃晃悠悠地走回了家。

　　相熟的路，认识的店铺，就连那排杨树也停在原来的高度，手里仿佛相同的重量，这一切将田祈然带回了她初来的那天。

　　那段时光，是田祈然最好最美的时光，她记得这条路的尽头是家，知道在那家店里的爆肚最好吃，见过绿意盎然的杨树，也怀念她每日相似的节奏。

　　“周念，你拿这把钥匙去那边打一把。”田祈然随意地将钥匙塞到了周念手里，指向马路对面用小木桌搭起来的地方。

　　周念不可置信地看向了田祈然，手里心里的钥匙微微发烫，上面还用红绳系出的同心结如一团微小的火焰，灼着她的心。

　　在小木桌上，周念拿到了这把钥匙的复制品，捏在指尖细致地摸着，她开始想象自己打开锁推门而入的兴奋感，在这种臆想中，微微抬头看向马路对面。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只有那道浅白的身影尤为耀目，回眸对视上的浅笑收入眼中，悠悠地沉进周念的心底，弹响那根低沉的弦，瞬间在身体里激起了阵阵涟漪。

　　跨过马路，周念迅速回到田祈然身边，分担起袋子里的一边重量，回到家里。

　　在田祈然的注视下，周念竟有些微抖，在连续对不准钥匙孔的状况下，惹来田祈然一声嫌弃，“田教授，我家现在都是指纹解锁的。”

　　“好好好，你快点开门。”田祈然摆摆手，因为当年她也是这样，所以难掩笑意地瞅着紧张的周念，“要不然我腿要站不住了。”

　　周念在田祈然这声略有深意的话下，更是着急，最终，找准位置，轻轻一扭，听到清脆的锁弹出的声音，周念才深呼一口气，轻推开门，对着田祈然说，“快进家吧。”

　　“好的，谢谢亲爱的周念同学终于打开家门，让田教授不用站着了。“田祈然边说边笑着放下手里的东西，也不管自身的形象，顺势就往门边的沙发上躺去，解放双腿解放双手，真舒服。

　　周念在田祈然休息的时候，自觉地先把东西分类摆好，饮料放在冰箱里，毛巾泡起来，牙刷用温水浸着，拿消毒水冲了冲拖鞋，最后把零食拿出来，挑了一袋虾米条送到田祈然面前。

　　田祈然抬起迷糊的眼，看了眼虾米条，“不吃多，等下还要去吃饭。”

　　周念点点头，只倒出一些在小碟子给田祈然好拿着，回身就往厨房继续鼓捣买来的东西。

　　这倒是挺乖的。田祈然掏出手机，开始刷起微博，都是些无非痛痒的娱乐圈八卦，偏头往厨房望去几眼，最后还是放弃的低头看着手机，先把L上的好友全部删除，接着注销账号，只留下前些月新注册的号，田祈然的关注栏上就一个人，点进去一看，有两条更新。

　　一条是戴着黑色针织渔夫帽的人捧着咖啡一脸迷瞪的照片。

　　一条是没有戴眼镜的照片。

　　田祈然长按屏幕，选择了保存，第二条的这张照片，能清晰看见那双瞳孔里泛着的星光，田祈然隐隐约约觉得她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双没有防备的眼睛。

　　头疼地再次捏起鼻梁，田祈然索性一口全吃了碟里的虾条，扯过周念披过的大衣，嗅着熟悉的小苍兰香味睡了过去。

　　直到周念叫醒田祈然，离饭局就剩下半个小时的时间了。

　　“我洗面奶呢？”

　　“给您放在洗漱台上了教授。”

　　周念才来没五个小时，就已经摸透了这间房东西的摆放。

　　等时间跳过一字，田祈然看着周念还是穿着短袖围着围巾，头一扭钻进衣帽间，拿出一件黑色的皮质夹克丢到周念手里，“晚上降温会很冷的，这衣服都是干洗过的，后面你要是觉得买衣服麻烦就去衣帽间挑能穿的，我老师身材跟你差不多，所以你应该也能穿。”

　　看着周念穿上后，田祈然心又是一紧，果然是很合身，看样子这衣柜的衣服有新主人了。

　　等出了小区，走了十来分便到了餐馆，上面挂着羊蝎子火锅的牌子。

　　周念乖巧的跟在田祈然后头，因为她知道这个饭局肯定不止三四人，上了楼七拐八拐，刚踏进门口。

　　就听见前方的声音。

　　诶，小田来了啊！

　　田祈然点点头，侧着身，露些光给周念，”各位好，我来晚了，今天我带学生来，周念。”

　　站起来的六人衣饰搭配得体，干净素雅。

　　周念紧接着田祈然的话，先是弯腰表示尊敬，才开口：各位老师好，我是周念。

　　哈哈，小田也是做教授的人了，都带学生了。

　　是啊，快坐快坐，別干坐着。

　　周念一动不动，见田祈然坐下，才赶紧弯身跟着坐下来，从头到尾都显得毕恭毕敬。

　　“来来来，好久没见小田了，长大嫁人了就是不一样了啊，看起来就是长大了。”

　　“嗯，是变了很多，陈老师您也是，变了，变年轻了。”

　　周念双手就直直撑在膝盖上，跟着这一来一去的捧场中浅笑着。

　　田祈然见她拘谨的很，就在桌底轻轻拍拍她手，“周念，我给你介绍，这是陈老师，不对，是陈院长了啊，央美的院长，她油画可好了，你不是老折腾油画吗，这后天开会培训什么的，记得多去请教请教，跟着院长多学习。”

　　陈院长听的甚是开心，连忙点头，说周念随时能去跟她学习。

　　周念突然明白，田祈然这顿饭局的意思士，紧忙微站起来顺着田祈然的眼色给陈院长倒了酒。

　　那位是孙所长，央美雕塑的老师，管雕塑研究创作研究所的，他能给你倒背雕塑史。
　　赵主任，也是央美雕塑老师，她擅长捏泥人
　　孙老师，清美艺术史论老师，他上课，说的可有趣了。
　　王教授，清美的工艺美术系的老师，稚老师好朋友。
　　梁教授，视觉传达设计系，是我半个老师，以前我跟她学过些。

　　田祈然终于介绍完，周念也倒了一圈酒，才浅笑地开门见山的说着，“还请各位多多照顾我这学生，各位造诣比我高，要是见我学生后面几天表现不行，都可以敲打敲打她。”

　　众人一听，都纷纷点头，但实在不敢说自己造诣比田祈然高，稚优亲自带出来的苗子，光是稚优的学才与家庭背景都让人忌惮几分，更别说在稚优悉心培育下成才的她，年纪轻轻就能在国际上斩获各大奖的田祈然带有稚优的批判精神，又夹杂着与稚优相似的傲气。

　　这股气质，不是平常人家能养出来的，自傲又不自满，自信又不骄纵，为人却谦卑的不行，甚至不介意别人对她们有过多评价。

　　只是可惜了田祈然的自毁式的停笔，要不然······

　　众人齐齐看向略显青涩的周念，眉目间没有稚优那样的傲气，却自信满满令人的视线想停留一会。

　　这会成为稚优第三代吗？这是她们心中所想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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