愉情

　　唐莘是不懂得享受的人么，不是，因为她会享受田祈然带给她的一切。

　　田祈然低眉正给自己介绍面前的前菜，是更换后上的鹅肝酱，尝过后带来的细腻感在喉间残留着，像田祈然的手指在那来回摸着，而田祈然则是烤鲜贝配黄金菜，她特别想尝尝，过敏体质和素养却让她伸出去的叉子挺在半空中。

　　“煮菜是烟熏三文鱼和牛油果配黑面包，你不能吃扇贝。”田祈然还是舀了一点盘里的葡萄沙司递到唐莘手中，“尝尝就行。”

　　唐莘应着，舔了舔勺子上那略带酸的辛味，菜单是田祈然点的让自己有些小开心。

　　而窗外斑斓的江景与柔和的钢琴音混在一起，旁桌即使交谈也很小声，这让唐莘有些坐立不安，这时田祈然的手从对面伸过来覆在自己小麦色的手上。

　　“祈然，订这里的位置难不难？”八点整的餐厅内已经都是人，他们穿着职业式的衣装，也有像自己一样轻松打扮吃着甜品。

　　“不难。”田祈然大拇指在唐莘右手虎口上来回画着圈，“你想订这里的位置？”

　　“没有没有。”唐莘扭过头看向窗外的景色，定了一定回答田祈然：“是说你特别好。”左手渗出的汗粘在天鹅绒上。

　　田祈然看唐莘似又在沉思，笑着去刮她鼻子，“唐莘你也很好。”大拇指微微用力抓住唐莘的微蜷着的手，却被唐莘一个反握。

　　“你的烟熏三文鱼来了。”

　　唐莘最喜欢吃这个口味，也唯独对三文鱼不过敏，田祈然用左手轻拍下唐莘有些用力的手。

　　餐厅的音乐一直都是慢调子的音乐，好容易等到一首有歌词的，却是Ella Henderson 的 Yours，这让唐莘心中咯噔，左手心里的盒子就快要被她的汗给泡软了。

　　高三的美好在唐莘眼前走马观花，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做好准备，只好听着歌将盒子放在腿边，咽下田祈然为自己点的三文鱼的她，不敢直视对方眼里的那一抹温柔。

　　“这里的前菜和甜点会好吃一些。”田祈然微微抬头盯着正专心挤出柠檬汁的唐莘，“你下周要是周日还休假，就去吃哥老官。”

　　“哦，好啊。”

　　“你要确定真的有时间。”

　　“会有的会有的。”

　　唐莘仔细回想自己是不是常在周末加班，也许是上班久了，有时候只能靠田祈然来提醒。

　　“那我有时间提前告诉你，吃完火锅我们去迪士尼住一晚然后去玩啊？”

　　田祈然皱起眉头随即又松开，点头应了唐莘有些犹豫的话。低眉将自己的牛肋排切出一点放到对面的碟里，“过了下周我要带一批新生外出写生。”

　　抬头见唐莘没有生气的样子，也就打消了担心和欲要安抚的念头。

　　“那下周，一定空出周日的时间。”唐莘的胃容量跟她的个子一样，只要田祈然递过来的统统接受，即使刚才已经吃下三块黑麦面包和一块核桃面包，“你的年卡放哪儿来着。”

　　“我知道，明天拿给你。”田祈然的家里曾有孩子，而她又是个喜欢游乐园的人，几乎每月都会一家人去迪士尼看看城堡里德白雪公主白马王子，带孩子去坐那旋转木马，走进小矮人的世界，甚至说着每个月不看加勒比海盗那个大章鱼就空落落的。

　　只是唐莘都32岁了，居然会突然想要去迪士尼，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撑得住那些刺激的设施。

　　终于等到柚子挞和巧克力冰激凌，田祈然边吃边笑出声，全都因为唐莘说起了高中的一件事情。

　　那时的田祈然因为经常挑衅值日生，又常把当日的值日生画成如花的样子贴在通知栏上，而唐莘为了报复她，把田祈然告到教导处。

　　主任想着先劝唐莘赶紧回去上课，他会好好教育田祈然的。

　　可唐莘偏不，硬着牙说田祈然这样是在侮辱她，蔑视值日生，更是对老师大不敬，往大了说就是目无校纪，如果田祈然不抱歉，她就去找校长告状。

　　可校长就坐在那啊，唐莘她并不知道啊，等田祈然顶着一头八爪鱼站到办公室里，张口就对坐在沙发上的人喊道老田你怎么在这，弄的那人气不打一处来的骂道，你这发型丑死了！姑娘样子呢！

　　这就轮到主任和另一位老师面面相觑，唐莘则是一脸惊讶转而害怕，她的双手在背后紧紧攥在一起。

　　当时的田祈然却摸了摸自己的发型，犹豫的说出了令人大跌眼镜的话：怕留原来的头发太漂亮招人。

　　最后田祈然还是在田校长的一套温莎牛顿诱惑下对唐莘说出了人生第一个，对不起。

　　唐莘自己也哭笑不得，却在抬头瞬间看到田祈然笑起来前的蹙额，她吃下碟里的小西红柿边说着：“要知道那是你爸，我就不会紧追着你记过，还让你抱歉了。”

　　走神的田祈然摇摇头，低下头划拉着罗宋汤，缓缓说着：“是吗，你那时候个头也高，所以也有点感兴趣。”

　　“谢谢你的感兴趣哦。”唐莘故作害羞掩住自己的脸，洋溢着笑容说着：“能再重逢，我很意外，甚至是幸福。”她的双手又互相搭在一起攥起来了，放在腿上的盒子里的那枚小礼物就要递出去。

　　“田祈然，我爱你。”

　　唐莘松开相攥的手将那盒子捧在手心，她感觉里面装的不是戒指，而是她鲜活的心脏，双指打开这个盒子的盖伸到田祈然面前。

　　田祈然瞳孔一缩，眼前的戒指是三枚环圈紧紧相扣融合在一起，她对卡地亚这个系列从未有好感，可她还是被震撼到了。

　　她对唐莘的恋，是喜欢，但肯定是友谊，晃神间抿唇去对向唐莘有些胆怯又充满希望的眼。

　　背景音乐下的Ella Henderson的这首歌唱的如同倾诉般，直到最后一段缓慢唱出：
　　And I wanna be your everything and more，And I know every day you say it，But I just want you to be sure，That I'm yours.

　　田祈然听到这里，在心里默念最后一句，That I'm yours。

　　我只属于你。

　　曲终，田祈然闭上眼将自己的手伸到唐莘面前，“你想给我戴上？”

　　唐莘眼中的胆怯生出了自信，好，好，我给你戴上。她的手在颤抖，谁会在吃饭的时候拿个戒指求爱呢，好在这个位置选的隐蔽，她那窘迫害怕而兴奋的脸不至于丢在人群中。这枚前些月才买下的戒指终于出现在田祈然右手的无名指上，这下终于觉得这好看的手不那么空荡了。

　　田祈然不记得她是怎么回去的，只记得她把餐厅的典藏红酒都尝了一遍，在理智的时候还签下账单。等她半梦半醒之间，温热的水流浇到身上生出暖意，她伸出手看着那枚显眼的戒指，完全睡过去前看到唐莘脸上洋溢的幸福。

　　高三的告白，延续到十五年后，没想到你这么固执，有点抱歉......

　　在书房内醒来的田祈然有些开心，因为唐莘早早就做好牛肉粉并出门上班了。老样子撑起上身去够手机，凝视手机屏幕上的纪念日提醒和短讯，快速的播出电话，那头便是一阵轰隆吵闹的声音，田祈然很熟悉这声音是工地挖掘机发出的。

　　唐莘经历了昨晚飘飘然的幸福，现在工厂即使打电话过来说样板出问题，也会好声好气的说没事，再打板就好，和财会讲话也温柔细语，这让公司上下的人不得不怀疑唐莘是昨天是被人塞进蜜罐，连带五官都填满了蜂蜜。

　　“我房子也有，车也有了，还有个貌美如花的艺术老婆。”唐莘啃着烤的干巴巴的鸡腿边吃边傻笑。“就差一个孩子了。”正好刚关注了彩虹宝宝，她可舍不得田祈然生呢，那得多痛啊。

　　可田祈然这边已经收拾好去上课了，素雅的修身款大衣配上略深色的针织衫是她一贯的风格。今天是和这个班的新生第一次见面，田祈然还是将头发束起，这看上去显得较干练。大学生的朝气都源于年轻，这让她想到当初自己顶着空气刘海到处招摇的日子，都是因为年轻，才会在装扮上更用心，她笑起来盯着下面这群懒散的学生，一脸胶原蛋白真是惹人嫉妒呢，捏着花名册的指尖直泛白。

　　王多娇。
　　到！
　　窦俊敏。
　　到！
　　赵琳。
　　到！
　　竹禅。
　　到！
　　.....
　　周，周念。
　　到。

　　看着名单上的一寸照，周念？
　　我在，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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