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卸甲

　　征北大都督与范家小姐婚后第二年，两人便离京游玩去了。
　　也不知陛下怎么就准了大都督连告数月的假，莫非这也是个虚职？
　　李承平：朕也不想啊，可表姐想要如何，表（亲）哥就让她如何，那朕这个表/（亲）弟还能说什么。
　　而将军夫妇看似走的潇洒，实则为了去哪玩讨论了好久，最后定不下来，还是用抓阄的方式在东南西北四个城门中任选了一个，然后驾着一辆马车就去了，马往哪走，就是哪了。
　　俗话说物似主人形，将军夫妇一个想去北齐，另一个想游江南，马儿自然也有自己的想法，它蹄朝西的就去了。
　　燕小乙不大赞同，“虽说西胡已基本平定下来，总还是有些动荡不安，不如咱们换个地方，你不是想去北齐？去就是了。”
　　范若若又不同意了，“那怎么行，说好听马儿的，再说西边我还没去过呢，塞外风光见识见识也好呀。”
　　燕小乙还想再反对一下，就被范若若抱住了，“又不是一定要去西胡境内，那我答应你，咱们最远至青州好不好？这你总放心了吧，大都督~”
　　燕小乙思及青州现在归叶家管，应当没有什么危险，最终抿着唇，不大开心的允了，被范若若捧着脸亲了好几下才算好。
　　结果没想到这段西游一旦开始，最享受的反而是燕小乙。
　　稍一打听的人都知道，燕大都督这人好吃，尤喜烤羊腿，京都里虽然也有烤羊腿，但吃起来总是比较斯文，店家会把羊腿肉切片，摆个花样再给你端上来，尽管味道甚佳，却少了那么点儿感觉。而西边就不一样了，越往西走，民风越是多样彪悍，吃起烤肉来简直六亲不认，一只羊挂在火上才烤好，转瞬之间就被撕光了。
　　此时正是初春，京都已经回暖，西北方稍晚些，天气还凉着。将军夫妇在路上碰到了一个西行的商队，两人谎称是从江南来的，便搭伙一路走了。此时范若若入乡随俗的梳了个辫子头，身上穿着皮袄，头上戴着貂帽，越发显得清秀娇小。商队里也有一些女眷，很是照顾她。
　　“哎，燕家娘子，你相公酒量真不错，又精于骑射，和我们见过的那些江南公子不一样嘿！”
　　范若若捧着碗，小口嘬着咸奶茶，瞧了瞧燕小乙一口酒配一口肉的粗犷吃相，嫌弃的说：“他呀，粗人一个。”可不是吗，自从和商队一路了之后，便整天沉迷于同闫老板谈论各地奇闻，把她丢给女眷便算，这哪里还有个度蜜月的样子？
　　那女眷笑道：“粗人你不还是喜欢？不然好好一个大家闺秀，怎不去嫁状元？嫁了后不在家生娃养娃，又陪他来这蛮荒之地作甚？”
　　哎呀，这这这也太直接了吧！
　　范若若几乎将整个脸都埋进了碗里，口齿不清道：“那自然是喜欢的……”
　　女眷耳尖的很，听到后一掌拍向范若若背部，惹得她呛了好几下，还大声道：“燕壮士！你娘子说她十分喜爱你呢！”
　　篝火旁的燕壮士回头，火光映照下双眸熠熠生辉，那打扮那装束，已然是个十分成功的西北男子了。
　　来自西北姓燕名小乙的壮士不知是喝多了还是暴露了本性，也大声道：“娘子！我也喜爱你！最喜爱你！”
　　商队的人开始起哄的起哄，吹口哨的吹口哨，还有的人在喊“喜欢就要大声说出来！燕壮士好样的！”
　　范若若闹了个大红脸，蹭的站了起来，“你……你……大傻子！”跺了跺脚，跑回马车上去了，神奇的是咸奶茶竟然一滴也未洒，在车里平复了心情后，又喝了几口，唔，好像变得甜了些。

　　又过了几日，商队离青州越来越近了，也是时候告别了。商队的目的地远在西胡，自青州起便不同路了。
　　两人目送商队离去，范若若还有些不舍，虽然他们说话过于直白，但性子豪爽让人钦羡。可转头一看到燕大都督竟也没收回目光，范大小姐就不大高兴了。
　　“怎么，你想弃武从商？快去啊，不懂的还可以去请教请教思辙呢！”
　　燕小乙本能觉得范若若在生气，却也不知道她在气什么，于是拉过她的手径自说道：“闫老板同我说了许多奇闻趣事，西湖断桥的雪，庐山雾间的月，盛开在沙漠上的红花，还有草原上奔跑的狼群，我都记下来了，到时一一带你去，你不是想要游遍山河？”
　　范若若突的就消了气，还未说话，便听得有人叫她。
　　“若若？若若！”
　　范若若循声望去，也惊喜道：“灵儿！”
　　叶灵儿依旧是一袭红衣，无论在哪里都跟一团火焰似的，“刚刚远远的看到你我还不敢认，你这是什么打扮？”
　　“我和燕小乙离京游玩来着，路上碰到了一个商队，跟他们学的。”
　　“哦……这样也不错，但我还是觉得你原先的样子最好看。”又转向燕小乙，喊了句，“燕大都督。”
　　有旁人在，燕小乙又变得肃冷了，只点点头，“叶小姐。”
　　叶灵儿拉着范若若向前走，燕小乙就在后面牵着马车跟着。
　　“我也是来玩的，定州军被调到了青州，现下我大哥正在这呢，说是近日会有马匪肆虐，可得小心些。”
　　“我还以为青州挺安全？”
　　“是安全啊，我大哥说那帮马匪也不算坏，只是隔三差五就干一些劫富济贫的事，西北大老板多得是，商队也就多得是，可因为几年的战乱流民也不少，咱们官家看他们是匪，说不定百姓以为人家是英雄呢！”
　　范若若双眼冒光，“绿林好汉？”
　　叶灵儿知道她爱看那些话本，不由捏紧她的手，“什么好汉，劫富济贫也不是就没干过杀人的勾当，跟你们一起的商队是运气好没被盯上，你可别想的那么好，跟我去青州营。”
　　燕小乙听后深以为然，就算来一个城的马匪他都不怕，可既然是同范若若出来玩的，还是避免节外生枝的好。

　　在青州营待了几日，燕小乙同叶完时而切磋武艺时而交流带兵心得，范若若则是被叶灵儿带的将青州营驻扎的山头都给摸遍了，只是近日有些食不下咽，还容易犯恶心，请了军医来看，又看不出什么，只说许是水土不服。
　　叶灵儿也着急，军营的伙食其实还算可以，但总归是大锅饭，肉和菜进了锅里出来都是一个味儿，平时吃吃也就罢了，生病时还吃就有些不人道了，于是便想着带范若若去青州城里找家京都饭馆开开胃。
　　叶完听后，点了几个人跟着两人，燕小乙其实也想跟去，可昨日他已经与叶完说好一同去指点演武。
　　范若若就说：“有灵儿陪着我，还有士兵们呢，别担心。”
　　叶灵儿拍着胸脯保证道：“对呀，好赖我也已经是个八品高手了！”又指了指身后被点出来的几人，“他们都打不过我呢，再说青州城里很安全的，大都督尽管放心！”
　　后面还不如叶大小姐的几个士兵默默低下了头。
　　燕大都督终于点点头允了。
　　然而两个时辰后，叶灵儿就哭着回营了。
　　“呜呜呜怎么办，若若不见了！”
　　咔嚓几声，是神色冷冽的燕小乙一箭射偏，把演武场上那排立着的木桩都给射断了。
　　两人合抱的那种。

　　范若若恢复意识时，还是觉得头晕恶心，眼皮有些重，身下也好硌，耳边还净是些她没听过的声音。
　　“他妈的怎么回事？你会不会诊？”
　　“这这这、这位夫人应当是滑滑滑、滑脉。”
　　“什么脉？他妈的好好说话！”
　　“这位夫人有喜了！”
　　有人被打了一下，“你他妈居然绑回来一个孕妇？”
　　范若若终于睁开了眼，惊得往后缩了缩。
　　面前的一群人都提着刀，看起来凶神恶煞得很。
　　刚刚听过的一个声音说：“夫人你别怕，是我手下的小兔崽子错把你绑回来的，你放心，我们马帮是个有原则的帮派，杀人越货之事我们都是熟手，但绝不动孕妇一根指头！”在一众站着的人里，这人是唯二坐着的两个之一，脸上虽然有道疤，看起来却有几分英武。
　　“对对对，大哥说得对，你家在哪，我这就亲自送你回去！”
　　范若若还是不说话，警惕的拉着衣领。
　　这时石床旁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头被提溜了起来，“夫人你不相信我们，这位刘大夫总认识吧？他可是青州城里最有名的妇科圣手，我们刚刚专门把他绑……带来给你诊脉的！”
　　那老头嘴抽了抽，“老朽正是慈安堂的刘大夫。”
　　范若若懂了，她大约是碰上了马匪。不过他们看起来似乎并没有恶意，而且刚刚又说是“错绑”，难道他们本来想要下手的对象是灵儿？
　　那个被称为“大哥”的人又出声了，“还不赶紧把刀都给老子放下？没听大夫说夫人有孕了吗！孕妇能受惊吓吗！”
　　四周顿时响起阵阵刀枪落地的声音，一个个马匪乖巧的不行。
　　范若若低呼一声，下意识抚上肚子，怀、怀孕？
　　刘大夫读懂了她的表情，点头道：“夫人已有身孕二月有余。”
　　范若若定了定神，顿时生出了勇气，说了第一句话，“那、那你们把我送回将我绑……带来时的地方吧。”
　　“没问题！”马帮老大立刻喊来了人，“去！快给这位夫人找个稳妥的轿子！给老子好生送回去！”

　　眼看天色渐黑，燕小乙的脸色也渐黑。
　　突然有人来报，说是有人把燕夫人给送回京都饭馆了，燕小乙立刻策马而去。

　　范若若坐在桌边喝着热汤，角落里绑着几个马匪，在一众士兵的包围下不敢动。
　　范若若在离开马匪窝的路上已经知道了，他们就是想把叶完的妹妹给绑走藏三天，好让他无暇顾及他们的行动，马匪也要吃饭不是。马帮大哥是不同意对女人下手的，奈何手下小弟众多，没能统一全帮的思想，这才错绑了范若若。
　　范若若虽然已经同青州军解释过了，但士兵们谨遵叶完的吩咐，不敢轻易放人，只能等叶完来了再说。
　　“若若！”
　　这道声音她最是熟悉不过，范若若眼眶一热扑了上去，哼唧唧的哭了起来。
　　燕小乙搂着范若若，手上轻柔的拍着，盯着角落里的眼神却仿佛在看死人。
　　马匪：嘤这是谁比叶完还凶！
　　燕小乙哄了一阵，然后将范若若交给叶灵儿，就要去收拾贼人。
　　范若若立马拉住他，抽抽噎噎的解释了一通，最后说：“我、我有喜了。”
　　什么喜？有什么？
　　燕小乙瞬间茫然，心中忽的滋生出一丝喜悦，如涓涓溪流般传到四肢百骸，将翻涌着的磅礴怒气碾压的一丝不剩。
　　“有喜？”
　　范若若抹了抹泪，“嗯。”又指了指还在场的刘大夫，“这位大夫给我诊的脉。”
　　燕小乙登时伸臂又将刘大夫提溜了过来，“大夫，劳烦您再诊一遍，我夫人没事吧？确定是有喜？孩子可还健康？”
　　刘·小鸡仔·大夫：妈的，要不是孕妇大过天。

　　确定是喜脉后，范若若简直要被燕小乙供起来了。而当日的马匪，在范若若的好话下也就顺手放了，权当是为了孩子。
　　这一旦将要为人父母，想的就可多了。
　　“咱们给孩子起个什么名字好？我这几日思来想去，觉得哪个字都好，又觉得哪个字都不是最好。”
　　燕小乙看了看范若若写了无数张纸的字，表示如果连范小姐都想不出来，那他也不用做无谓的挣扎了。
　　“要不还是让我哥起吧？我哥那么有才学，定能想出一个惊天动地的好名字！”
　　什么？让范闲给他孩子起名？孩儿他爹决不允许！
　　燕小乙急中生智，“既是在青州得知有孕，不如就叫燕青？”
　　燕青，燕青。
　　范若若低声重复了几遍，觉得挺好。
　　“好呀就叫燕青，娘的青儿~娘这就给你外祖和大舅写信！”

　　京都范家。
　　收到了信件的范闲：神特么燕青，要是个女儿怎么办？！燕小乙你个憨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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