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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念
听到谭桥的回答，元老太太长叹了一口气，“倒是我眼拙了些，怠慢了贵人。”
谭桥静静的没有搭话。不见得季棠就会比秦时容易接近，他们在旁并不说话，就是不欲理会她们的客络。
“原来那就是宁昌侯府世子季棠，要比传闻中的……”话说到一半，元芙察觉到自己不该在规矩极严的祖母面前议论，赶紧打住。
元老太太看着元芙，叹了一口气。
“芙儿，你可知我元府虽没有出什么有大才的子弟，在钦州却没有哪家敢欺元家的脸面，家族数百年都被人当做节妇典范的道理？”
元老太太并没有等她回话，“你们以为靠的就是几座贞洁牌坊吗，元家真正靠的是妇德，为何我们元家的女儿一直是一家有女百家求，正是族里的女子挣下来的。”
谭桥素白的手指在小几上的话梅盘中捡了两颗，含入口中。
“祖母芙儿知晓的，芙儿还要给您挣个诰命来呢。”元芙当然懂元老太太的心思，又哄的老太太心花怒放的。
元老太太心里最放不下的结就是这个诰命。当年原本封赏元家的老太君为诰命夫人的折子皇后都已批了，只等皇帝的玺一盖，便可顺顺当当的当起这诰命夫人来，谁知皇帝一句:“如此前朝陋习，不堪为表。”
前朝极重女子贞洁，虽说新朝建立至今，对女子的约束已是极为放松，到现在几代更迭，夫妻和离、寡妇再嫁也是为常，但世家中却是不少看重妇德这一点的。这也是为何在一些州郡，贞洁牌坊之流，烈女、节妇之事一直都被尊崇的原因。
这句话一下来，元氏等推崇守节的家族无疑是重大的打击。
“祖母，他们是来为大姐贺喜的吗？”元芙转了话题又问。
“之前只听闻秦家小公子和知府家大公子师出同门，想是会来贺喜，却是不知道季大人也会同来，到时候得场面怕是不小。”元老太太心里还是很有成算。
“听说这位季大人可是有直接推举和罢免五品以下官员的权利？”
元老太太点点头，“季大人虽是皇上的伴读，但说起来还是皇帝的表兄，两人情谊自然非同寻常，不然也不会力排众议，直接为其曾设了一个吏部提点司的官职，位同正三品。”
说来这也是季棠为何“出名”的原因。
一个举子，寒窗苦读十年，都不见得能挣来一个九品官来当当，有人一生都升不上五品，这一权利可绝不下于内阁首辅。
况且季棠才接手不到一月，就连续罢免了三位五品官员，一时间朝堂弹劾的折子不断，但就是这样三人的官职照样给撸了，同时又安排了五人在各部去任职。这五人有寻常的举子，也有名门世家的公子，其中一个竟然是连功名也无的商人，这更是在朝堂上闹的不可开交。
轮番的弹劾让皇帝的这把火终于烧到了这些上折子的官员身上，一时间皇帝直接下了旨意，把闹的最凶的几人抓了，派了锦衣卫去守着，都在家反省一个月才能出来。如果一个月后还是如此，就直接扒了官服贬为庶民。
好不容易做上官，可没几个人想这样又成为一介白身的，于是朝廷里平静了不少。当然也有人琢磨过味来，季棠深得帝心不假，但如果没有皇上的授意，哪里能有这么大的举动？
想通这一点后，有人就想啊，既然能罢免，还能直接任命，若是打通了这季棠的关系，不是也好为家里的子弟谋上一份好差事？
况且宁昌侯府季家也是京城五大家族之一，他们没出声不代表着没看在眼里，季棠是当成族长来培养的，又看看京里真正有权有势的哪里有牵涉在其中呢，都是他们这样的小鱼小虾在蹦哒。这一深想，不少人又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谭桥听着元老太太的话，心里想，“明年季棠就该辞了这职位，直接上任工部尚书了。”又想到被罢免官职的几人都无一人敢上书请命，而且他所提拔的那五人在几年后都大放异彩，尤其是那个进入户部的商人子弟，她也不得不佩服这不拘一格的用人之道。
“那如果大哥得了季大人的赏识，岂不是直接可以在京为官了。”元芙心思浅，想到这种可能就直接说了出来。
钦州元府，虽说府里的子弟不算出色，但好在姻亲得力，在钦州算是极体面的人家。
元老太太眼里藏着盘算，笑而不语。
“祖母，那，秦公子可曾成亲？”元芙拉着元老太太的衣袖轻声问。
“虽未成亲，但已经有定下亲事，乃是京城孟家的二小姐。”元老太太显然已经打听清楚。
“啊，怎么这么快，秦公子看着年纪不大，怎么就定下亲事了。”元芙脸上的失望已经很是明显。
“据说是从小定下的娃娃亲。”元老太太也不瞒她。
“娃娃亲？秦公子看上去不是一个会……”看着谭桥不赞同的眼神，元芙怂怂的把话咽了回去。
“这一姻缘还是秦公子少时亲自求来的，现在只等孟姑娘答应就要完婚。”谭桥到底不愿看着家中的姐妹越陷越深，有些想法在最开始就不要存有希望就好。
“你是从何得知的？”元老太太疑惑，因为她原本就打算在族中挑一个姑娘，看看能不能得贵人的眼。这一消息她却没打听出来。
“一次无意听闻诗社中的姐妹说的。”但其实并非如此，而是前世秦时命下人把一个女子光溜溜的丢在了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这一事情一下子就炸了锅，被大家讨论了好些日子。
后来才知，原来是这女子使计让秦时临幸了自己，正好被孟晚晚撞见，孟晚晚直接就要和离，最后还是以秦时当众跪求孟晚晚原谅，才得以消停一阵。
吃瓜群众们这才知道，此中的辛秘。
毕竟当年这一桃色事件，可是大街小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一个男子当众下跪，还是一个世家子弟，当初以此为蓝本的话本子都不知有多畅销。
“外祖母，秦公子虽然嚣张跋扈，但内里却并非草莽。虽桥儿并不与孟二小姐熟识，只有幸远远的看过一眼，那气度姿容已是人间绝色。”谭桥隐晦的提了一句。
元老太太颇有深意的打量了谭桥一眼，似是对谭桥这个远在京城的外孙女有了新的认识。
但谭桥并不知道，这一句话让元老太太改变了对秦时的计划，却又让她把心思放在了季棠身上，由此又牵出了又一桩事情，倒是谭桥没有预料到的。
毕竟季棠可是比秦时更香的香饽饽，直接任命和罢免五品及以下官员，这权利对在官场上没有实权的元家，是最为诱惑不过了。
元芙听到谭桥的话，心里就有点蔫蔫的，毕竟对她来说，这一段感情还没发芽就被扼杀在了萌芽阶段，还是有些难受的。就像第一次她把自己最喜欢的一块糖糕递给了那个背书很厉害的小胖子，而他转头就把这块糕给了三姐姐一样，那时候她还可以嚎啕大哭，还有很多人来哄，现在只能心里气闷。
马车慢慢的朝钦州行进，车里也安静了一小会，元老太太突然开口。
“你可知你母亲来时与我说了什么？”元老太太问谭桥。
“桥儿不知。”谭桥略一停顿。
“那你可知我们元家在钦州的近况如何？”元老太太又问。
谭桥摇摇头。
“你又知为何你表姐还是嫁给了知府嫡子？”
谭桥有些猜测，但是并没有直说，元老太太有些话是要说给她们听的。
“我们元家虽然是百年望族，但底子到底是比不过在前朝。如今本朝不尚古礼，这等风气如若再继续盛行，元家往后的路必将更难。我们费心教养子息，是让你们知礼节懂廉耻，只要你们争气些能嫁到一个勋贵之家，那么世人便会高看我们一眼，这般我们家族才能传承下去。”老太太眼里满是惆怅。
谭桥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经过前世，她是再不觉得这种“传承”是一个女子生来就有的使命，反而是害人不浅的毒瘤。
况且老太太也是忘记了，她是姓谭，不是姓元！
“你母亲想为你在钦州寻一门亲事，但不知我们元府已经是被放在烈火上烹了，外人看着花团锦簇，实际上若不是知府家的少爷执意要娶元婕，这门亲事怕是不成的。而且也不会拖到十八岁才成亲。”元老太太自顾自的说道。
元芙在一旁也听的仔细，神色有些恍然。
“你们迟早要知道这些事，你若是决定在钦州结亲，倒不如去京城挑个举子体面，只你母亲那里我不好拒绝，看你也是个有主意的，你怎么决定的外祖母自然会相帮。”
元氏是二房嫡女，元老太太是二房的实际掌权人，说来身份上又要差上一等，毕竟不是家族中有决定权的一脉。
元老太太在这也是交底，端看谭桥怎么选择。
虽然说表姐现在嫁入孟府，后来也是随着孟子榆去了京城的，她若是选择嫁过来，倒是孤苦无依的多。但谭桥考虑的早已不是这个，富贵荣华她不奢求，只愿能守住自己小小的一方天地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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