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小姐命不久矣

　　27

　　段宥懵住了。
　　“怎么……怎么突然这么着急，是你要回国了吗？”

　　郝檬心里忽然涌现出了一丝烦躁，她点头说：“嗯。”
　　“是要去找新的工作吗？”
　　郝檬这回停顿了一下，再次点头：“……嗯。”

　　段宥失望地叹气，他和肯尼斯打听了好几个地方，还打算慢慢带着郝檬去转转。
　　“那好吧，我让艾瑞克安排。”
　　“没关系，我们自己去就好，”郝檬说，“艾瑞克跟着我们跑来跑去，太辛苦了。”
　　“这是你想和我单独约会，不想有别人的意思吗？”
　　郝檬：“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段宥满意了，语气欢快地说：“好呀，那就不带艾瑞克去了！我现在就去订酒店！”
　　“我来吧。”
　　“不，”段宥坚持说，“虽然我是说了很喜欢被你养的感觉，可我也想养你，所以我之后不会再让你花一分钱了。”
　　郝檬：“那明天我们去逛街吧，我想花钱，去买身衣服。”

　　为了满足郝檬的愿望，他们重新进了卡拉绍克城。
　　城里温度要稍高一些，郝檬觉得穿着羽绒服会有点热。
　　他们挑了家规模尚可的商场进去，遇见服装店就进去逛一逛。和普通的男人不同，段宥会主动去挑他认为适合郝檬的衣服。
　　他的眼光总是很准，郝檬上身的每一件都像是为她量体裁制。
　　他问郝檬要挑哪一件。郝檬说，都买了吧。
　　段宥：“啊……”

　　他看出来了，郝檬真的就是来纯花钱的。难道她是中了福利彩票才辞职出来旅游的吗？

　　逛到第五家，郝檬买下了第七件和第八件衣服。结帐的时候，导购员对她说，她买的这两样平时很少有人能穿上，因为不适合大部分挪威女人的体型。
　　郝檬也不知道她这话是在夸她瘦还是在损她身材干瘪，反正这边人讲话都挺直接的，可能不含任何意义。
　　大包小包全是段宥拿着，他问：“还要继续逛吗？”
　　“累了吗？”郝檬笑着问。
　　“怎么会，才逛了多久。”
　　郝檬四处看了看，她指着另外一个方向：“去那边看看，我买点礼物送给克里斯蒂。”

　　送礼是个很大的难题，尤其是送女人礼物。
　　不适合送衣服，因为人在衣物方面的喜好各不相同，变化也很大。尺寸是否相合也是个很重要的问题。
　　不适合送化妆品。克里斯蒂不是爱打扮的人，她房间里放的最多的都是护肤品。
　　那还有什么呢？
　　郝檬最后进了一家饰品店。

　　这家店铺主打的是挪威当地的宝石与挪威银。
　　她选了一对耳钉，上面镶了两颗很小巧的宝石。因为克里斯蒂说过，萨米人会在节日穿上红蓝色的传统服饰，如果戴上这对耳钉作配，应该很合适。
　　东西选好了，可去买水的段宥还没回来。她便在柜台前继续看，最后相中了一个镶嵌了绿宝石与细钻的领带夹。

　　明明段宥从来没在她面前穿过西装，可她莫名觉得如果他穿了西装，系上蓝色的领带，再别上这个夹子会很合适。
　　导购员见她的目光在那里停顿了十秒以上，立刻卖力地安利起来，说什么这是挪威北地矿场特产的绿柱石打磨的，用了多少多少工序，这个钻石又是产自哪里哪里，银还是用的国王矿产关闭之前挖出来的银矿标本，用量虽然不多，但每一克都是经典，它的收藏价值远超佩戴价值。

　　刷卡结束之后，郝檬拿着手里这个价格高昂的领带夹，第一次领会到什么叫冲动消费。
　　因为……她不可能把它送给段宥。
　　她快要死了，她就要离开段宥，怎么能留下纪念品给她，让他继续对她有念想？
　　也许分手之后，他会把这东西丢了，可她送了他纪念品的事实却是在的。

　　她越想越后悔，甚至懊恼了起来，想着要不然还是退货吧。
　　可这时段宥已经回来了，她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见她神情凝重，段宥问她怎么不高兴。
　　“没有不高兴，”郝檬说，“我只是觉得自己蠢。”

　　她不明白她怎么就昏了头。换算成人民币，那可是八｜九啊……八｜九万啊……
　　差不多是她两三个月的工资了。

　　这要是让欧阳和易鸣知道了，一个会痛骂郝檬真是重色轻友都舍不得给她这么花钱，另一个会冷笑一声说她的阝月道不止通心脏，还通大脑，直接捅了个对穿。

　　唉。
　　回肯尼斯家的路上，郝檬不断自我反省，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也许她是想补偿段宥。
　　归根究底，这段关系是因她而起，也会因她而终。
　　段宥费心费力，陪伴了她这么久，她却再一次欺骗了他。
　　可她只能继续骗他。段宥这辈子也不会知道，他偶尔间的露水情缘，会与死亡扯上关系。

　　可这份心终究是送不出去的，就像她说不出口的话。
　　剧情的发展脱离了她的控制，她本以为她可以更轻松面对的。

　　她把耳钉送给了克里斯蒂。
　　这个年轻的萨米姑娘吓了一跳，不愿意接受。“这一定很贵吧！”
　　“还好，不贵。”
　　是真的不贵，因为价格还不到那个领带夹的六分之一。

　　她说这是友谊的象征，克里斯蒂不接受，那就是不把她当朋友。
　　这种道德绑架果然奏效，克里斯蒂满怀不安收下了，惶惑地问：“那我该送你点什么好呢？”
　　郝檬笑笑：“你会编手工对吗？”
　　她注意到这个小屋里有很多编织品，而且花纹都比较类似。
　　克里斯蒂点点头。
　　“那就帮我编一条东西吧，把这个编进去。”

　　她拿出一块灰蓝色的石头。

　　下午，她还是体验了一把狗拉雪橇。四头哈士奇带着她和段宥一块儿冲下山坡，飞起来的雪粒不断飞到她的护目镜上。
　　她一边紧张一边兴奋，死抓着段宥不松手。
　　几趟下来，他俩的手都汗乎乎的。

　　今天的天气不错，因为上午出了会儿太阳，这时的天空尚在多云。
　　他们又坐着雪橇回了木屋。郝檬望着几乎成为一色的景象，感叹道：“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怎么会？你喜欢这里，我们就多来。”

　　多美好的设想啊，可惜只能是想象。
　　郝檬没有正面回答，她挑起刺来，说段宥今天出汗太多了，臭烘烘的。
　　段宥深受打击，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开热水器洗澡。

　　趁这个空档，郝檬对艾瑞克说：“可以和你聊聊吗？”
　　艾瑞克的表情显示了他很意外，不过他还是点点头。
　　郝檬把装了领带夹的盒子给他。
　　“送给你。”
　　艾瑞克：“？”
　　“一点小心意。这段时间受你照顾，谢谢。”郝檬又说。
　　艾瑞克：“……”

　　他头一次见人送礼时表情如此痛心。
　　“这真的是送给我的吗？”他忍不住怀疑。
　　“嗯，”郝檬重重点头，“就是送你的，快收下，就是送给你的，给你的。”
　　他再不接过去，她就要反悔了。

　　艾瑞克谨慎地接过去了，又谨慎地道谢。

　　好了，这下再没有后悔药可以吃。郝檬一边安抚着滴血的内心，一边画蛇添足地对艾瑞克说：“别告诉Thor。”
　　艾瑞克：“？”

　　郝檬相信艾瑞克是个守口如瓶的人，他也确实做到了。因为段宥完全不知道有礼物这件事，情绪极其稳定。

　　他对去罗加兰郡之后的行程充满期待，即使那地方对他来说并没有特别的意义。
　　一大早，他们先从卡拉绍克赶去阿尔塔，再搭那边的航班出发，飞去了奥斯陆，然后再转机去沿海城市斯塔万格。

　　抵达时，机场正在用双语播报未来天气，郝檬认真地听着。空气湿度，风向，还有降雨概率……
　　至少这三天之内，罗加兰郡整体处在一个晴朗的状态。
　　段宥说：“你好像很希望能在那里看到日落，为什么？那边的日落其实不比其他地方好看哦。”
　　郝檬收回视线，看他一眼。
　　“我就是想碰碰运气。但是可能就像我们看不到极光一样，大概也碰不上那个吧。”
　　“那个？”
　　“幻日，”郝檬说，“最有可能在日落时出现，阳光被冰晶折射，会出现三个太阳。它们合在一起，就像一个巨大的光环。”
　　段宥眨眨眼，光听描述，他好像想象出来了那种景色。

　　“那很美吧？”
　　“是很美，但也很难遇到。我爸当时选择在那里求婚，就是因为预测到那儿可能会出现幻日。”
　　“听起来真浪漫，”段宥赞叹道，“那他们遇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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