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小姐命不久矣

　　11

　　男人说完便扬长而去，留下二人在风中凌乱。
　　“莫妮卡？”段宥的脑子显然处理不过来突然出现的各种信息，表情显得有点傻。
　　他问郝檬：“这又是怎么回事？”
　　语气里甚至带了一点质问的味道。

　　郝檬也被托马斯这个不速之客的发言弄得无语了，结合她刚才的发言，现在的事态变成了她好像是因为和托马斯勾搭上了才和段宥提出分手，仿佛她做了对不起段宥的事情似的。尚未消解的愤怒与新添的尴尬让她再次处在了失语状态。

　　见她不说话，段宥自嘲地笑了一下，终于撒开了她的手。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了，Ida？Monica？还是郝仁呢？”他撇开脸，又是不甘，又是怨恨地说，“我刚刚才发现，我甚至没有你的联系方式。”
　　明明他们的身体交叠过那么多次，明明她亲吻他的时候表情会那样甜美，他却对她一无所知。
　　可是那个陌生男人却让她记得给他打电话！
　　他不想表现得这么难看的，这样就显得他好像过于认真了。
　　可他难以控制情绪。

　　“我不认识他，只不过刚刚讲了几句话，他自来熟而已。”郝檬还是解释了两句，“我想和你分手和他没关系，只是我自己接受不了。”
　　段宥追问：“接受不了什么？地下赛车吗？”
　　“是，”郝檬点头，她想到刚才的那一幕，火气又蹭蹭冒上来了些，“如果这是你的爱好，我会尊重的，这是你自由嘛！可是我只能和你分手了，因为我不喜欢随便玩命的人。”
　　得到了这个回答，段宥虽然不全信，可竟然松了口气。他试图解释：“并不是每次都会有这样的情况……”
　　“是啊，不是每次都会有危险，但命只有一条！你的命是经不起挑战的！你知道刚刚和你比赛的是什么人吗？他欠了六百多万！所以他刚刚是真的想要撞死你！”
　　段宥的脸白了一下。

　　郝檬感觉眼泪又要冒出来了，赶紧停了嘴。怎么回事，她今天真的太失控了。
　　她吸了吸鼻子，睁大眼睛，想把在眼睛里打转的泪水都收回去。
　　她不想对段宥说教，因为段宥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她也管不着。
　　“我……有个朋友，很要好的朋友，”她说话的时候已经带上了鼻音，“她得了癌症，没多久好活了。”
　　段宥张了张嘴。他终于明白了她如此愤怒的原因。
　　“让我自己待一会儿，拜托你，”郝檬深吸了一口气，“我到现在还是很生气，你别跟着我。”

　　话是这么说，可她根本没有甩开段宥一个人独处的机会，因为这里实在是太偏了，一辆车都打不到！
　　这破鸟不拉屎的地方，都这么晚了，还摊上只有个没插电话卡的翻盖手机。一点也不方便，早知道那个时候就应该喊住托马斯，至少把她捎到能打车的地方。

　　她打算一边走一边找机会拦个车。走着走着，她的心绪也渐渐稳定下来。
　　其实她不应该发那么大的脾气，至少等到回去酒店了再摊牌也好。不管怎么说，段宥刚赢了比赛，正是高兴的时候，却被她迎面一盆冷水浇下去，可能心里也不好受。
　　等都到了酒店，找个时间谈一次吧……郝檬心想，然后再和平分手。她已经在这里逗留太久，确实到了该分手的时候了。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段宥竟然就跟在她身后，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这傻小子。
　　郝檬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被拨动了一下，停下了步子，就这么和段宥对视。
　　段宥也停了下来，两个人这么望了会儿，像银河两侧对仗的星星。
　　路灯拉长了他们的影子，揉乱了，揉散了，撒进黑夜里。

　　然后十秒之内，郝檬没有去数，但她估计不会超过十秒，段宥就拔腿跑了过来，堪堪停在她面前，两手一伸，似乎想要抱她。
　　但他及时停住，先把气喘匀了才问：“我可以抱抱你吗？”
　　“不行。”郝檬说。
　　“好吧。”段宥收回了胳膊，表情却没有刚才那么沮丧了，他好像想通了什么，“其实我刚刚一直在想，你这么生气，除了因为你的朋友，也是因为关心我，对不对？”
　　郝檬别开头。“我只是不喜欢看见有人作死。”
　　“如果不是在乎我，你怎么会对我发那么大的脾气？”段宥已经在脑子里完成了自我攻略，“我听你的，我以后再也不会去地下赛车了。”

　　郝檬和他接触过的女孩都不一样。她的想法，她的担心，全部都有年上者独有的魅力。
　　如果换一个人来劝他，不要再去挑战这种没必要的刺激，他想他一定不会听的。
　　但郝檬无声的泪水，她眼里真实的悲伤，却成功束缚住了他那颗激荡的好胜的年轻心脏。
　　同时他也意识到，这可能是郝檬第一次向他袒露内心。
　　她是真的不愿意他去冒险，就像她不愿意失去她的朋友，她也不愿失去他。

　　郝檬：“……”
　　“别，你要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没必要这样。省得以后你后悔了，还要埋怨我，觉得我妨碍了你。”
　　“怎么会不情愿？我不情愿的事，谁都没法劝住我的，连我妈妈都不行！”段宥拼命解释，“我只是觉得你说得对，抱歉，我之前确实太不把那些当回事了。”
　　他这么诚恳，反而叫郝檬不好意思再生气了。
　　虽然她刚才就有了和好的想法，可是她不擅长去和别人和解，只好干巴巴地说：“这样啊。”
　　“……”
　　“……”
　　还是段宥主动拉起了她的手：“这里离海很近了，要去看看海吗？”

　　也许是想避开刚才的不愉快，段宥没有提用机车去兜风的事。
　　还是段宥有手段，他打了个电话，不到二十分钟，就有车过来接他们。

　　到了海边，郝檬本来都打算把旧帐放下，然而段宥却翻了起来：“所以我到底该怎么叫你？Ida？Monica？”
　　郝檬哭笑不得，她说：“我没有英文名，名字不就只是代号吗？他们要问我，我就随便说了一个。”
　　“真的是这样吗？”段宥直视她的眼睛，好像还心有余悸。
　　其实他不相信郝檬会是个交好几个男朋友的坏女人，这一点他是根据她的身体反应来判断，完全是纯粹的直觉。
　　郝檬有时候表现得很大胆，很随性，可她本质上是个很认真的人。
　　但有些误会他必须问清楚，否则不安会挥之不去。
　　这种感觉对他来说还是第一次。

　　“是真的。”郝檬有些心虚。这个时候把真名告诉他，好像显得多此一举，所以她选择了继续隐瞒。
　　反正段宥不会知道真相的。

　　“嗯哼，那我就相信了。”段宥说完，又伸出手掌，向郝檬示意，“请把手机给我一下。”
　　“怎么了？”
　　“我要把我的号码输进去，”想到那个黄头发当着他撬墙角的行为，他就咬牙切齿，“你也要告诉我你的手机号！”

　　还在记在这个仇呢。郝檬无奈地笑：“我这个手机没有买卡，都是依靠网络。”
　　段宥确实没有见她接过任何一通电话，勉强相信了。
　　“那也要记下我的，”他坚持如此，“这样一来，哪怕我们走散了，你也能联系上我。”

　　郝檬就把手机给了他。
　　段宥拿到之后，没有像个疑心病一样偷偷查看，真的只是存了他的号码，还存了两个，一个国内的，一个美国当地的。
　　然后他把手机还给郝檬，她接了过来，看着那两串眼熟的数字格式，有点好笑。
　　她把托马斯给她的名片也拿了出来，交给段宥。
　　“喏，为了让你彻底放心，你处理了吧，这是那个人给我的。”
　　这下段宥开心了，面露肯定，然后把那张可怜的纸卡捏成一团，塞进了兜里，没有随便乱扔。
　　小伙子挺有环保意识。

　　夜渐渐深了，可沙滩上还有不少游客的踪迹。有人点起焰火，有人欢笑追逐，还有人在露天酒吧里唱歌。
　　海边的风很凉，扑面而来，有淡淡的湿腥气。
　　段宥温暖的手紧紧握着她的，所以她没有机会觉得冷。

　　这么好的氛围，让人不忍心打破。
　　今朝有酒今朝醉。郝檬心想，分手的事，还是下次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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