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云巅之遥

　　在哨声的尾音里，属于多特蒙德的观众席彻底沸腾起来，犹如攀岩的浪花越过防护网、冲刷覆盖了绿茵场，朝他们的小球员涌去。

　　完全没见过这场面的小球员们当场懵在原地。

　　弗洛里安早在观众席暴动瞬间，转身拽住向他跑来庆祝的罗伊斯，拔腿就冲向球员通道。

　　没被带走的贝斯和安德斯被热情的球迷淹没，不知道哪些人的手三下五除二的剥走了衣服，随后涌向那些完好的小球员。

　　小球员们顶着同款懵逼脸面面相觑，在青天白日下光着大腿，像是脱毛的鸡仔萧瑟发抖，身心都遭到了巨大的伤害。

　　安德斯率先在人群里捕捉到了见色忘友的叛徒，指向球员通道，中气十足的大吼一声。

　　“弗洛里安·桑纳尔在那里！”

　　突然曝光的弗洛里安猛地浑身一震，两只一米八的大长腿捣腾得更快了，‘嗖嗖嗖’的三两下连蹦带跳冲出历史新高度。

　　罗伊斯就差插/个滑翔翼原地被放飞了，他像是才反应过来的眨了眨眼睛，凝视着眼前的少年。

　　在风中肆虐的发丝浸透了初夏的温度，犹如流动的黄金灼灼其华，他似乎嗅到了隐藏在风中干燥而凛冽的气味，无形的游离在四周，漂浮着而逐渐抽离消失在急速的风声中。

　　他的目光从眼前飘扬的发丝望向那只套着发带的手上，不知是太阳太热烈还是弗洛里安掌心的温度太过灼烫，那些温度如初春的种子埋藏在血液里，沿着血管攀向心脏与大脑，他陡然感到了一阵战栗，脸上发烧。

　　罗伊斯不由抿了抿嘴角，偷偷的反转手腕，握住了弗洛里安的手腕，他的指腹下是强劲的、有利而稳定的脉搏。

　　“砰——！”

　　“嗷！——”

　　撞车惨案令人不忍的捂住眼睛。

　　罗伊斯坐倒地上，揉着鼻子‘嘶哈’抽气，只觉身边有一大片阴影笼罩下来。

　　一大波球迷即将包围。

　　弗洛里安笑眯眯的做出停止的手势，道：“让我猜猜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那双盛满日光的眼眸转向眼前身先士卒的青年，落在那只沾满黑色油渍的食指侧面与大拇指指腹，泛起了笑意的波澜。

　　他的声音不大，亲切而不亲昵，却有种奇异的镇静不禁令人倾听更多，这像是水杯中渲染的墨迹迅速扩散，逐一传染了兴奋上头的球迷们，他们的脸上写满了困惑和好奇，显然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进来了。

　　总之，门开了，冲就对了！

　　那个青年对上弗洛里安的眼睛时，虽然心中咯噔了一下，却不进反退，先声夺人的扑了过去，像个狂热球迷那样的大喊：“小蔷薇！我喜欢你！”

　　坐在一旁的罗伊斯的神经一瞬紧绷，刹时一把扯下了还站着的弗洛里安。

　　弗洛里安猝不及防的往后倒去。

　　于是。

　　他，罗伊斯和那个青年像团毛线球，滚做了一团。

　　更糟糕的是，略略平静的球迷们开始躁动，却维持了表面上的礼貌。

　　弗洛里安的拇指按在青年的虎口上，金色的日光停留在眼睫上，从其中泛出清冷的光芒，他垂下头，低声耳语。

　　“詹姆斯·埃斯波西托。”

　　他的拇指轻擦那张慌乱而兴奋的面孔，缓慢而轻巧的将人推了出去。

　　他如一抹柳絮随风舒展，眨眼间便站了起来。

　　而众人只觉眼前一花，恍惚间刚才跌作一团的场面只是一幕幻觉。

　　弗洛里安的手指一搓，变出了一条歪歪扭扭、沾满黑色润滑油的钢条，他晃了晃手中的‘罪证’，笑道：“瞧，这就是你们的作案工具。”

　　詹姆斯·埃斯波西托出神凝望阳光之下的身影，一如他记忆中那道穿透永寂黑暗的破晓曙光，他的眼睛微微湿润，忍不住微笑起来。

　　“是不是现在所有人除了我都会开锁？”

　　他转头看向灵魂发问的小球员——那个存在于渡鸦间隐秘传闻的男孩，不由以审视的目光打量评估这个首领放在眼珠子里喜爱的孩子。

　　那些传闻或恶意，或喟叹，又或是冒酸泡的揣测——也并没有说错什么。

　　这只是一个普通的男孩而已。

　　他又有什么资格站在首领的身侧，无数人在首领庇护的阴影下难望其项背，只能尽自己所能只为了首领能注视他们，哪怕只是一秒，更何况，是并肩同行的伴侣。

　　满腹的抱怨涌上喉头，被詹姆斯硬生生的咽了回去，他的目光逐渐变得疏离，注视眼前的男孩不自在的瑟缩，不由嗤笑。

　　看啊，又是一个生于光明之中蒙昧无觉的人啊。

　　一只手搭在了男孩的肩头，纤长而苍白的指节间泛着运动后的玫瑰色。

　　詹姆斯的目光沿着那支劲瘦的小臂望向笼罩在背光中的眸子，犹如隧道中矿石的光辉，蛊惑人心之下蕴含着冰冷的、警告的幽光。

　　詹姆斯心头一跳，他抿住嘴角，右手像是不经意间拂过左肩，他从草地上站起来，对着姗姗来迟的保安人员滑稽的耸了耸肩，朝弗洛里安啵了个飞吻，高高兴兴的走出球场，仿佛背后的安保不是在驱赶而是恭送一般。

　　而那些被弗洛里安展示出的戏法所吸引的球迷们，甚至还有些意犹未竟，十分配合的随着安保走出比赛场地。

　　突然有人惊醒般喊道：“嘿！我都没摸到我们幸运的小前锋！”

　　人群顿时发出连绵起伏的懊恼声。

　　弗洛里安微笑得目送球迷们走出球场，才转过头，又回过头。

　　他捋了捋湿漉漉的额发，随后，转身展开双臂望向光着身子排排堵在他眼前的队友们，明亮的光线勾勒出躯体流畅优美的线条，小腿上的毛茸茸迎风向左右招展。

　　弗洛里安吹起一声又绵长又轻挑的口哨，他鼓掌道：“这看上去可这不错！”

　　他边说着边慢慢的往后退去，余光里搜寻着后路。

　　抱胸的安德斯狰狞一笑，率先猛虎一扑，大喊：“受死吧！桑纳尔！一个都别想跑！”

　　弗洛里安猛地往后一窜，在半空中调整方向‘唰——’地朝着反方向边笑边跑，甚至还有空回头做鬼脸，他大笑道：“那就等抓住我再说！”

　　还没走远的球迷们反身抓住铁丝网情绪激动的为他们的小球员们助威，有让小前锋跑得更快的，也有叫安德斯们快点追的，还有人当场坐庄开了一局——谁会最先抓住小前锋。

　　安德斯边追边呼喊还没有离场的拜仁慕尼黑的球员们参与这场追猎，他喊道：“谁抓住他，谁就是今年最佳球员！”

　　拜仁的队伍顿时蠢蠢欲动。

　　“嘁”科普林的眼睛追随着肆意奔跑在草地上的弗洛里安，说“这太幼稚了！”

　　穆勒偷瞄他们主教练的神色，看到多特蒙德的主教练走过来寒暄，主教练耸了耸肩，他歪了下头示意他们自由活动。

　　穆勒就像匹脱缰的野马蹭蹭蹭的脱离了队伍。

　　随后跟上的是科普林。

　　穆勒转过头。

　　科普林满不在乎的晃了晃脑袋，说“这样的活动怎么能少了我？我当然是最强的！”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弗洛里安如同一把箭头，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一队人马，可能拜仁慕尼黑和多特蒙德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和谐过。

　　他从球员通道跑到另一端的球门，又从这个球门跑到了主教练席，接着长臂一捞，挂住棚顶，一荡一晃一个翻身轻轻松松的坐上了棚顶。

　　围观的球迷们发出惊呼。

　　弗洛里安将手指圈成一个环放在唇齿间，发出响亮的呼哨，他坐在边缘晃悠着小腿，笑看蜂拥而至的球员们在底下化身成了一个个跳跳虎。

　　人群突然分开，走出一个和顶棚只差十几公分的后卫。

　　弗洛里安停下晃荡的小腿，他向后撑在棚面上歪了歪头，笑眯了眼睛道“你能抓到我吗？”

　　他缩起小腿，昂首自答：“你并不能。”

　　后卫忽然跳起，绷直的指尖擦过弗洛里安的鞋尖。

　　“啪——”

　　后卫扣住了棚顶的边缘，整个棚子开始剧烈的抖动。

　　弗洛里安一跃而起，立在斜顶的横梁上，形似一只灵巧的猫咪站在晃动的平衡木上稳稳当当。

　　初夏微醺的风渐渐变凉，他远眺逐渐西斜透出红晕的夕阳，脚步几经变换便从横梁的一端来到了横梁的另一端。

　　罗伊斯警觉的叫停后卫的动作，仰头喊道：“弗洛！这太危险了！你快下来！”

　　微风忽来撩起了少年的发丝，鼓动他的衣袖，仿佛与朦胧的光线融为一体，当他微微俯视，清透的眸光像是一泓冰泉从半空中流入观望者的眼中，他笑了起来。

　　他问道：“你们认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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