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明朝踹奸臣

　　战斗一直持续到深夜，落入圈套的瓦剌兵被全歼于德胜门前。

　　还来不及庆祝这场胜利，赵千户已经接到最新指令，守卫西直门的明军陷入困局，需要支援。他下令手下的锦衣卫修整队伍，准备奔赴西直门。

　　赵千户身边的一个锦衣卫见他们大人举着火把左瞄右瞄，似乎在找什么，疑惑地凑过去：“赵大人，您在找什么呢？”

　　“刚刚作战时我见队伍中有个小兄弟十分神勇，以一敌十，身手了得。哦，就是我下令杀敌后第一个冲出去的那位小兄弟，你可知他是哪一所的，叫什么名？”

　　被问话的锦衣卫露出了然的神色，他记得那个人，确实很厉害，所过之处横尸一片，砍敌人就跟砍萝卜似的。

　　不过他也只是远远地看见一道身影晃过，并没有看清楚那人长什么样子，他当即便喊了一嗓子：“白日里第一个冲出去杀敌的兄弟是谁？站出来，赵大人找你！”

　　众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确认喊得不是自己，不少人开始讨论起那人的神勇无畏来。

　　一身重伤站在角落里的徐天赐听见身边此起彼伏的赞叹之声，抬了抬眼皮，又垂下头去。

　　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站出来，赵千户身边喊话的锦衣卫不由皱了眉。以那位兄弟的表现，此役当居首功，待战事结束，加官进爵肯定少不了，他有什么理由不站出来，除非……

　　“赵大人，那位兄弟莫非……已为国捐躯，英勇牺牲了？”

　　赵千户闻言狠狠拍了一把他的脑门：“乌鸦嘴，胡说什么！”

　　被怀疑为国捐躯，英勇牺牲的周钰已经换回了一身宫装，正匆匆往内宫去。她的时间不多，离开东宫太久恐让人怀疑。现在已近卯时，她必须在天亮前赶回东宫。

　　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宫墙，宫墙之外，冲天的火光在暗夜里此起彼伏，叫喊声，冲杀声从远方隐隐约约传到耳边，激烈的战斗还在继续，她却无法和他们一起战到最后。

　　收回目光，周钰狠狠咬了下唇，一头往紫禁城深处扎去。

　　一墙之隔，紫禁城内仿佛是另一个世界。和城外打打杀杀的惨烈截然不同，城内安静得甚至有些诡异。各个宫门紧闭，一个在外行走的宫人都没瞧见，只能偶尔听见守卫皇城的军士们跑动时兵甲摩擦声和脚步声。

　　周钰驾轻就熟地避开他们，脚步轻巧的像一只猫儿。

　　昨日一场冷寒的大雨过后，空气中凝了一层白色薄雾，再加上灰蒙蒙的天色，视线更模糊了。在东朝房值了三天夜，刚和同僚换过班的李贤顶着两个青黑的眼圈，步履疲惫地往宫外走。转过角门时，不期然撞上了一个人。

　　他感觉自己撞上的仿佛是一个石头，被一股强硬劲道的力量弹开后，脚下打滑，狼狈地跌倒在地。

　　“咔嚓——”，李贤似乎听见了自己尾骨断裂的声音。

　　他还没从剧痛中反应过来，又被一股大力拉扯，腰臀间一阵尖锐的刺痛袭来，他痛得全无抵抗之力，任由那人把他从地上扯了起来。

　　等他终于想起来看看是哪个混账东西撞倒他连句道歉都没有的时候，那人已经跑出了几步开外。

　　此时天光将明未明，他只看到了一个穿着宫装的娇小背影。

　　大概是个行事莽撞的宫女，撞了他又怕担责罚，才一言不发地跑了。李贤摇摇头，正打算离开，突然发现左手手背上有什么深色的湿湿黏黏的东西。

　　他举起手想看个清楚，一阵淡淡的血腥味猝不及地钻入鼻间。

　　这个味道他绝不会错认，在土木堡战场上的时候，他亲眼见过什么是血流成河，大明将士的血，敌人的血，像噩梦一样包围着他。即使九死一生活着回来了，他夜间也总是睡不安稳，不断地从血腥惨烈的梦魇中惊醒。

　　李贤仔细回忆了一下，撞他的宫女拉他起来的时候，好像有温热的液体从她手上流淌到自己的手背上。

　　不对，她整个人似乎都带着淡淡的血腥味，只是当时自己的精力都放在腰臀的剧痛上，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

　　李贤直觉这个宫女很不对劲儿，匆匆追出几步，厉声喊道：“站住！”

　　傻子才站住！

　　清冽中带着疲惫的微哑嗓音传入周钰耳中时，她脚下如同生起了风，跑得更快了。

　　不知道是一天一夜片刻不歇的杀敌耗费了太多精力，还是右手臂失血过多人有点儿恍惚，她竟然没留神撞倒了一个人。

　　下意识伸手去拉他的时候，手臂上撕裂的痛感才让她想起自己救徐天赐时受的伤。但已经迟了，她简单包扎的伤口已经重新裂开，血液顺着手臂流淌。她忍着痛苦用了十分力气死死按着伤口，才让血液暂时止住外流。

　　一旦被人发现，她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伤口的来源。

　　她必须快点回东宫，一刻也不能再耽搁了。

　　李贤追了几步，牵动了腰臀上的跌伤，疼痛让他止住了脚步，眼睁睁看着那个宫女越跑越快，在白色雾气里消失不见。

　　他盯着她消失的地方看了一会儿，慢慢回过味儿来，越想越不对。他一个大男人和她一个小女子撞在一起，为什么被撞飞的那个人是他？

　　嘶，真是太痛了，他这把老骨头哟。

　　李贤姿势别扭地往回走，转身的瞬间，心里已有了计较。

　　周钰顺利地回了东宫，撞人的小插曲并没有被她放在心上。她留意过，撞倒那位大人时，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瞧过她一眼。等他叫她站住时，她人已经跑出了老远。一个背影而已，就算再见到，估计他也认不出她来。

　　她老老实实地呆在东宫，默默关注明军与瓦剌的战况。

　　几日后，气势汹汹来攻打北京的瓦剌人渐渐偃旗息鼓了。他们集中兵力攻打的德胜门和西直门被大明将士守得如同铁桶一般，瓦剌人损兵折将，束手无策。

　　明军不知为何，不像在土木堡时那么没用，一击即溃。他们勇猛，无畏，视死如归，不要命。

　　瓦剌人开始明白北京城是一块硬骨头，不好啃。

　　他们把主意打到了朱祁镇身上。

　　瓦剌的首领也先派人给明军送信，说愿意和谈，愿意将大明的太上皇朱祁镇送还，请明军开城门迎接。

　　这摆明了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周钰听到消息的时候，冷笑了一声。瓦剌人把他们当什么了？这么蠢的计谋，以为谁看不出来吗？

　　很多年后，周钰才明白，这并非是一条蠢计，而是一条恶毒至极的毒计。

　　而此时，她被前来传圣旨的太监打断了思绪。

　　朱祁钰召见她。

　　距离上次去东宫的路上见到朱祁钰已有月余，他的脸色比那时更疲累。双眼下的青黑清晰可见，一身大红色的常服也压不住他满身的倦意。只是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向她看过来时，仍然闪闪带着光，很明亮的样子。

　　周钰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两军交战的紧要关头召见她，安静地垂着眸，等着他开尊口。

　　朱祁钰走到她面前，递给她一张纸 ，情绪不明道：“看看这个。”

　　周钰双手接过，看到纸上的内容时愣了愣。

　　上面画了一个只露背面的宫装女子。

　　朱祁钰给她看这个干什么，周钰不明所以。接收到周钰困惑的眼神，朱祁钰轻笑了声：“没看出什么来？”

　　周钰诚实地摇头，见朱祁钰看看画上的人，又看看她，肯定道：“这个人不是你吗？”

　　朱祁钰是有火眼金睛吗？画中的背影不过被寥寥勾勒了几笔水墨轮廓，他到底从哪里看出是她的？

　　见周钰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朱祁钰轻咳了一声，移开视线缓缓道：“今日早朝后，有位大人单独找朕，说在宫内偶遇一可疑之事。两军交战的特殊时期，任何可疑的细节都不应该轻易放过，你说是不是？”

　　周钰心里渐渐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极不情愿地应了声：“是。”

　　“那位大人说十月十四日他值夜换班归家时，在东朝房外一角门处撞上一个可疑宫女。据他描述，此宫女一身血腥之气，极可能受了重伤。十月十三日，正是我军与瓦剌在城外决战之时。那个时候，你在哪里，周宝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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