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似水水如年

　　这就是简单的浪漫，幸福得太突然，我就是喜欢傻傻欣赏你的脸；这就是简单的浪漫，轻易说下永远，那永远其实就在眼前

　　演出当天座无虚席，我多么希望我的父母也在观众席里，可他们没有来，就像以往我每一次的表演一样，作为高级知识分子的他们对我从事的职业有一种说不出的反感，只有宝琳一直支持着我，今天也不例外，用她的话说是推掉了所有的约会来给我捧场。
　　化了浓妆，剧目是《月光仙子》，我的长裙过膝，脚尖点地，然后腾空而起，在灯光下划出一道弧线，每一个姿式都是美丽，让我陶醉不已。
　　谢幕后汗水和着定妆水紧紧地贴住脸颊，我匆匆回到后台的化妆间换下纱裙，宝琳在剧场外等我，我们约好了去吃刨冰。
　　“嘉恩，等等！你的花！”
　　叫我的是那个明艳动人的希尔薇娅，她的名字我总是叫不出来，因为下一场她就会是奥杰塔或者吉赛尔，卡门和玛格丽特，而我永远都是不知名的伴舞者。
　　我应声转向她，看见她正高举着一捧“月光美人”，奶黄色的玫瑰花瓣上点缀着流光溢彩的金粉，多么好听的名字，可它只属于今晚的主角。
　　我朝她笑了笑，“这花不是送给你的吗？别拿我开玩笑。”
　　而她却露出不悦的神色，一把将花递到我手中，“你自己看嘛，明明写了你的名字，拿着。”
　　我低头凝视那张别于花束中央的小卡片，呵，还真写了：致美丽的仙子-宋嘉恩小姐。右下角署的是两个英文字母：ZJ。
　　一时间想不出送花者的名字，我抱着花和宝琳会合。
　　“大明星，你今天真是太漂亮了！”宝琳见状故意提高嗓门，仿佛要让全世界都知道一样。我推她，“快走啦，刨冰都堵不住你的嘴。”
　　我们在一间常去的茶餐厅坐下，要两份红豆沙冰，也只有宝琳和我嗜相同口味，加牛奶及炼乳，不怕吃胖。
　　她用勺子拨弄堆成小山形状的碎冰，眼睛直直地盯着我身边的那束“月光美人”，“谁送的？交往多久了？老实交待。”
　　“你说什么呀，连我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想不到会是谁呢。”
　　“哦，我知道了，是慕名的追求者，嘉恩你的魅力还真不小！”
　　我说不过她的伶牙俐齿，埋头做沉默的羔羊。
　　三伏天果然名不虚传，一年热过一年，一杯刨冰的清凉度只能维持几分钟，宝琳搭另一趟车去往与我相反的方向，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大厦楼下。正准备进门，一辆停在角落的车突然闪烁了一下前灯，像是在和我打招呼一样，紧接着从驾驶座上下来的人径直朝我走来，我借着路灯渐渐看清了他的脸，竟然是那天送我回家的那位绅士，我这才想起他的名字，唐子俊，ZJ，恰恰吻合。
　　他走到我跟前，穿一件淡蓝色T恤衫，配白色卡其裤，神清气朗，更显英俊。
　　“花你还喜欢吗？”他腼腆地冲我笑，等着我的回答。
　　“很漂亮，谢谢！”
　　我低下头不去看他，此情此景让我有一种回到高中时代的感觉，隔壁班的男生在楼梯口等我，送上一盒芒果布丁。唯一不同的是我拒绝了那个男生，因为他不知道我对芒果过敏。

　　这样的追求算不上浪漫，我却很乐意接受。唐子俊是难得一遇的好男人，宝琳第一眼看到他时几乎尖叫，“这么好看的一张脸笑起来竟还那么的乖！”
　　的确，他是独生子，父母都在南方经商，名校毕业，有一份体面的工作，没有任何不良嗜好，一切的一切，连我的母亲都觉得无可挑剔。
　　和他在一起，我也变得听话许多，他会用温和的语气叮嘱我：“嘉恩，早饭一定要吃；嘉恩，运动后切忌冰镇饮料；嘉恩，红豆沙其实很不卫生；嘉恩，咖啡多喝无益，试试热可可。”
　　我们交往了不到半年，家里便急着盼我带来结婚的讯息，好像怕我宋嘉恩嫁不出去似的。
　　宝琳也常常提醒我：“感情方面的事别老是粗枝大叶的，我看你们团里的年轻女孩儿个个都长一双狐媚眼，电光四射，你得提防着点呐。”
　　我和她开玩笑：“那你呢？照这么说来我最最应该提防是你才对哦。”
　　她生气地瞪着我，“宋嘉恩，我是说认真的！他向你求婚了没有？”
　　我摇摇头，“顺其自然吧。”
　　可宝琳还是不甘心，她说要助我一臂之力，彻底搞定唐子俊。
　　机会终于来了，11月11日，那个每个单身的人最最忌讳的日子，恰逢周末，宝琳把我的日程安排得满满，还没收了我的手机。
　　“要是他打电话过来，我就郑重地告诉他你在过节，给他点危机感。”
　　我不得不任她摆布，毕竟她是为了我好。
　　可是事情没有朝她预计的方向发展，尽情玩乐了一整天，子俊竟一个电话都没有打给我，这让我有点暗暗生气，莫不是他也在享受节日？原本打算在他面前神气一回的宝琳到头来只好充当知心姐姐的角色，一个劲地安慰我，“别多想了，或许他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呢，医院里连周末都很忙，这你是知道的呀。”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封着一张脸，弄得宝琳都有点过意不去了，分别前我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谢谢你为我做的安排，或许真像你说的那样，他也不是故意的，放心吧，我睡一觉就好。”
　　她拍拍我的肩，说了句早点休息吧，然后转身离开，看得出她也在替我难过，我的心突然觉得好冷好冷，浪漫的秋天就要过去了吗？
　　机械地按下电梯的开关，灯亮，我漠然地升到26层，正掏着包里的钥匙，门忽然间打开。
　　“回来啦，玩得开心吗？”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开门的竟是唐子俊，他的笑容依然是那么纯澈无邪，仿佛在等着我回家。
　　我有点恍惚地走到客厅，刚想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母亲先我一步开了口：“嘉恩啊，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还是玩得这么疯，也该收敛一点了。”语气带着嗔怪的意味，我很清楚，要不是子俊在场，我听到的又将是一通责备。
　　紧接着坐在沙发上的父亲也开始说教：“女孩子就要有点淑女的样子，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
　　我想解释，却不知如何开口，一旁的子俊看出了我的窘迫，连忙帮我打圆场：“伯父伯母就不要再说她了，嘉恩也是好不容易才有机会放松一下，以后我会替你们看牢她的。”
　　一句话听得我莫名其妙，忍不住问他：“你什么意思啊？”
　　没想到父亲代他回答了我的疑问，“子俊他想向你求婚，今天来是先征求我们的意见。”
　　真有意思，这句话他竟先对我的家人说了，不过我的喜悦远远超过了惊讶，求婚，那不是我期盼已久的吗？
　　送子俊出门的时候，我问他为什么不打电话叫我早点回家，他故意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说：“因为这将是你最后一个光棍节了，我是不想扫你的兴致啊。”
　　没有誓言和玫瑰，也没有单膝下跪，我却下定了决心做他的公主。
　　子俊走后，我马上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宝琳，电话那头的她也同样兴奋不已，“是真的吗？你答应他了吧？”
　　“你说呢？”
　　“太好了嘉恩，别忘了我一定要当你的伴娘！”
　　我们握着电话开心地笑着，直到黎明。
　　婚期就定在年前，没有什么需要特别准备的，子俊的房子很不错，够宽敞而且装饰简洁大方，是我喜欢的风格，只需添置一些小小物件就可以成为新房，过年的时候他的父母也正好回家来，婚礼上四位长辈都会在场。
　　盼嫁的心情，细腻而琐碎，隐隐约约地听到，团里的人在得知我就要结婚的消息之后，都暗暗谈论，说我是不是会因此放弃工作，本来想先拖着等婚后再作考虑，子俊并不在意，可母亲却特意找我谈话，劝我辞职，同样的事三年前已经发生过一次，那时我大学毕业，他们托人帮我在外资企业找了工作，而我却义无反顾地进了芭蕾舞团，为此我和父母之间的关系一度变得很僵，最后他们默认了我的选择，但这并不表示他们彻底妥协了，一有机会他们就会立刻借题发挥。
　　有点出乎他们的预料，那天我很和气地接受了母亲的建议，只是我补充了一句：“不让我继续演出可以，但跳芭蕾我永远不会放弃。”
　　圣诞节伴着雪花来临，子俊破例提早下班陪我散心，我拒绝坐车，牵着他的手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六角形的白色晶体调皮地撞上他精致的五官，一颗一颗勾勒出完美的轮廓，让我爱不释手。
　　到了一个十字路口，他突然停下脚步，“嘉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好吗？”
　　我没有作任何的思考，便由他拉着开始奔跑，穿过好几条街道，风把脸颊吹打得通红，他把我带到一栋两层楼高的小楼前，轻微的喘息声中，我看到他取出早已准备好的钥匙，插进锁芯。
　　门吱呀着打开，我们沿着木质楼梯走上二楼，灯光点亮的一瞬间，我几乎迷了双眼，整层楼是一个宽敞无比的舞蹈房，明晃晃的落地镜占据了一面墙，地板和扶栏还散发着未干的油漆的味道。
　　“喜欢吗？以后你可以在这里跳舞。”
　　子俊的唇凑到我的耳边，暖暖的气息让我有一种苏苏麻麻的感觉，能嫁于这么温柔体贴的男人为妻，我已是世上最最幸福的女人。
　　婚礼如期而至，作为伴娘的宝琳一早就来陪我化妆打扮，礼服是量身定做的，文艺复兴时期的V字型上身，点缀着纷繁的珠片，裙摆是蓬松的纱，一层一层犹如厚厚的云，我最喜欢衣袖的设计，起于肩下，紧紧包裹半截手臂，却在开口处绽放出花朵的形状，试衣的时候我凝视镜子良久，忽略背景，好似站在一幅中世纪欧洲宫廷油画中。
　　宝琳说我是她见过的最美丽的新娘，我信，因为穿上那套婚纱，盘起长发，再配上一顶精致的小小钻冠，我就像来自童话。
　　当父亲挽着我的左手走过教堂殷红的长地毯，当子俊将一枚耀眼的戒指戴上我的无名指，当我们在亲友们的祝福声中踏上前往海德堡的旅程，我都轻轻地对自己说，宋嘉恩，你一定要好好珍惜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永远让你的爱情保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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