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散浮生

　　八月底，陆非痴五个人的转正报告报给劳动局后，单位就把工资先调整了，补发了八月份的部分。每个人到手大概有两千。温心在群里喊腐败腐败的时候，童桦跟了条：
　　“决战考研，直取江大，闭关修炼。”
　　她的考研计划，他们家通过了，不过考研地点被折中了。本来那天中午童桦说要考去帝都，帮助祖国净化北方的霾，然后在父亲压迫的惯性下，选择了考省城江泽大学的机械工程专业，继续做一名机械系的美女子。
　　后来直到12月底考研，整整四个月，童桦除了白天上班能看见外，业余时间一点都看不见了，放弃了她最喜欢的逛街，放弃了她最爱的K歌，也放弃了她最爱的大块吃肉、大碗喝酒。
　　顾明相当积极的响应腐败，他们家小公主快满月了。现在是各种找借口不想回家。“每天晚上到家，母亲、丈母娘和老婆三个人围着娃转，理都不理我。想去抱小孩，抱都还不让抱，说我不知轻重怕抱坏了。我呆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这是顾明的原话。
　　“顾明，你们家娃叫什么名字，取好了吗？”吃饭的时候，沈杨问了起来，“翩翩现在婚都没结，娃都没生，最近老是跟我说取名字的事情。”
　　“麻烦死了，爸妈说要让瞎子算下，还要合时辰。”晚上童桦很讲信用的没有出现，又是只有四个人。
　　“而且啊，我丈母娘还要来添乱。她是丈人传声筒，说如果是打算要两个的，孩子随便姓什么都无所谓，如果不打算生二胎，那名字里面一定要有他们家的姓。你说乱不乱，这名字怎么取啊。”顾明老婆姓高，这名字的确很难取。他难得抓到可以大倒苦水的人，大发牢骚。
　　“不过小名我们取好了，叫六六，可爱不？”说起小姑娘的时候，顾明的脸神采飞扬，沉浸在当爹的幸福感中。
　　其他三人：“切~~~~~”
　　顾明是五个人里面，最早结婚、最早生娃，也是最早“三十而立”的吧？

　　九月初的时候，县里面开展了一次干部人事调配，农业局也有一个推荐名额。考察组进驻后按照惯例进行了干部大会推荐，谈话考察。大家都很有默契的把办公室张主任的名字写到了推荐表上。呆了一年的陆非痴也略微懂了些所谓的政治人事。农业局是县里大局，一般都是办公室主任岗位上提拔到乡镇当分管农业的副乡镇长。
　　在干部大会的时候，局长在台上笑眯眯的说这是单位的好事，要让考察组多来来。考察组是一位县直机关工委的副书记带队的，在台上讲了考察事项后，也说农业系统历来是出干部的地方，今年县里面大事要事频发，取得了很多成绩，离不开农业系统干部的苦干实干。台下的老潘就直接在陆非痴身边说了句：“还不是市长当初说了句啊，农业部门干部要好好用啊，不然以前哪有去年刚提拨一个，今年又来提拔的好事啊！”
　　张主任去年年底才从农经站站长转任办公室主任，时间短了点，一般起码需要两三年才能提拔，这次是赶上了好风头了。
　　张主任提拔，事前单位里面基本没有传出多少风声。等他一走，谁来当办公室主任的问题，谁是办公室主任最优人选，就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了。不过大家第一个提到的人，依旧是牛站长，坑蒙拐骗把岛城农机弄到县里帮助抗台的牛站长。这两天二楼东面的房间热闹的不得了。
　　“老牛这人肯定没戏。”老潘坐在办公室帮着陆非痴分析起来，“上次纯粹是他平时关系处得好，不然他再怎么吓那些农机大户不来的就是不来。办公室主任位置不是这么好坐的，最关键要局长喜欢，像他这样只知道给领导添麻烦的，不要被打入冷宫就不错了。再说，他都四十四了，到了四十五就过提拔年龄了，局长会要他这老头啊。”
　　“那谁会当办公室主任啊？”
　　“产业科刘科长，人事科贺科长，二选一。”
　　“贺科长是女的啊，也可以啊？”
　　“女的怎么了，现在女的带出去不要太有面子。”
　　老潘的分析，还是很中肯的，张主任要去报道的前几天，贺科就坐到了张主任位置上了。不过老潘还有一点没有想到，单位里面又新出了一项新制度——首席专家制，顾名思义就是在各自领域制定发展规划、开展技术支撑、指导抗灾救灾等。首批设置了三个领域：农业机械、畜牧兽医、农业技术。无悬念的，牛站长是农业机械领域首席专家，享受每年一万的补贴。
　　“还是我们局长水平高啊。”老潘对单位这项制度赞不绝口。
　　在礼拜五下午全局干部大会前，钱局把陆非痴喊了上去谈话，谈话很简短，就是在局党组讨论单位人事调整的时候，钱局推荐陆非痴担任畜牧站副站长。他的名字已经上了下午干部人事调整方案，进行会议推荐。
　　陆非痴迷迷糊糊下去后，老潘一问就说了出来，老潘一听：“会议推荐就是走个过场。你名字上去了，没人会给你打叉的。要恭喜我们的陆副站长新官上任了。”
　　老潘说的话的确是准。陆非痴成了单位里本世纪来最年轻的副站长。上世界太久远的事情，已经无从考证了。
　　顾明是五个人里面第一个当爹的，那陆非痴就是五个人里面第一个当“官”的。下午大会一开完，温心就在群里喊：请客、吃饭、发红包。
　　晚上，陆非痴当然没有去跟温心她们浪，早早回去了想跟孙芸分享好消息：以后每月工资能多两百块钱啊。
　　“你不知道姐姐现在是科长了吗？”
　　前段时间，陆非痴跟孙芸说起办公室主任提拔的时候，是听到过她们城管局也有人要提拔，没想到是孙芸的顶头上司。顶头上司一走，孙芸就自然转正了。孙芸不仅成为了科长，而且是城管局最厉害科室的科长。
　　“芸姐，牛牛的！我们明天庆祝下吧？”
　　“好，从现在就庆祝好了。换衣服跑步去。”
　　“啊~~~~”
　　自从上次因为公路跑陆非痴瘫了好长时间后，孙芸就一直说他：“小小年纪不锻炼身体，小心老了爬不上床。”
　　每次吃完饭陆非痴开始在自己房间玩游戏的时候，总是要拉他一起跑步。在小区里面跑得慢了鞭一腿，不肯跑了还是鞭一腿，直到跑完她预定的量。
　　陆非痴苦不堪言，却又乐在其中。

　　沈杨在岛城的婚礼因为酒店场地原因最终放在了10月5号，这两天开始小两口就一直在送请帖，每个局领导和每位科站长都送到了，单位里年轻人能喊的也都喊了。月底的时候，因为要去山东老家办婚礼，沈杨就先过去准备了。
　　山东那场，路途遥远，大家都没有参加。
　　市区喜来登那场，足足摆了38桌，差一点就突破了顾明42桌的记录。不过顾明是男女双方亲戚和族人都在了。这次是沈杨那边的亲戚都没有来。
　　轮到厉翩翩父亲上台致辞时，拿着稿子照本宣科念着，大意是说现在把女儿拜托给女婿，祝愿小两口以后相亲相爱。念到以后要孝敬父母的时候，大家明显听到了哽咽声音。陆非痴也看见了温心眼角的泪光。
　　“今天新娘子真美啊！”
　　台上的厉美女，洁白拖地的齐肩婚纱，映衬着她高挑身材，与一身西装的沈杨真的是珠联璧合。
　　“可是，我为什么总觉得沈杨跟青姐更配呢？”
　　“赞同！”三个男人都支持童桦说的。
　　“不过，他们什么时候登的记啊？”陆非痴问起来的时候，大家都不知道，没听到沈杨说起过，隐隐觉得有点奇怪。
　　婚礼结束后，沈杨就立刻带着他的新婚妻子去巴厘岛度蜜月了。

　　国庆节除了沈杨结婚一件喜事外，还有一件对岛城人民，特别是对陆非痴这种常年要坐船回家的人来说更是天大的喜事，跨海大桥试通车了。
　　跨海大桥开建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十年了。从最早一任□□的拍板开建，到现在也已经换了三任。大桥的建成，也为大家展示了岛城人民不屈不挠、破釜沉舟的决心。近些年城市基础设施建设基本全面停滞，全市所有财政收入都拿去造桥。但10亿的财政年收入根本支撑不起200亿的大桥，所以市政府还要变着花样贷款融资造桥、砸锅卖铁造桥。讽刺的事，十年过去了，第一个拍板开建的□□没有看到大桥通车。大桥开建第四年，就因为大桥未批先建、挪用专项资金、涉嫌贪污渎职等等罪名被纪委送进了监狱。
　　从中央到省市，对大桥通车都相当重视，中央有多位领导发来贺电贺信，在通车典礼上甚至邀请到了一位交通部副部长参加。那位副部长代表交通部发言的时候，就直言大桥的通车不仅能够全面提速岛城经济社会民生，而且也进一步保障了国家东南沿海战略要冲。总之，意义重大、影响深远。
　　陆非痴没有去赶10月1号的热闹，等到了2号才去体验了一把回家不用坐船的舒畅感。难得坐次长途汽车的陆非痴，赶到候车厅的时候里面已经挤满了人，上车的时候能亲切的感受到小岛独有的方言和人们脸上高兴的神情。长途汽车班次什么基本没有变，变化的主要是不再从码头走轮渡了，而是直接走跨海大桥去对岸。
　　一路上，陆非痴都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使劲透过窗户观赏沿途美景。到甬洲市区新建的汽车综合站时候，陆非痴看了手表，用了1个半小时。以前每次船班都要2个多小时，逆水的时候时间还要长。不过据说，后期大桥限速提高到100公里后，整个旅途能压缩到1个小时左右。不过从甬洲市中心坐车到县城老家，还是要花去大半个小时，总的来看时间还是差不多的。不过等甬洲的绕城高速跟跨海大桥建成连通后，到陆非痴家所在的县城时间就可以压缩到1小时20分钟。这是陆非痴不敢想象的快啊。
　　本来跨海大桥还有一个方案，是直接从岛城中部往南直连甬洲，也就是陆非痴家所在的县城，但被拍板的□□否决了，选了第二个方案：大桥从岛城西部延西北方向主要岛屿前进，一路盘活整个岛城西部经济。大桥的建造费用，从预算的30亿也直接奔向了200亿。虽然陆非痴很感谢现在仍在监狱里的那位□□，让他回家不用坐船了，不过如果是第一个方案的话，他会更加感谢。
　　“橙子怎么样了？”一到家，陆非痴就看见他老爸在问母亲。
　　陆若愚的女儿已经快五个月了，她自己也早就上班去了。家里有婆婆在带橙子，陆非痴母亲趁着这次“十一”回来休息。
　　“拿去。”上面有娃的视频和照片，把手机扔给他爸后，转头又老生常谈地教育起陆非痴，“你看看你姐姐，外孙都给我生好了，你呢？我不要求你现在就给我抱孙子，但起码让我有个盼头啊！”
　　“村里头的王婶已经给我说了好几个了。你嫌这嫌那，一个都不肯见，是不是想打光棍啊！”
　　“亮亮不是还小啊，再说在岛城，不要急嘛。”陆非痴父亲来打圆场，不过被他母亲一瞪，又变了口风，“亮亮，你这个年纪找嘛肯定是要找了，见见一些人也是要的。”
　　“不要急，明年我就带个女的回家。”陆非痴用起了拖字诀，心里面确实暗暗腹谤他爸：真怂。
　　如果不是为了体验一把跨海大桥上坐车回家的感觉，陆非痴“十一”早就去外面玩了，才不会来听这些唠叨。
　　孙芸还是去参加司法考试了，考试时间在9月29-30号，结束后说是在省城跟大学同学聚会。她好几个大学同学也参加了这次的司法考试，所以这次司考也就成了她们大学同学聚会了。
　　出发前一晚，孙芸还在问：“小弟弟，你说姐姐我这次考得出吗？”
　　“你有在看书吗？”最近孙芸晚上的时间，陆非痴基本都知道，吃完晚饭跑完步回来，都九点多了，每晚熄灯有准时在10点40分左右。除去洗漱，最多只有一个小时时间看书。
　　“姐姐我天赋异禀啊。”
　　“那祝您马到功成，当律师了我给你去打杂。”
　　“姐给你开工资，每月五千啊！”孙芸放肆大笑起来时候，总是会露出她的小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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