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寸进尺

　　临近傍晚，电视台大楼外的黄昏景色也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在沈千橙的身上披上一层纱。

　　她调回微信界面，仔细看了看秦则崇的消息。
　　沈千橙有限的记忆里，昨晚自己也没用力，怎么可能一天了印记还在……
　　难道秦则崇是传说中一碰就会留下印子的敏感体质？

　　沈千橙以前和他每次见面的相处时间不超过几天，也不太确定这问题的真假。
　　如果是假的，那就是真狗男人，这种事都好意思说出来，自己找个创可贴贴一下不就行了。

　　难道大到创可贴遮不住？
　　那秦则崇今天去公司，岂不是人人都能看见？

　　沈千橙震惊，而后又忽然放松下来——反正别人也不知道是她干的，与她有什么关系。

　　秦太太咬的，关她沈千橙什么事。

　　-

　　四点半左右，沈千橙提前下班，回家去戴手镯，而且给婆婆一家的礼物还是要精心挑选的。

　　小茶作为她的助理，虽然是实习生，但上下班时间都是和她相同的，“沈老师，今晚下班早，有什么安排吗？”

　　沈千橙摇头：“今晚要去我老公家。”
　　小茶哦一声，而后突然反应过来：“您老公？”
　　真的假的？
　　上回她一个字都没信。

　　沈千橙笑了下，刚开口，电梯门已经打开，外面站了七八个人，中间的女人穿着礼服，外面搭着披肩。

　　“明月，你今天的节目里表现得非常好……”
　　“电梯来了！呃有人……要不明月姐等下趟？”

　　周围几个人都看向电梯内。

　　电梯里，沈千橙目视电梯外，隔着几步远的距离看着他们，眼眸微微一弯。

　　外面几人也没想到还没到电视台下班时间，里面会有人，而且还容貌侵略性如此之强。
　　展明月的经纪人认出是谁，也不由得在心里和自己的艺人比了比，觉得气场不如对方。

　　小茶本来怪激动，想要个签名或者合照，但看沈千橙淡定异常，只好忍住。

　　展明月环胸站着，温柔一笑：“好巧。”

　　沈千橙翘唇：“真不巧，人多，等下趟吧，小茶。”

　　最后一个字落音，小茶已经惯性按上了关门。
　　展明月的表情变了一下。

　　周围几人都有点懵，这不是只有两个人吗，往里让让不就行了，关门是什么意思。
　　“京台的员工都这个态度？”

　　电梯门合上后，小茶反应过来，刚才千橙姐好像不太待见展明月一行人。
　　“原来今天展明月在这里录节目，您认识她吗？我听说她人缘特别好，而且好像认识有钱的大佬们，她好像认识你。”

　　沈千橙漫不经心：“你觉得我会认识大明星吗？”
　　“不会。”小茶一想也是，以前是广播主播，哪里会和大明星们一起录节目，不认识才对。

　　见到展明月，着实让沈千橙的美好心情受到了一分影响。
　　以至于她在回家路上时，收到秦则崇消息的第一句，回的是：【办法想到了，你换件高领的衣服吧。】

　　秦则崇看笑了。
　　他回了一句话：【这个天气？】

　　身后的文秘书听见笑音，没忍住抬头瞄了眼，这是夫妻俩说什么好事，秦总都乐出声了。

　　沈千橙：【秦总，夜里风大。】
　　她把上回他的理由丢回给他。

　　秦则崇不疾不徐敲下一行字：【现在没有高领衣服。】

　　沈千橙不信。
　　她去衣帽间里把秦则崇的衣服看了个遍，发现还真没有——主要是这里也没有几件她的衣服。
　　居然是女士的衣服占了大半。

　　沈千橙之前从来没进过这里，因为她带的几件西装衣服直接丢在了主卧里。
　　她越想越不高兴，质问：【你往我们的婚房里带女人？】

　　秦则崇：【怎么说？】
　　沈千橙一顿输出：【秦则崇，你是不是之前觉得我一辈子都不来这里，不会发现？】

　　手机这头，秦则崇反而不急着回复了。
　　一直到车从秦氏总部离开，他才拨通电话，勾唇笑：“你从哪里得出的结论，我往家里带……女人？”

　　沈千橙可正在火头上，没好气回：“你家里的东西还在呢，还问我，还笑？”

　　秦则崇想了想，问：“你在什么地方？”
　　“衣帽间。”

　　他慢条斯理开口：“秦太太，如果你能够仔细看一看这些用品的话，我会很欣慰。”

　　“……？”欣慰个大头鬼。
　　沈千橙随手扯过一条，是自己的尺码。

　　秦则崇靠在椅背上，气定神闲地对着电话那头的美人说：“今晚的场合，你打算穿上班的正装？”

　　那头没声。

　　秦则崇大约能猜到沈千橙的表情：“希望我到家之前，你已经换好衣服了。”

　　-

　　沈千橙每天天不亮就离开千桐华府，白天上班，从来没关注过这栋房子的变化。

　　趁秦则崇没到家，她在楼上转了一圈，衣帽间大半是满的，全都是当季和超季的衣服。
　　除此之外，首饰柜也满了一半。

　　沈千橙挑了试试，是自己的手围。
　　这便宜老公这么贴心。

　　那自己是不是得给他的牙印想个稍微正经点的解决方法。
　　谁让她是秦太太呢。

　　于是，等秦则崇踏入门的那一刻，沈千橙已经拿着粉底液和美妆蛋等在了门口。

　　两人对视几秒。

　　“这么急？”秦则崇问。

　　“秦总可真幽默，不知道之前是谁在微信里要求的。”沈千橙瞄了眼他的喉结处。
　　哪有什么牙印。
　　她收回手，“你蒙我？”

　　秦则崇淡然看她，“可能是时间太久，消了。”
　　他哼笑一声：“保险点，还是遮住更好。”

　　他这双桃花眼，正经的时候还好，不正经的时候，很是诱人往里陷进去。

　　沈千橙将信将疑：“行吧。”
　　都没了还保险，看在他的礼物的份上。

　　男人抬起下巴，将脖颈露在她面前，他还穿着西装，像只野兽褪去警惕，将最脆弱的地方递给她。

　　沈千橙的注意力无法避免被他的喉结吸引，放柔力道，不敢用美妆蛋，用指腹一点点揉开。

　　秦则崇垂眼，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她的眼睛，睫毛很长。
　　喉骨处触感明显。

　　他的喉结在沈千橙的指下滚动了下。

　　秦则崇忽然抬手，视线换了一处，指尖拨弄了下她柔软白净的耳垂：“没选耳环？”

　　他这么一碰，沈千橙下意识躲了下，幅度很小。
　　她敏感的地方不多，耳朵算是一个。

　　“哇要帮无。”沈千橙习惯性地用宁城话回了一句，娇嗔似的。

　　没料，男人的手指又拨了一下。

　　沈千橙嗔他：“没听到吗？”
　　秦则崇懒笑，拖着腔调答：“没听懂。”

　　“叫你不要碰我。”沈千橙哼了声，指甲在他喉骨上轻轻刮了下：“好了好了。”

　　等她毫不留恋地转身上楼，秦则崇站在原地，指腹捻了下她碰过的地方。

　　-

　　从千桐华府出去已经是六点。

　　沈千橙没看到车上有礼物，问：“真临时买？”
　　秦则崇一丝不好意思都没有，“不想买也可以，回家空手也不是什么事，都可以。”
　　他的意思，好像都随她想法。

　　沈千橙在长辈面前是个周全的性格，睨他，半晌出声：“存心想让我留下不好的印象？”

　　“没有。”
　　“就有。”
　　“行，有。”
　　“……”

　　最后还是在一家宫廷桃酥外停了下来，沈千橙没打算买太正式的，反而随意些更合适。

　　她拉着秦则崇下去，“你妈妈爱吃什么口味的？”

　　男人插兜，“她不挑食。”

　　“真的？”
　　“真的。”

　　沈千橙信了他的话，买完桃酥上车。

　　越靠近秦家，她越镇定，其实她来秦家也才两三回，订婚后来过一次，往年除夕是在宁城过，今年初在秦家过的。
　　他家和沈家一样人多，秦则崇的父母兄弟好几个，反而是秦则崇自己，独生子。

　　秦家的宅子占地不小，大宅门进去，往里走是好几个相隔一段距离的四合院和小楼园林。
　　秦则崇作为如今的秦氏继承人兼掌权人，自然是住在主宅，平日里是不和叔叔伯伯他们一起的。
　　当然，今晚不是。

　　下车后，沈千橙还在看风景，秦则崇已抬起手臂，微微挑眉：“模范夫妻？”

　　沈千橙挽上去，又露出一个职业笑容，嗓音清甜：“老公，我们快进去吧。”
　　她做新闻播报都没这么甜。

　　秦则崇嗯了声。

　　等走过长廊，又转过一个月洞门，沈千橙才记起这宅子的构造，白演那么长一段路。

　　她扫了眼秦则崇，看他侧脸轮廓。
　　不像有问题。

　　-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刚刚好直接吃晚饭。

　　沈千橙虽然只来过几次，但熟稔得仿佛是这里的常客，三言两语，逗得秦母笑得合不拢嘴。
　　做主持人的，就没有不会说话的。

　　沈千橙用公筷给婆婆夹了一筷子，回手的时候，停顿了一秒，又给秦则崇夹一筷子。

　　饭桌上安静了两秒。

　　直到秦则崇吃下那口，对面桌上的堂弟才惊讶开口：“哥什么时候改口味了？”
　　“是啊，以前不见阿崇你吃鱼的，你小时候嫌刺多，后来家里只用没刺的，你都不尝一口。”

　　沈千橙一愣，她不知道这事。
　　秦则崇神色自若：“前段时间，医生说挑食不好。”

　　于是话题又迅速转成“他怎么看医生了”、“为什么去看医生”上面去，将方才的事给遗忘了。

　　晚餐结束，沈千橙和秦则崇一起从餐厅回客厅，落在最后面，手指戳戳他。
　　“你不吃鱼啊，怎么不告诉我？”

　　秦则崇低头看她，“你也没问我。”
　　沈千橙羞恼：“这种忌口，不应该你主动说吗？我今晚的剧本都差点露馅了。”

　　秦则崇弯腰，凝着她，开了口：“怎么说，你的剧本，关于我的，应该你主动问你老公的爱好。”
　　沈千橙想想，好像也是：“下次问。”

　　“……”
　　还下次。

　　饭后一家子闲聊时间，注意力不出预料，都在刚结束异地的“新婚小夫妻”身上。
　　话题从宁城转到京市，从工作转到了孩子。

　　沈千橙也不晓得秦则崇那几位叔叔婶婶怎么这么关心她的肚子，还爹味十足。

　　“千橙和阿崇结婚也有一两年了，先前分隔两地，现在在一起，有没有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沈千橙笑回：“还没想好。”
　　婶婶掩嘴笑：“那可得快点想了，也不小了，而且趁现在工作不忙，正是怀孕的好时候，趁年轻，身材恢复也快。”

　　“现在哪里时候好。”秦则崇将茶杯搁在几上，慢条斯理地说：“我和千橙的二人世界还没过够。”
　　沈千橙适时“害羞”地看他一眼。

　　直到这尴尬又甜蜜的气氛被一个佣人的声音打断：“——展小姐身体不舒服，刚刚叫了医生，老爷子让过去看眼。”

　　客厅里顿时安静下来。
　　老爷子没有过来一起家宴，谁都清楚其中的缘由，正是因为那位住在那边的女孩。

　　几个人的目光转向沈千橙，沈千橙淡定地端着茶杯，还有闲心吹了吹飘起的茶叶。

　　叔叔咳了一声：“叫医生应该是挺严重，过去看一眼？”

　　秦母皮笑肉不笑：“都叫医生了，我们去看也是占地方。”
　　放着好好的孙女孙子孙媳不疼，疼个没血缘的女孩，真是人一老就糊涂了。

　　她心疼地看向沈千橙，若说秦家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一定是这一点了。

　　别看婶婶们刚才还偷偷摸摸挤兑沈千橙，这会儿也都是一样的想法，又坐了下来：“大嫂说得也是。”
　　“估摸着她也不是想看我们。”叔叔更直接，问沈千橙：“你要不要过去？”

　　沈千橙心底嗤了声。
　　下午又不是没见到，况且，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让她去见的。

　　她觑一眼秦则崇。
　　他要是去，明天民政局见。

　　佣人站在原地，从头到尾，与沈千橙的视线终点相同，看的都是她身旁的秦则崇。

　　秦则崇起身，抽走沈千橙捧着的茶杯放回茶几上，不轻不重地落音：“走了。”

　　听到这话，佣人眼睛一亮。

　　沈千橙明知故问：“走去哪儿？”

　　“回家。”秦则崇轻笑了声，后一句耐人寻味：“时间不早，该过二人世界了。”

　　佣人的笑脸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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